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六章 師生倆各讓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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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十篇文章說多的確是多,說不多也真的不多。一看 書

    況且不是怕累,而是不耐煩寫這種一點營養都沒有的八股文,他也知道這是錘煉八股文寫作技巧的必須手段,可是他就是不喜歡。

    要說累,他最累的時候就是推敲六神丸的藥方的那一年,幾乎是日夜不停地推算,腦力消耗巨大,最後感到有些吃不消了,懶散起來,實際上是累著了。

    人的腦子不是金屬,像一台超算那樣整整運行一年多,誰都受不,這也就是況且,一般人散頂多十天就得腦力崩潰。

    那一年他不僅腦子超負荷,婚變的事,心理上受創也不小,所以過後每天都是懶散無事,逍遙自在,那實際是在恢複自己的腦力和心理上的創傷,這些別人當然不會知道,隻有他自己心裏最明白,陳慕沙或許了解他一些,所以從來沒問過什麽。

    當然,你平時寫文章怎麽寫都沒關係,哪怕像蘇軾再世也沒關係,上科場可不行。對了,你前幾年還給我寄來一封信,想在國子監複興蘇學?”孟梵君道。

    嗯,老夫子對此不會讚成吧?”

    況且當時一腔熱血,想要把蘇學再度複興起來,這幾年經的事多了,也知道這事說說可以,做起來不容易。再者他對此事的熱情也沒有以前那樣高漲了。

    我對東坡的文章讀的不多,這件事沒有發言權,你要真想這樣做,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對,有什麽問題你自己解決。不過國子監裏可是有不少複古派的,你真要這樣做,就等於直接挑戰他們,他們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的。”孟梵君警告道。

    那也要看他們是否值得我挑戰。”況且眉毛豎起冷笑道。

    孟梵君笑了,他年輕時雖沒有江南才子之名,卻也是傲氣衝天,況且這個樣子倒是讓他想起了自己年青時代。當然,耍個性是要吃苦頭的。

    人不可能一下子成熟,總要吃許多苦頭,受若幹教訓,才能慢慢成長起來。

    要我說,你還是老老實實做四年舉業,下屆也拿回一個解元,那時候你想複興蘇學,保證會有很多人讚同。”孟梵君說道。

    弟子回頭想想吧。”況且知道孟梵君是好意,不想他一進國子監,就四麵樹敵。一 看書  ·yka要國子監本來是學術自由的聖地,這種事孟梵君也不好出麵幫他。

    還有,在國子監,把你在外麵的那一套收起來,別動輒就把人打的不是殘就是廢,那樣的話,我也保不住你。”孟梵君警告道。

    老夫子,您這是怎麽說,弟子是那號人嗎?”

    你是不是那號人我不知道,隻知道你去年在南京一次就打殘了好幾個,外麵的事情我管不著,可是國子監裏絕不允許發生這樣的事,你若是我行我素,隻好離開國子監。”孟梵君的語氣嚴厲起來。

    況且心中大是不滿,這是什麽意思,當他是什麽人了,無惡不作的衙內,還是欺男霸女的二世祖?他去年是打殘了幾個人,問題是那幾個人準備要砍死他,他難道眼睜睜等著人家下刀?

    若是別人惹我,您說該怎麽辦?”況且站了起來。

    如果孟梵君試圖壓製他,他馬上就會離開,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篇雲彩。國子監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地方,他離開這裏一樣可以讀書求學,想用開除來嚇唬他,未免小瞧他了。

    孟梵君心裏一歎,這一招沒用,況且根本無視他的威脅,隻好委婉道:“若是別人惹到你了,你的回擊也要有限度,至少別把人弄殘廢了,否則我也不好說話。”

    孟梵君又給他講了些國子監的現狀,這裏不僅有各地求學的士子,也有一些鼻孔朝天的公侯子弟,還有許多外國留學生,倭國的韓國的安南泰國的等等,都是大明的藩屬國,這些學生一般都還比較老實,畢竟大明是他們眼中的天朝上國,所以他們也不會主動惹事,但也不能隨便欺負人家,假如真的鬧出事來,牽涉到外交,朝廷那裏也有麻煩。

