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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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瀾問:“什麽是特約醫院?” 印象裏特約總是和vip這三個字母掛鉤的,可現在看起來顯然不是這麽個情況。

    女人稀奇地瞄她一眼,倒也耐心地給解釋了一遍——父母有工作的娃娃,看病不能上公社衛生所瞧。得國家給你指定一個專門的醫院,上那去一分錢用不著花。

    聽著還挺像現代的醫保定點單位。

    薑瀾聽完直發愁,要不怎麽說這會的工作個個都是鐵飯碗金缽缽呢。國家不光管你一人,還順帶管你全家——家裏有病有痛的專門指定個醫院不要錢地給你看。

    待遇好是好,但薑瀾覺得二狗享受不到。蔣鐵德是個種地的,蔣藍的記憶裏又找不出劉翠蘭的工作,但就這兩天的情況看,基本是無業遊民沒跑了。

    “大姐。”薑瀾又搭話:“那我爸媽都是種田的沒工作,二狗——”說話時又一扯二狗逗弄女娃娃的賤手,順帶賠了個笑:“他看病是不是得我們家自己掏腰包?”

    女人一點頭。

    薑瀾心裏直打退堂鼓。家裏統共就四塊八角,還欠著不少的債。這瞧一次病也不知道貴不貴,要是賠進去一大半,一家五口真的是幹脆一人一口農藥喝死拉倒。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一家人,最重要的就是整整齊齊...

    “媽。”女娃娃突然咿咿呀呀的叫了女人一聲,接著嘰裏咕嚕哼唧了一大串,薑瀾沒聽出個玩意來,女人倒是聽得明白。

    “三花乖,等俺們到城裏媽再給你買桃酥。”

    聽了這句話,女娃娃放心地閉眼就睡。

    男人著了急:“桃屁個酥!” 這時候桃酥算是細糧,好吃是真好吃,可又重又貴還不頂飽,除了送禮外沒人平時肯吃這個。

    “你輕點,好不容易睡著再吵著孩子!”女人拿手肘一頂男人,還凶巴巴地扔了個眼刀:“你懂不懂啥叫盼頭!”

    男人一撓頭,繼而雙手合十攥在身前,他裹緊了破棉襖壓低了聲音:“那你也不能騙花兒啊,一會醒了沒得吃又得鬧!”

    女人反駁,兩口劈裏啪啦地探討起了育兒經。

    薑瀾聽得昏昏欲睡。

    車開的又慢又顛簸,二狗眼睛一閉就懶得再睜。她拿手試探二狗——睡著了,這才放心地去討價還價:“大姐,你看讓我們家二狗跟著你們家三花一起去瞧病成不?”

    “啊?”女人一愣,沒聽明白。

    薑瀾解釋:“衛生所看病太貴,我們沒錢——”她把辦法都給想好了:“你們家三花上麵要是還有兒子,讓二狗頂那孩子的名兒去瞧病成不?” 既然土名帶了了個三,那上麵鐵定還有大和二,至於帶不帶把,就全看二狗造化了。

    “不成不成!”男人拒絕,“俺們二娃倒是個男娃,但這可是騙國家的事,俺們不能幹!要是讓偉大的主席同誌知道了,可、可....”後麵可了半天都沒可出個名堂,反正他就是覺得不能這麽幹。

    女人也點點頭,不是她心硬,隻是這事兒實在是幹不出——要是讓同事知道了,她以後還怎麽教書?

    薑瀾一咬牙,手伸進大棉襖,從裏麵的夾層口袋摸出幾張糧票遞過去:“我們不白求幫忙,這糧票給你們成不?”

    女人眼睛一亮。說實話,他們這些有工作的有錢也沒地方使,幹啥都有國家保障,可票就不一樣了。她騰出隻手輕輕地接過票,挨個看了眼——這糧票的麵額加起來得有三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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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女人是當老師的,糧食再富裕,一個人一個月也才十七斤,這三斤足夠吃上幾天了!

    她抬頭和自家男人一對視,兩人都不說話。薑瀾繼續煽風點火:“姐啊,我們家二狗雖然傻不拉幾的,但好歹是一條人命,頂個名看病既不要你們掏錢也不要你們受苦!雖說國家資源緊張,可你們這也是做好事呐!就算主席同誌知道了,那也絕對是表揚你們!”

    終於,夫妻二人猶猶豫豫地應下。薑瀾這才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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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的時候,車總算開進了城裏。城裏還挺熱鬧,車門一開,呼啦啦擠上來一堆人。薑瀾抱起二狗跟著兩口子走。

    這是個什麽城她不知道,但是瞅著挺大。房子都是兩層起,賣報紙的、開飯店的什麽都有。馬路筆挺,電線杆子也根根直立。街上人來人往的,還有不少叫賣聲。

    薑瀾一路記住了路線,決定一會回這個地方瞧瞧。

    “就是這兒了。”兩口子邊掏戶口本邊往裏走,醫院叫“一五三醫院”,裏麵人還挺多。

    前腳剛進門,後腳穿著製服的工作人員一翻戶口本——是個老師!立馬火急火燎地給安排了地方。三花是女娃,二狗是男娃,醫院的性別分的還挺開,薑瀾和這一家人就此別過。

    小護士領著薑瀾,又是上樓又是拐彎的,最後進了四樓的一間病房。病房挺擠,烏泱泱地滿了十一張床。

    給二狗瞧病的醫生姓王,他進來後扒了扒二狗的眼皮子,又量了量體溫,就刷刷刷地召了個打下手的開單子。

    薑瀾看王醫生都不正眼瞧自己,就問:“王醫生,二狗這是羊癲瘋嗎?”說完,還大致回憶了一下剛剛的情況。

    “癲啥瘋啊。”醫生從鼻子裏呼出兩道氣,“就是平時沒吃飽飯餓的,這月我們這都收了五六個了。”

    薑瀾扶額,莫名地怨起了蔣藍。

    沒一會兒,剛剛小護士模樣的人就推了個小車走了回來,上麵的東西和現代差不多,消毒水針管還有一些叫不上來名字的。

    剛剛還病怏怏裝死的二狗立馬一個猛子跳了起來:“俺不打針!不打針!”

