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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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薑睨在攆中端坐了足有一個時辰了,不免有些腰酸背痛。這輦車雖遮有一層杏色紗幔,然而畢竟不甚通透,她也覺著些悶熱不適。

    從坐墊下的暗格內摸出一條紅纓穗兒,緩緩起身撩起簾子。

    鄒詹英今年剛過年雙十,雖未取得武舉功名但是有個跟隨薑國先祖開疆拓土的老祖宗,她老母親世襲這陽伯公爵位已經到了第四代,也憑著顯貴關係進了多是武舉出身的金吾衛。

    所幸她也生的高大矯健,禦前當值時也是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怠慢,並未因這這層關係落下多少口舌。

    如今她也在金吾衛中摘得個半大不小的職位,隨行在皇帝陛下輦側。

    昨晚與一眾即將隨小晉伯侯北上的門閥好友飲酒作樂到深夜。回府後便被陽伯公逮個正著,受了好一頓訓斥,現在還在擔憂今日當值回府後,老母親那兒還有一頓教訓。

    正心不在焉時,禦輦上懸垂的紗簾被撩起。

    “嘩啦——”輦車頂部垂下來的一排翠珠碰撞在一起。

    鄒詹英趕忙低下頭,隻看見薑太子身上穿的是蘇繡月華錦衫。

    寬大的衣袖罩住了大部分肌膚,兩根蔥管兒似的膩白玉指伸在外頭,微微曲起的食指上麵勾著一根鮮紅的劍穗,穗子間點綴著鵝黃色幾根繩子。

    薑睨的指甲修地整整齊齊,珍珠泛著淡淡的光澤,指間在陽光下顯得越發透明,似乎要滴下什麽來。

    鄒詹英不知不覺兩眼都看直了。

    薑睨看見涼亭內的二人都已站起飲酒了,趕忙加快了步伐。

    鄒詹英看見薑太子那寶相暗紋的錦靴不過片刻就消失在視線裏,突然一個激靈。

    她的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一陣冷香,不似那河川湍湍,宛如涓涓溪流蜿蜒在她的心尖上。

    人已不在,她還在沉迷其中。

    待到薑睨走遠了,她才抬起頭來。

    李明依方才喝罷酒,看見了心心念念的人向他走來,眼中頓時光彩迸發,喜不自禁。

    薑垣原不打算讓她來送李明依。不過總歸是名義上的小表哥,於禮於情她都是要出現的。

    她今日起的晚些,梳了個並不複雜的發式,一根玉冠將烏溜溜的發豎起來,額前兩指寬的天青抹額,上麵點綴著些繡梨花。

    若不是薑垣在身邊,李明依恐怕早已經衝出去了。

    他佇立在涼亭中望著緩緩走來的薑睨,內心又是高興又是傷感。

    “你們二人說了什麽體己話,讓我好等。”

    “正說到母親大人呢。”李明依趕忙回她,他向前跨了一大步,離薑睨隻有半步。

    薑垣見此,麵色一黑,就要發作。

    薑睨回望了他一眼。

    那張不知道夢見多少次的臉龐就在眼前,李明依激動不已,恨不能將眼前人擁入懷中。

    他低低地喚了聲:“阿晲!”

    “你——你來了。”

    薑睨對薑垣說:“皇叔,我同昭雲說會話,你回去等我吧。”

    薑垣當然不願意“說什麽悄悄話,我還不能聽不成?”

    他本是站著的,說完就往石凳上一坐,看好了他們倆。

    薑睨微微倒吸一口氣。

    “你且回去,我很快就回來。”她對薑垣露出安撫地笑容。

    “我看見齊盛在外邊,衣服都濕透了。早些說完,也早些回宮吧。”

    李明依此刻離薑睨最近,他望著薑睨兩片嫩粉粉的唇微勾,麵上神色溫溫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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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髒仿佛被攥住,悸動的一塌糊塗。然而這笑容並不是給他的同時使他煎熬痛苦。

    薑睨已經好幾天都未對薑垣笑過了,現在這示弱一笑,讓他欣喜不已。

    他起身握住薑睨的肩膀,將她強行拉向自己。

    “下次不許你在外麵這麽笑。”他湊近薑睨,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說完又回望了李明依一眼。

    李明依聽的一清二楚,他雙手攥著袖口,牙關咬得死死的,低著頭眼神暗了幾分。

    薑睨見薑垣上了輦車才拿出了劍穗遞到李明依眼前“昭雲,給你。”

    李明依豁然抬頭。

    “實在慚愧,我早就答應你的畫恐怕給不了了。”她有些歉疚。

    “這穗兒是以前那件襖褂拆了做成的,你既然愛刀槍劍棒,就用它配你這把劍,在合適不過了。”

    “好得很!”李明依將佩劍從腰上解下。

    “阿睨你送什麽我都喜歡,不過你答應我的畫像我記著,等我下次回京怎麽也要你兌現了。”他眼中星光熠熠,高興的不得了。

    薑睨將穗子的活結套上劍柄,一抽,穗子緊緊地拴在劍上。

    李明依一手捋過紅纓劍穗,眼中一股熱意湧上,他牢牢地盯著薑睨。“阿睨!我——”

    “我——”他猛咬下唇,有些顫抖,好像快流下淚來。

    薑睨愣愣地看著李明依“昭雲,你怎麽哭了?”

    她溫言勸了好幾句,見他又歡喜又悲戚的模樣,便陡然冷臉正色道:“昭雲,你如今也是要領兵的人了。怎得還如此愛哭。”

    “陛下將西北要塞交予你,你便掌握了數十萬的生死。你此去梁州雖然隻擔了一個小小左更之職,但是你從未真正地調兵遣將過,還得好好的曆練才是。”

    “切勿如此感性了。”

    李明依用濕漉漉的雙眼望著薑睨。

    薑睨見他這副摸樣,頗為無奈“昭雲,你這性子為何偏偏生在李家,既不像皇姨又不像姨父。”

    “阿睨,我這樣的性子你不喜歡麽?”他急道。

    薑睨怎麽不明白李明依的想法。“你溫柔可愛,怎麽會有人不喜愛你。”

    “我不要旁人的,隻有一個人的喜愛是我求的。”他急切地表衷腸。

    他移動了半步想要去拉薑睨的手。“讓我哭讓我笑的也隻有一個人!”

    薑睨先一步將手一收,背在了身後,無聲地拒絕了李明依的親近。

    她和李明依五六歲時就一起在太學讀書。

    李明依小時候總愛跟在薑睨身後大呼小叫,如今男孩長成了少年,反而像個綿羊一樣,凶神惡煞的爪子不知道藏哪兒去了。

    “昭雲,你別哭。晉伯侯的兒子當有自己的風骨,你同這天下許許多多安於現狀的脂粉公子不一樣,你永遠是特殊的,怎可拘泥於兒女私情。”

    她別過臉斂著水靈靈的眸子,萬般鬱色籠罩著她“你千萬不要學七叔,讓我這樣為難。”

    李明依從小到大都在梁州與上京間顛簸,剽悍豪氣的梁州與煙雨嫋嫋的上京孕育出了這位獨特的小公子。

    薑睨望他初心不泯。

    李明依猛然睜大了眼,一滴淚順著眼眶滴下。

    “昭雲,你快啟程吧,否則要不到明義關就要天黑了。”薑睨不想再看著李明依流淚了。

    她偏頭見庭外的金吾衛個個汗流浹背,於是後退一步,拱手告辭。

    李明依眼神追隨著往金吾衛走去的薑睨,淚怎麽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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