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3.第二百八十三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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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懂的……  聽賈敬說自己已經讓涉案的下人簽字畫押, 這黑紙白字上都寫著此事就是賴家蓄意所為。史菲兒見其還未明了, 便直接道:“這賴家深居府內已有三代, 能爬上這個位置,也都不是笨的。此番這賴大入了監, 必然會買通關係,讓家裏人想法解救。若是我們此番沒有查抄賴家,這賴家也是有錢的, 即便賴家來求我恩典不得,自家多使些銀子, 賴大在牢裏蹲上些日子, 挨幾頓板子也就出來了。至於以後,反正賴家手上銀錢頗多, 一點點轉移出去, 再想辦法贖了身,自是不在話下。”賈赦賈政聽了,也點了點頭,的確如此,這有錢能使鬼推磨麽。

    賈赦倒是開口說道:“母親思慮的是, 隻是兒子素聞那方大人是個耿直之人,否則他也不會將賴大賄賂與他那二百兩銀票之事告知於我了。”

    史菲兒一笑:“這才是我真正顧慮的。剛才推測是基於這賴家沒被查抄, 有錢的情況之下。如今賴家已抄, 這賴大若是想方設法讓人打聽到今日情況。你說這賴大能不氣急敗壞?若是賴大欲要拚個魚死網破當庭招認寧榮二府為己私利, 讓其放印子錢, 你說這位為官中正的方大人他查是不查?若是查了, 你手裏這些證據可以毀了,但借錢的苦主都還在,人家手中的借據上可是明明白白蓋著你們兩位府上當家人的私戳呢!”

    賈敬一聽忙爭辯道:“可是我手上也有那群下人的畫押,證明此事與我無關。”一旁的賈赦也連連點頭。

    “賴大大可說是他們是迫於府上的威逼利誘,不敢報於事情。況且這畫押也隻是府內問的,公堂之上也最多作為佐證參考。倘若這方大人在欲叫上幾個知曉內情的下人一問究竟,你們怎麽辦,是讓方大人去煤窯找人呢,還是拉一群啞巴給方大人問話麽?”史菲兒話一停往嘴裏塞了個蜜漬桂花梅幹,瞅著賈敬與賈赦。此番話一丟出來,賈家這三兄弟都有點傻眼,賈赦連連拍額頭,歎息自己今日此事做的魯莽了。

    賈敬倒是不死心,頭一扭道:“我便是不怕,我一寧國府老爺,進士出身,我就不信了這一惡奴的謊話能搬的倒我去。”一旁的賈珍也開了口道:“對,父親,身正不怕影子斜。若是惡奴說的謊話這方大人也信,那這方大人再耿直也是個蠢的。”

    史菲兒點點頭,看著賈珍:“這話倒是沒錯。不過即便方大人查出此事與我們寧榮二府無關,但又如何,這賈家對下人疏於管教遍傳出去了,對下人苛責也傳出去了,下人依仗賈府發印子錢也做實了。這事若是讓禦史言官知道了,你猜他們會不會呈上一封折子說這寧榮二府令下人私放印子錢目無國法,事發後便毀滅證據,嚴苛下人之類的。”

    見賈敬賈赦不語,史菲兒又道:“當朝天子最看重仁孝,你們且猜猜這禦史這折子,聖上會信個幾分?若因此在聖上處掛了個名,你們且不妨想想我們此番為何要查抄了賴家。若是因此聖上想起我們賈家欠下朝廷銀兩一事,會不會也借個由頭整治一番呢?”

    沉默片刻賈敬複又開口:“如今事尚未至此,也多是嬸子揣測推斷,或許這事不及如此。”

    一直站在一旁的賈政開口道:“母親此番顧慮的是,這些日子兒子為家學尋覓良師。也拜訪幾位大儒,具將這仁愛忠孝掛於嘴邊。況且若是揚了惡名,再想挽回聲譽卻是難上加難了。這如今四王八公於京城口碑多半不佳,倘若賈府冒了頭,說不定也會被整治一二。”

    話已至此,賈敬此番也不再惦念著那放出去的萬八千兩銀子了。這雷霆雨露均是君恩,雖隻是賈母推測,但若萬一中了,自己可不能拿闔府上下去賭。況且此番本來就是為了了事,若是再生出事端來反而不好。想至此賈敬便恭恭敬敬又朝史菲兒施了一禮道:“多謝嬸子與侄子曉明利害,今日是我這做侄子的行事魯莽了,特請嬸子示下,此事該如何了了。”

    史菲兒一笑:“如今咱府上家大業大,萬不可冒險。稍有差池,就算今日風平浪靜,轉頭又不知會不會身陷絕地。此番將事平了,倒也不難,我琢磨著就是辦起來瑣碎些吧。一來若是賴大相求家裏人營救,必要通過門子。先將門子俱換了人去,下嚴令,不管誰再問,斷不得泄漏出去半句賴家一事。”賈敬賈赦紛紛點頭,此事倒是不難。

