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的話，謝柯一時有點怔忪，他雙目微斂，眉眼平靜，並沒有馬上回答。顧惜湛也不急，她將手上的靈藥收好，然後抱著劍站在旁邊，靜靜地等他做出決定。謝凝歌本要說話，見他們這樣，嘴動了動，最後還是什麽也沒說出口。

    平心而論，謝柯很懷疑自己能不能煉丹，他雖是單火靈根，卻鮮少接觸丹藥，連靈藥都隻見過年歲不長的普通貨，但是，既然前輩這樣說了，那……他抬起眼，看著顧惜湛，及其鄭重地說：“沒問題。”

    謝凝歌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有點茫然地看著兩人，腦子亂成了漿糊，她剛才聽到了什麽？前輩將煉丹的事交給了對此一竅不通的小柯？這這這……這真的不會太過兒戲麽？

    微微勾唇，顧惜湛對此很是滿意，她雖是千年難遇的煉丹廢柴，但若沒記錯的話，那本書中曾提到過，謝柯的丹道天賦不下於慕容雪，若不是他誠於劍道，日後丹道聖祖的名頭還不定會落在誰頭上。

    視線劃過男修尚帶青澀的麵龐，她突然有些感慨，身懷劍心劍種、不論劍道還是丹道天賦都好到足以讓人豔羨，有些人，果然受天道偏愛……隻是，純陽之體，於他不知是福是禍……

    掩去眼中的情緒，她示意謝柯隨她盤腿坐於丹鼎旁，翻手取出一枚火精，注入少許靈力，隻見其上冒出一縷拇指粗細的火苗，將火精扔入鼎底，一邊控製著火勢，一邊開口道：“煉丹之法甚繁，除了常見的火煉、水煉、土煉等法，擅此道者常有自己的特殊手段。”，頓了頓，接著說：“我隻能演示火煉之法。其要有二，一為火，二為神。靈藥不同，處理也有所不同，這需多加練習。”

    見時機差不多了，顧惜湛取出方才采下的靈藥，提醒道：“一品聚氣丹，注意看。”，旋即想起謝柯可能從未觀看過他人煉丹，又補充了句，“用神識。”，言罷，她不再開口，而是按順序，一樣一樣地將靈藥丟入丹鼎……

    謝柯也未說話，他將神識探入鼎中，全神貫注地看著顧惜湛的每一步動作，聚氣丹的煉製並不複雜，他很快就掌握了個中奧妙……

    謝凝歌抓了抓腦袋，她還是有點懵，與鮮少走出謝家駐地的族弟不同，身為宗門的天才弟子，她曾多次觀摩過煉丹過程，對此比較熟悉。抬眼望去，恰好看到顧惜湛將一株碧淩草丟入鼎中，修長的手指在空中留下殘影，動作不但優雅，還帶著些許玄奧。

    ……和她相比，她曾觀摩過的煉丹手法都顯得有些笨拙與粗陋。而且，她以前隻見過煉丹師將淬出的靈液一一倒出，最後再倒入丹鼎進行融合，顧惜湛卻並未如此，她直接在鼎中淬煉了所有靈草，可見她的神識、控火能力乃至煉丹手法都更加高明。

    謝凝歌更不明白了，從動作來看，前輩顯然要比她曾遇到的所有煉丹師都要出色，那她為何不願親自煉製？

    她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

    謝柯“看到”顏色各異的靈液慢慢融合、雜質一點點的被剝離、丹藥已初具雛形、幾顆圓溜溜的丸子在尚未蒸幹的靈液中滾來滾去、淡淡的藥香飄散在空氣中……丸子不斷縮小、漸漸凝實起來……“噗！”突然間，一聲悶響，即將成型的丹藥莫名顫了下，旋即碎成了黑色的渣子。

    他有些錯愕，不由睜開眼看向顧惜湛，隻見她神色如常、動作嫻熟地將丹鼎清理幹淨，抬眼問他：“可看懂了？”

    “懂了。”，顧惜湛點點頭，拿出兩枚玉簡交給他，“《萬藥譜》、《丹方》，先看，若有不懂之處，再來問我。”，這兩本書是她用貢獻點從藏經閣裏換的，本不該給外人翻閱，不過，也無所謂。

    “怎麽會……”，謝凝歌喃喃道，怎麽就失敗了呢？肥遺一直注意著他們的動作，見此，阿二不由得伸長了脖子，嘖嘖有聲，“嘎嘎嘎，有趣，居然會失敗。”，它比謝氏姐弟要見多識廣，也更覺得驚奇。

    吐了吐信子，它催著阿大翻出另一隻丹鼎，扔到正在閉目養神的顧惜湛身旁，高聲叫道：“嘎嘎嘎，再試一次，這次煉玉銷丹！”

    顧惜湛睜開眼，看著它，沒有說話。“煉玉銷丹所需的靈草，我還有很多，”，阿大慢慢道，“人類，你可放心了？”，點點頭，她伸手扶起倒在地上的丹鼎，從黃銅戒指中拿出那張錦緞——玉銷丹不同於聚氣丹，它足有三百多種靈草，其中不乏藥性相衝相克的，放藥順序就是一個難題。

    輕扣著青戈，右手在錦緞上不停滑動……許久，她重新取出火精，再次開爐煉丹。

    煉丹本就耗費神識，哪怕她的神識強於旁人，處理三百多種靈藥也是一個不小的挑戰，剛剛淬煉完，還未將靈液溶合，顧惜湛就已臉色蒼白，她咬咬牙，不斷打出各種法訣，火焰“嗖”地竄起來，包圍了半個丹鼎……隨著時間的推移，細細的汗滴逐漸融合起來，順著臉頰滑落……慢慢的，越來越多的汗珠沁出皮膚，潤濕了鬢發……

    ……凝丹、合丹、成丹……“砰！”，丹鼎，又炸了。

    “呼，呼……”，她有些氣喘，毫無血色的臉上滿是汗水，對於這個結果，顧惜湛並不感到意外，平複了一下呼吸，她按了按由於神識消耗過度而隱隱作痛的頭，開始處理殘骸。

    “咦，又炸了？奇怪，真奇怪，嘎嘎，阿大，你知道這是怎麽回事麽？”，阿大並沒有理它，而是轉頭看向顧惜湛，沉聲道：“人類，除了不能成丹，你很不錯。”，一個連一品丹都煉不出的人，卻能夠處理玉銷丹所用的靈藥，她在煉藥方麵的天賦超乎尋常。

    將丹鼎還給肥遺，顧惜湛淡聲道：“如果煉丹中可以換人，我也可被稱作天才。”

    阿大閉上嘴，不再說話，煉丹中連分神都不能，更何況換人？擅於煉藥溶合又如何？成不了丹，於此道她就注定是廢柴。

    顧惜湛並未指望它有所回應，她轉身回到謝柯旁，恰逢他拍開丹鼎，幾道流光飛出，她順手將其攔住。

    攤開手，七八顆淺青丹藥躺在她掌心，上麵還有未成型的丹紋。將它們遞給謝柯，讚道：“不錯。”，他的丹道天賦，果真很好。

    “前……”

    微微搖頭，止住了他的話，“我名，顧惜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