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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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嫁也成。”王德貴一咧嘴,露出黃燦燦的大門牙,車軲轆話顛來倒去地說:“那你們就還錢!”
他料準了這家子還不上來,特地又賣人情又接濟的等到了這個時候,就連村委主任都打點好了關係——他送了整整五斤的玉米麵呢。
“就是嘛。”和事佬一瞧王德貴臉不見眼的笑法,打心眼裏看不起他。但拿錢辦事,天經地義。
他抬頭一看天色道:“這天也不早了,你們怎麽打算的給個說法。”
劉翠蘭哪能知道怎麽打算啊,她們欠著王德貴整整三十二塊現錢,這怎麽打算都沒得商量啊!
“我們還錢。”就在這時,薑瀾倒是發了聲。
王德貴一愣,和和事佬對視一眼。
和事佬悶腔開口:“再拖上一個月可不成。”
王德貴猛點頭,剛剛的猶豫煙消雲散,隨即心裏有穩穩當當地有了底:“還錢也成,這禮拜必須還清爽了!”說完還冷笑一聲。
隻可惜笑容還沒完全咧開,就凝固在臉上不動了——他看見薑瀾從口袋裏摸出一遝零碎的鈔票,一張張地點了起來,最後伸直了手遞過來。
王德貴覺得一張老臉生疼:“這啥?”
薑瀾盯著他:“先還你十塊錢,剩下的過幾天我們全部還上。”
王德貴跳腳:“不行!必須今天都還了!”
薑瀾挑眉,望向一邊的村委主任:“王隊長剛剛說的可是這禮拜還完,這上下嘴皮子隨便一搭怎麽又改了日子?”
看和事佬猶猶豫豫地又想幫腔,薑瀾道:“主任呐,你瞧瞧王隊長是不是不拿你當回事,當著您麵說出去的話和潑出去的水一樣,說反悔就反悔,以後咱們鄉裏人都學著王隊長,您這村委主任的位子可就要成了個擺設。”
和事佬瞬間變了臉色。
自古以來,稍微有點權力的人一向怕被架空。他順著薑瀾的話這麽一想,覺得在理。當下就決定不再幫腔——答應王德貴的已經做到了,薑瀾拿得出錢這誰都沒想到,再往下逼就過分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堂堂一村委主任要聽一個種田的呢。
“哪能呢。”於是和事佬立即笑嗬嗬的打圓場:“小王剛剛說的我都聽著呢,你們這禮拜把錢還了這事就算了了,大家街坊鄰裏的別傷了和氣。”
薑瀾挺滿意,也衝他笑。
王德貴見和事佬不肯幫他,終於是憋不住了,他一扯和事佬的衣服:“你答應幫俺的!”
和事佬壓低聲音:“該幫的都幫了,人家都還你錢了你還想咋樣?”
“不成!俺就是要讓俺們家老大娶她!”
和事佬不答應:“那你自己想辦法。”
“那你把五斤玉米麵還俺!”
兩人就這麽你一句我一句的吵了起來,和事佬麵上掛不住抬腿就走,王德貴在後麵跟得死死的,不要回玉米麵不肯罷休。
薑瀾長舒一口氣,總算是兜過去了。一轉頭,卻見劉翠蘭滿臉猶豫地看她:“藍啊,你這是哪來的錢?”
薑瀾把兩扇大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關上,先是把剛剛剩下的錢攤開在磨上,繼而望向劉翠蘭疑惑的眼:“帶二狗看病賺的。”
“咋賺的?”
薑瀾長話短說,隱瞞了糧票的事,真一句假一句地交代了。
“這哪成!”劉翠蘭一聽著了急:“這賣東西要是被發現了,會倒大黴的!”
“不賣我就得嫁王德貴家那大兒子!”薑瀾反駁。不管什麽年代,都是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她想明白了,與其按照以前的活法中規中矩地過,不如鋌而走險。
她穩住神:“在外麵賣東西的是我,將來就算出了事,也和咱家沒有任何關係。你們和二狗照樣能好好地活!” 既然打算拿劉翠蘭一家當成自己的親人,薑瀾下定決心要讓他們過上好日子。
這樣就算以後自己走了,這家人也不至於下場太慘。
劉翠蘭沉默不語,半晌終於是發現薑瀾簡直是換了個人。她下意識地喜歡這樣的女兒,理智卻又阻止她讚成。
許久,她終於下定決心一咬牙:“媽幫你!不管咋樣,以後你在外邊要是出了事,就說是俺讓你這麽幹的!”