    薑瀾一臉懵逼,就看他撒丫子在屋裏瞎跑。門把手鎖死了,二狗掰扯幾下開不開,幹脆跨著床滿屋亂躥。屋裏病人不少,都是剛打完針在休息的。他們大多都是和二狗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一看二狗開始躥,激動地直拍手。

    “愣著幹啥?看戲呐!”王醫生招呼小護士:“趕緊抓了。”

    小護士人矮個子小,沒想到動起手來幹淨利落。沒幾分鍾二狗就光著屁股地落在了護士手上。她擦擦二狗的屁股,熟練地裝上針頭和藥水,穩準狠地就是一紮。

    二狗趴在白床單上,啞著嗓子嗷嗷叫。小護士手一推針頭他就嗷一聲,他嗷一聲小護士又拍一記他屁股,二狗吃痛不甘心,選擇接著嗷。

    打個針的功夫,他愣是變成了電動尖叫雞,嚎得隔壁醫生都跑來圍觀。

    薑瀾美滋滋地看著,要不是身份礙事,恨不得再磕把瓜子。

    一支打完,二狗總算是消停了。他蔫巴巴地癱在床上,委屈地衝薑瀾喊:“姐——”

    立馬,全病房的家長,眼神跟箭一樣嗖嗖嗖地全插在了她身上。薑瀾趕緊收起看大戲的懶散表情,勉強擺了個悲痛的樣子上前:“姐在呢,二狗你說。”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二狗氣若遊絲:“我...想...吃...桃...酥...” 這孩子精著呢,剛剛車上三花衝大人喊,二狗聽在耳朵裏。這會看別人都有好看的病號餐吃,香噴噴的,他也嘴饞。

    薑瀾應了聲,桃酥她還是買得起的。沒記錯的話,剛剛進門前的拐角就有一家賣的。上樓下樓不過一會的功夫,薑瀾花三角錢搭上張糧票,買回來小小的一份。

    二狗眼光放光,吭哧吭哧沒一會就吃得隻剩碎渣子。桃酥的香味散出去不少。終於,對床的孩子憋不住了——“奶,俺也想吃桃酥!”

    人就是這樣,起先誰都憋著心思不肯說,可一旦有了個帶頭的,就再也藏不住了。果然,病房裏嚷成一片,不少孩子都嚷嚷開來吵著鬧著要吃桃酥。

    二狗沒吃過好東西,眼看那麽多大人盯著,生怕別人跟他搶,抓起最後一點渣囫圇塞進嗓子眼兒裏。沒來得及咽下去,又連鋪桃酥的素紙花麵都舔了個一幹二淨。

    薑瀾看得心酸,遞上杯水,拍拍他的背。

    二狗這才反應過來,訥訥地問:“姐...我、我忘了給你留了。”

    “沒事兒。”薑瀾也不介意:“我不愛吃。”

    二狗憋屈著嘴不說話,大姐哪能不愛吃呢。

    薑瀾沒注意二狗的小情緒,眼珠滴溜溜地轉。不一會,她壯著膽子走去最靠近二狗床位的一家,打起了商量:“你們家娃也想吃桃酥?”

    這一床的家長隻是個老婆婆,她點點頭:“是啊,哪能不想吃呢。” 可再想吃,也沒多餘的糧票去買了。

    薑瀾壓低聲音衝她說:“我幫你們買,你光給我錢就成,行不?”

    “不成不成!”老婆婆直搖頭:“俺們可沒糧票。” 桃酥吃水沉得很,小小兩塊就得搭上三兩的糧票。擱國營飯店裏,三兩都能吃三碗豬油粗麵條了!

    “我不收你們糧票,你們多給我點錢就成!”薑瀾想了想說:“這樣,兩塊桃酥我收你們八角錢,不要票,怎麽樣?”

    老婆婆一皺眉,八角錢可不便宜,換成不要票的山芋,都能吃上兩天了。可.... 她低頭看了看自家小孫子,歎了口氣:“行!”

    薑瀾在病房裏轉了一圈,一個床位一個床位地問,果然——自家娃嘴饞又生病,不少人都願意拿現錢換桃酥。

    薑瀾這才鬆了口氣,剛剛在車上聽那兩口子說特約醫院的時候,她就起了點心思。能在特約醫院看病的,都是有工作的人。這些人靠國家養著,拿了錢也沒處花。

    再加上小孩生病總想吃點好的,大人心一軟,沒準能成。

    果然——這就成了。

    她最後統計了一遍數量,樓上樓下跑了一趟,這一次拎回來不少。

    她挨個收錢又分給對應的人,不一會,整個病房裏都撇著嘴吃的噴香。還有饞蟲被勾上來手裏現錢又富裕的,差使她去跑第二趟。

    忙活完以後,薑瀾靠著二狗的病房一點錢,加上帶出來的一共十四塊六角——這可是劉翠蘭一個月都賺不來的錢!

    薑瀾按住驚喜收進兜裏。她才不在乎糧票,等下個月到了,她要領上蔣鐵德一起,讓那個和蔣藍串通騙糧票的人,連本帶利地都給吐出來。

    “姐。”二狗突然遲疑地拽了拽薑瀾的衣角:“... ...你哪來的票呐?”

    作者有話要說:  晚上有事,提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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