第二十九節 奧斯曼人的軍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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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斯曼軍隊的大營就紮在了距離佩克什城不到兩裏的地方。
白天的鏖戰已經結束,鑽進了佩克什城遭遇小挫的奧斯曼軍隊在營地之中休憩。
沒有問題,今天的確是遭逢了一點挫敗,但是所有人都堅信眼前的佩克什城堅持不了多久。
即便是君士坦丁堡和羅德島都被無敵的奧斯曼大軍攻破,一座小小的佩克什城又能怎麽樣呢?
士兵們這麽想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奧斯曼大軍的統帥們絕對不會抱有這樣的僥幸。
蘇丹最華美的大帳之內燈火通明,但是蘇丹本人卻不在此,喜歡清靜的蘇丹已經去了別的帳篷休息,留在這裏的是易卜拉欣帕夏,以及一眾帝國議會的高級長官,包括了錫南帕夏和賈法裏帕夏。
蘇丹的黃金寶座自然空著,不過在黃金寶座之旁,是一張碩大的地圖,這份地圖十分精細,上麵清楚的描繪了匈牙利以及奧地利的一部分的地形走勢,各條道路方向,城鎮的人口和堡壘,以及堡壘守軍的數量和裝備情況。
佩克什城在這張地圖上隻是個不起眼的一點。
“我們接到了奧地利的費迪南和特蘭西凡尼亞的佐伯堯的信件。”宮廷宦官總管如是說道,奧斯曼人也有任用宦官的習慣,這個習慣承襲自拜占庭和阿拉伯兩個古老帝國。
宮廷宦官總管不僅負責蘇丹的飲食起居,也掌握了一條有效的情報網絡。
“他們都向偉大的蘇丹稱臣,無意挑戰蘇丹在匈牙利的權威。”
易卜拉欣帕夏眼睛掃過下麵一片噤若寒蟬的奧斯曼權貴,這些人中不少人都對他心懷不滿,有些人甚至將他視若仇敵,同他最危險的敵人結盟,不過現在,易卜拉欣帕夏依舊大權在握。
“也正因為局麵如此有利,我們更應該迅速的解決匈牙利問題。”
易卜拉欣帕夏下了一個結論,戰爭已經遷延很久,必須要速戰速決。
“我建議繞過佩克什城。”錫南帕夏臉上陰晴不定,他在今日攻城戰中的表現被賈法裏帕夏穩壓一頭,有些丟人。
“這座小城本來就沒有什麽兵力,我們留下來一部人繼續圍攻,剩下的人繼續向布達佩斯進軍。”錫南帕夏看著地圖:“我估計我們能抓到七八萬匈牙利奴隸。”
賈法裏帕夏站在一眾同僚之中,輕蔑的一笑。
這個錫南自然是打得一副如意算盤,按照奧斯曼帝國的慣例,在座的高級官員甚至蘇丹的各位親眷都能夠從戰利品中大撈一筆。
不過這都是明麵上的戰利品,還有很多不入公賬,在劫掠過程中各家私分的部分,那才是真正的精華。
所以問題就來了,誰在佩克什城下盯著裏麵的霍爾蒂,誰又去布達佩斯撈一筆呢?
蘇丹親領的耶尼塞裏肯定不能接這個苦差,大家都是耶尼塞裏的出身不說,蘇丹陛下的親領不能開進匈牙利的首都,要在這樣一座無名的城市啃骨頭,怎麽講也說不過去。
那從那支部隊裏抽人,自己的魯梅裏亞軍團還是安納托利亞軍團?
從自己手下抽人,賈法裏帕夏一定會為部下出頭。而要是留下安納托利亞軍團,錫南帕夏敢嗎?
“那麽派多少人合適呢?”
帝國首相易卜拉欣已經聽過了賈法裏帕夏的描述,對佩克什伯爵霍爾蒂的凶悍可謂心中有數,留下來盯著霍爾蒂必然是一件苦差,而一旦出事則很有可能影響大軍的後路。
作為一名老辣的政治家,易卜拉欣帕夏堅信一切的承諾本質上還不如放屁,現在奧地利的費迪南和特蘭西凡尼亞的佐伯堯看著老老實實,但是一旦奧斯曼軍隊陷入後路被斷的窘境,這些人絕對會跳出來惡狠狠地咬上一口。
“三千人足夠了,如果留下三千西帕希,佩克什城裏的匈牙利人就翻不出什麽波浪。”
三千名西帕希騎兵,這不是一個小數目,奧斯曼全軍上下也不過兩萬多人。
易卜拉欣帕夏皺起眉頭,轉向蘇丹的宦官總管問道:“在佩克什城裏有我們的人嗎?能不能想辦法把佩克什伯爵刺殺掉。”
重視間諜和情報,是奧斯曼人崛起的秘訣,蘇丹在幾乎所有歐洲國家的宮廷和重要城市都有間諜和情報網。
當然佩克什城和佩克什伯爵還不夠級別享受奧斯曼人的特意照顧。
蘇丹的宦官總管搖了搖頭:“刺殺費迪南或者佐伯堯我還能想想辦法,佩克什太小了,那裏麵沒有我的人。”
易卜拉欣帕夏皺著眉頭。
監視佩克什城的兵力無論如何也不能出自安納托利亞軍團,而歐洲的魯梅裏亞軍團上到總督賈法裏帕夏下到下麵的各級貝伊,多半都是自己的黨羽和支持者,易卜拉欣帕夏顯然不能讓自己的支持者吃虧。
所以答案就很簡單了。
“帝國的威嚴不容褻瀆。”易卜拉欣帕夏一本正經的說道:“如果我們繞過了佩克什城,無疑是將我們無敵的威名送給佩克什伯爵作墊腳石,像他這樣的野心家必須徹底碾碎,給那些膽敢效仿他的人留下一個教訓。”
既然誰都不能留,那就一個都別走了。
“整備攻勢,我們明天繼續攻擊。各位又有什麽意見呢?”