    史菲兒略微停頓又道:“今日你們抄了賴家,收獲頗豐,這印子錢就當做善事舍了吧。不過若舍了,也必須將這借據拿回毀了。需尋上些府內麵生且做事細致妥帖的將這些苦主都尋了來,一個也不能少。告知苦主此番賴家老爺心好行善,將他們所欠銀錢一概免了去,若他日有人問起,定要替賴家兩位老爺美言幾句才行。不過此番還要你們辛苦辛苦,這收回一份借據,查驗無誤,便自己當時燒毀,萬不可圖省事假借他人之手。”

    聽聞此話賈政不解道:“這免了欠款要了收據便是了,為何還要替這賴家惡奴美言?”

    史菲兒聽了此話,心裏頗無奈,這老二就不能把事想得多些麽。若是賴大亂咬,那方大人必查苦主,苦主這借據上有賈敬賈赦私戳,留著就做實了賈府放印子錢。但若是賴家自己去找苦主,又告知苦主說是賴家人行善舉,則做實這賴家自己。賈府隻是落個放縱下人,管束無力的罪名。反正此番目的就是要將這印子錢一事徹底了了,別再橫生事端。

    史菲兒見交代的事賈赦賈敬一一記下,又叮囑一句道:“政兒,今日這事不涉及你,但我也恐你手下有人借你名行此惡事,你回去也查查,沒有最好,若有也按此法解決了。待你們將事辦妥,再將過去的門子換回來,將今日賴家抄家的事透出去給賴大,定要讓這惡奴自食其果。”

    史菲兒聽賈赦如此一說,倒是一愣,本想著賈赦此番查抄了賴大家,可以將府中欠朝廷的銀兩補得差不多,此番到自己麵前必然是頗為得意才對,怎麽聽其意思倒平白生出幾分感悟來了。史菲兒倒是覺得若賈赦真能從此番事中悟出些什麽也是不錯,便瞅了瞅賈赦道:“我方才還尋思著你此番前來必然要跟我說些查抄了多少銀子,搜出來多少地契房契之類的。怎麽還未表功就說起自身不是來了?”

    賈赦忙道,“母親可別再臊我了。這查抄一事,我具已按照先前和母親及眾兄弟所議計劃行事。若不是母親特意給賴大下這個套,此番還不知道要拖到何時呢。”

    史菲兒一聽笑著辯解道:“給賴大下套可真不是存心,隻是恰逢南安郡王的孫媳有喜,我也是真的備了禮去的。不過想著這賴大平日行事小心,斷不會平白捏個由頭騙個名帖去,說不定會來上這麽一出偷梁換柱。沒想到竟猜中了。”

    賈赦聽言,微微一愣,“那也是表明此番天意便是如此了。不過這賴家實在是心思狡詐,母親過目,他們貪墨虧空也就罷了,竟然還將主意打到本老爺的頭上。”說完,便將揣在懷裏的那個匣子給賈母遞了過來。

    史菲兒本就好奇這賈赦為何單揣著一個木匣來找自己。想來應該是要緊之物,隻是賈赦未開口,自己也不好意思直接問。此番賈赦將盒子遞過來了,史菲兒自然接了。打開仔細一瞧就愣住了。這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的印子錢的借據吧!史菲兒暗歎看來這大房怎樣也是脫不開這印子錢一事啊,此番雖然沒有王夫人指使王熙鳳放印子錢,卻不知如何就轉到了賈赦身上。

    賈赦忿忿道:“這賴大實在可惡,偷挪了府裏的銀兩,還以本老爺的名義放印子錢。他主意倒是打得好,空手套白狼,出了事我頂缸。呸,這等狗奴才……”賈赦見史菲兒臉色有異,止住了話頭,又怕自己剛才說的話不妥惹母親不悅,“兒子實在是氣急了,出言不遜,望母親莫怪。”

    史菲兒擺手,原本看書時以為這王夫人指使王熙鳳放印子錢隻是因為貪念二字。現在再看恐怕不是這麽簡單,首先這王夫人也罷王熙鳳也好,養在深閨,這放印子錢此朝可是明令禁止的,且處罰頗重,她們如何得知。這賴家把持著兩府,為求長遠,必然顧慮這萬一府中主人更替,再換上自己心腹當這府內管家,自己便失了肥差。書中時,雖然王熙鳳管家,但實權仍在王夫人手上,賴家用印子錢將此二人拖下水,若是也如今日這般握著證據,如若有朝一日出了事,為求自保,這二人也必得保了賴家。史菲兒如此猜度著,便覺得這賴家盤算了一盤好棋,萬幸也就是此番發現得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