“媽,別說的跟上刑場一樣。”薑瀾笑:“放心吧,出不了啥事的。”她有這個把握。
末了,又額外囑咐:“這事兒瞞著爸,別和他說。”
劉翠蘭連連點頭,意外地有了一種女兒親近自己的感覺。
晚飯的時候,劉翠蘭烏泱泱做了一大桌菜,也說不上來為啥,就是心裏美滋滋的——大概是藏著秘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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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薑瀾又重複地做了那個夢。
依舊是天崩地裂山呼海嘯,也依舊是躲在高處的一家人最後消失。可今晚的夢裏少了一個人——李淑芬。
第二天,薑瀾出門前越琢磨越不對勁兒。她出門前拉來蹲在棚裏洗菜的劉翠蘭,囑咐她今天必須在李淑芬的屋裏呆著,一步也不許離遠。
“為啥?”劉翠蘭好奇。
李淑芬一向都是在屋裏躺著,不礙事也不纏人,一天抽兩頓喂喂飯喂喂水就成,沒必要整天看著。
薑瀾說不上來理由:“我也說不上來為啥,就是覺得不放心。”
她總覺得那個夢在暗示著什麽。
無奈,劉翠蘭隻能點頭。反正她沒工作,呆哪都是哪。
薑瀾這才放心地出門進城。
下車後,她揣著兜裏剩下的糧票無頭蒼蠅一樣地轉悠了幾圈,並沒有找到心裏的那個地方。昨晚睡前,薑瀾琢磨了半天,總覺得城裏應該有黑市——就是能把錢換成票,又能把票換成錢的那種。
先不管劃不劃算,好歹把糧票換成錢還了債再說。
可黑市如果真那麽容易找到的話,也就不叫黑市了。
眼看著馬上就要中午,連地方都沒找到,薑瀾著了急,一咬牙幹脆又去到了一五三醫院——還是去賣桃酥好了,一天十塊錢也能頂事兒。
進門前她先買了幾塊現成的,門口小護士還是昨天的那個,薑瀾謊稱二狗又發起了燒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想找醫生開點藥,護士瞧她眼熟就也沒攔著,直接放她進去了。
醫院今天的人比昨天還多,薑瀾多多少少有點心虛,她上樓後隨便繞了幾圈,挑了個醫生不在的病房進。
這一進門,就碰著了熟人——“三花?”
最靠門的病床上坐著的夫妻,可不就是昨天車上的那對嘛!
那夫妻記性也不錯,認出了她,不知道怎麽稱呼幹脆就衝她一笑。
這有了熟人薑瀾心裏算是不虛了,她提著桃酥上前靠床坐下,三花黑漆漆的眼滴溜溜地打轉,許是聞到了桃酥味兒,拽著薑瀾的衣角不撒手。
女人有點害羞:“不好意思,三花從小就這樣,鼻子靈又嘴饞。”邊說邊把娃娃的小手往下拽。
“沒事兒。”薑瀾打開包桃酥的盒子,抓了一塊遞給三花。三花眼睛放光接過後就“吭哧吭哧”地嚼了起來。
見夫妻想推辭,薑瀾轉了話題:“你們家娃娃病還沒好?”
果然女人散了注意力,她點點頭:“是啊,醫生說得連打好幾天針,這不——我上午沒課,幹脆帶著一起來。”
突然想起什麽,她問:“你家二狗也沒好?”
薑瀾搖搖頭。
女人好奇:“那你來這是——?”
薑瀾摸不清楚該不該告訴。看這家人的樣子,對城裏想必是熟悉得很,可計劃經濟的體製下,她幹這種事畢竟是犯法的。
女人不愧是老師,看人一看一個準,她壓低聲音:“你就說吧,好歹昨天你弟弟頂了我們家老大的名字,這事犯法,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螞蚱沒什麽好瞞的。”
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就是看薑瀾挺親近的,想幫幫她。畢竟人活著,哪還能沒個難處。
薑瀾點頭,把自己想找的地方描述了一下。
女人皺著眉仔細回想,邊想邊默念:“能把糧票換成錢的...”她眼睛一亮:“安慶院!”
邊上男人也跟著點頭。
“安慶院?”薑瀾重複。
“你出了醫院後朝車站那個方向去,看見有賣山芋的就順著她左手的那個弄堂去,然後... ...”
女人邊說薑瀾邊記,把剩下的桃酥都給三花後就離開了醫院。
按照女人的說話,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她找到了地方。
這看起來就是個平平常常的人家,外麵兩扇木頭門,門上貼著破舊的大紅窗花。薑瀾剛想敲門,就看見門拐角處掉了張小紙。
她彎腰撿起來,看清紙麵的字後,心髒開始狂跳——“伍佰市斤”。
這是一張麵值五百斤糧食的糧票!
擱普通人家裏,都頂得上一個成年人兩年多的口糧了!
她按捺住激動的心情,看到頂頭的一行小字後,心又涼了半截——“中華人民共和國糧食部軍用價購糧票”。
軍用?糧票?
作者有話要說: 明晚八點雙更,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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