易卜拉欣帕夏看著下麵的一眾權貴。
錫南帕夏接過話頭:“我們增加投射兵力,我問過下麵的戰士,躲在矮牆後麵的匈牙利人都是長槍手,我們明天要增加弓箭和標槍的數量。”
“沒有必要。”賈法裏帕夏今天在城頭上站了多半天,基本上看明白了這個街壘的門道。
“您又有什麽高見呢?”錫南帕夏看著賈法裏,他對易卜拉欣帕夏和賈法裏帕夏一夥一貫看不慣,所以同蘇丹後宮中最得寵的寵妃許蕾姆蘇丹娜達成了同盟,許蕾姆蘇丹娜也是易卜拉欣帕夏最大的政敵。
“不過是一道低矮的工事而已。”賈法裏帕夏已經和塔蒂尼商討之後拿出了一個十分簡單的戰略來對抗街壘。“匈牙利人的牆太矮了,我已經下令讓部隊準備布袋填土,明天進城之後用這些土袋在他們牆前麵壘一個比他們高一米的小土丘,然後派火槍手和弓箭手就能擊潰他們了。”
這不過是奧斯曼人攻城時常用辦法的一種改良,在這類軍事工程能力上,奧斯曼人先天就對其他歐洲國家有著巨大的優勢,在攻擊要塞的時候搭建一座比要塞還要高的土丘以供遠程攻擊是奧斯曼人的拿手好戲。
除非是君士坦丁堡那種高度在十二米左右的高牆,那實在是讓人沒有辦法,匈牙利人的牆也不過兩米多高,這怎麽可能難得住奧斯曼人。
“至於刺殺佩克什伯爵的辦法也不是完全沒有。”蘇丹的宦官總管身材肥大,他漂著油光的手指輕輕敲打著自己的太陽穴:“如果十分必要,我也可以想想辦法。”
就在奧斯曼人還在營帳中商量對策的時候,一艘小船輕輕的離開了佩克什城內的碼頭,奧斯曼人沒有可以控製多瑙河的艦隊,這條河對於匈牙利人來說依舊可以利用。
船槳輕輕劃過多瑙河冰冷的河水,小船上不時響起一聲馬兒的響鼻,水手們奮力劃槳,借著夜色的掩護將船上的信使和馬匹送到多瑙河對岸。
奧斯曼人沿著多瑙河進軍,不過他們的活動範圍局限於多瑙河的西岸,越過了寬廣的多瑙河就是沒有奧斯曼人滋擾的東岸。
小船之上是霍爾蒂派出的信使,表麵上看他們是前往費迪南大公和佐伯堯大督軍處尋求誌願的,但霍爾蒂交給他們的真實人物是給霍爾蒂做宣傳,每到一地就大聲向當地百姓和領主們宣布佩克什城仍然在抵抗奧斯曼人的圍攻,去爭取這些領主和百姓的支持。
“這個時候派出信使,你不會真的認為會有人敢來支援我們吧?”
夜色已經降臨,霍爾蒂坐在教堂內和納吉等人一起進餐。老卡爾撕下一支醃雞的翅膀塞進嘴裏咀嚼著,一邊問道。
霍爾蒂自然不會跟老卡爾講那些信使的意義並不在於求援,而是重在宣傳。
沒有搭理老卡爾,霍爾蒂低聲對納吉和斯維因說道。
“我在港口那邊藏了幾條船,”伯爵展現出了他厚顏無恥的一麵:“一旦局勢不利,我們就上船走人。”
斯維因揚起眉毛,今天一日的苦戰讓傭兵隊長已經有了犧牲在佩克什城的想法,卻沒有想到霍爾蒂居然還留了一手髒招,不過仔細想一下,這才是佩克什伯爵的本色。
同奧斯曼人議和的佩克什伯爵和狂熱的十字軍戰士佩克什伯爵不過是一張麵具,伯爵一直可以在其中自由切換。
“無論勝敗如何,我都會離開匈牙利。”霍爾蒂覺得有必要將自己的計劃同這幾位交代下,既詢問他們的態度,也能讓他們心裏提前有個準備。
“去奧地利嗎?”斯維因問道。
傭兵是要花錢的,斯維因說是傭兵隊長,其實更像是個承包商,佩克什伯爵向他支付黃金,他拿著這些錢去尋找士兵來為伯爵服役。
霍爾蒂看著眼前的劍鋒,人的野心永遠在不斷地滋長,雖然隻是第一天挫敗了奧斯曼人,但是霍爾蒂能夠感覺到胸膛內有一股野火在延燒。(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