    況且點頭表示記住了,心裏卻很不舒服,他已經做好準備接受孟梵君的敲打,卻也是有忍受限度的,超過這個限度,他肯定會造反。

    他甘心情願接受管束的隻有陳慕沙一人,魏國公是隻給麵子不給裏子,練達寧深諳他的心理,所以從不對他說重話,更不要說孟梵君了。

    試探了一番,理論了一番之後,開始正式上課。

    在這一點上,孟梵君的確沒說錯,什麽時候上課,一堂課多少時間都由他來定。

    這種一對一的上課是國子監裏很少有的,一般的都是一個老師教許多學生,這一點跟後世的大學沒有太大的區別,也可以說明朝的縣學、府學、國子監,已經是後世小學、中學、大學的雛形,隻是當時限於財力和師資,能夠接受教育的人非常少,百分之八十左右的人都是文盲。一個國家隻有南北兩京兩所大學,能夠培養出來的畢業生自然有限,所以那些師生傳授的私人教育就顯得格外重要,大部分讀書人唯有通過私人教育完成學業。

    孟梵君對易經的研究是標準的儒家易,他沒有用京房的納甲體係,而是用純粹的儒家學說來闡述易經。

    由於精通醫學的緣故,況且對京房易並不陌生,這一點連陳慕沙都不敢小瞧,兩人一起談論中醫時,經常會涉及到京房易。有一次,在談論到京房易時,況且認為可以把它跟中醫的脈絡穴位學說聯係起來考察,這讓陳慕沙感到別開生麵。

    況且當然也不會因此就對孟梵君的儒家易有排斥心理,易經就像一頭大象,百家對易經的解釋其實都是盲人摸象,有的摸到一個鼻子,有的摸到一條腿,至於易經的實質,恐怕沒人敢說自己心裏有譜。

    況且想到一件事,後世有一個國際易經學會,嚐試用模型來解構易經,而且利用超算來解構,結果超算運行了幾年,一個結果都沒出來,由此可見一本薄薄的易經蘊含的信息量有多大,根本無法條分縷析。

    陳慕沙也精於易經,卻從來不教況且易經,估計就是覺得況且從中醫學的角度來研究易經更有獨到之處吧。這一點也是許多大家公認的,跟易經關係最密切的就是中醫理論。

    況且認真聽講,不管他是否完全同意孟梵君的觀點,他都準備先全盤接受下來,以後再考慮哪些地方該吸收,哪些地方該揚棄,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何況孟梵君是海內儒家易的權威。

    你是不是好奇我不給你講京房易?本來我給別人上課也是講的,不過聽說你對京房易有獨到的研究,就連陳兄都表示佩服,也就不用我再囉嗦了。”講到最後,孟梵君解釋了一句。

    弟子知道的隻是醫學上的一些道理,還不算是純粹的易經。”況且聽孟梵君這樣說,隻好謙虛一把。

    也不能這樣說,陳兄很少誇人,他既然這樣說,一定有他的道理。京房易我就不贅述了。”

    授課時,孟梵君態度十分和藹,娓娓道來如行雲流水。況且不覺心裏一頓,畢竟是國子監祭酒,大師就是大師,在學術上謙遜禮讓,你卻挑不出任何毛病。

    授課完畢,況且走出來,也不急著回去,就在國子監裏隨便走著,欣賞各處的美景,回味孟梵君講解的課程。

    況且,你倒是好悠閑。”

    況且轉頭循聲望去,卻見文賓正朝他走來,後麵還跟著幾個學生。

    文賓雖說跟他一同跨進國子監門檻,名望地位卻比他高處不少,現在儼然成了學生領袖,所到之處,總有一些追隨者簇擁在身後。

    解元的桂冠實際上並不比江南四大才子高,按理說還要差一些,可是明清對科舉的狂熱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解元、狀元的榮耀簡直跟太陽月亮一般,無可比擬。

    國子監已經有幾十年沒有出一個解元了,現在有了文賓,立時成了所有老師、學生心裏最榮耀的人物。

    文賓不像況且那樣行為孤僻,他非常擅長跟人交往,也喜歡被人崇拜、被人簇擁的感覺。他的態度自然就鼓勵了那幫跟在身後的學生們。

    我剛上完課,消化消化,隨便走走。”況且笑笑,看著文賓的樣子,很是替他覺得累。

    開始時,也有一些圈子想拉他進去,因為他畢竟擁有四大才子的頭銜,又是孟梵君的弟子,尤其是後一個身份更為重要,幾乎可以在國子監裏橫著走,況且對這些拉攏一概拒絕,這些來拉攏他的人隻好一個個敗興而歸。

    大師兄好。”文賓後麵的學生也都過來問好。

    況且點頭回應。文賓回望了一眼身後,幾個學生領會了他的意思,立刻後退了幾步,留給他們說話的空間。

    你一會兒要回家嗎?”文賓問道。

    如果沒事就回家。”

    那你等我一下,有事找你。”文賓道。

    好吧,我在住處等你,晚上一起喝酒吧。”

    況且知道文賓沒有重要的事不會找他,但凡找他就是要有什麽事安排給他了,或者是練達寧那裏又有什麽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