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絕代雙劍 第一百三十二章 兩個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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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風卷起塵土飄動。
順著飛起的塵土看過去,就看到一座橋,上麵雕刻著三個大字。
“斷雲橋。”
橋並不大,但這三個字卻很大。
橋麵上停靠著三兩個孤舟,孤舟並不大,卻也不小,一般漁夫家裏都有一個這麽樣的扁舟。
裏麵的漁夫吃過午飯,喝點小酒,就摟著小媳婦倒在裏麵睡著了。
這種日子也許是很多人向往的,也是很多身不由己的那種人迫切需要的,特別是春宵這樣的劍客,更想的要命。
橋麵上片片落葉飄動,垂柳在河流上秋波下柔柔晃動。
一陣陣秋風過去,漣漪縱縱,連倒影都充滿了說不出的蕭索寂寞之色,難道它們已感覺到冬意漸漸到來。
冬天的寂寞與空虛,也許非但令人感到厭惡,也許連大自然也很厭惡。
春宵俯下身,忽然握起一塊絲綢,靜靜的凝視著,久久忽然說,“他們走了。”
他手裏絲綢質料光滑而時尚,一般的人絕對用不起的,春宵癡癡的看著,然後笑了。
“你看到了什麽?”
“我看到千金沒事,一定走了。”
“你怎麽知道?”花下柔凝視著春宵手裏的那塊質料,忽然說,“那是千金身上的?”
“是的。”春宵笑了笑,“我們現在找他們恐怕很不是時候。”
“為什麽?”花下柔眨了眨眼。
“因為葉孤雲一定在休息,千金也在休息,我們現在去打擾他們,就實在很不知趣了。”
花下柔點頭承認,又說,“你猜他們會在哪裏休息?現在距離黃昏還有點時間,他們會不會遇到危險?”
“你不用擔心他們。”春宵又說,“絕代雙劍絕不是浪得虛名,這個字號很響很靠譜,想殺死這樣的人,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花下柔點頭,吐出口氣。
“我們現在去哪裏轉轉?”春宵的目光已落到外麵,那家酒樓的招牌很大,字跡也已蒼老,這說明裏麵的酒一定很香很夠味,當然裏麵的小菜也絕不會很差。
花下柔目中流露出貪婪之色,“你想去喝兩杯?”
“當然。”春宵譏笑,“否則我賺那麽多錢做什麽,豈非很愚蠢。”
“是的。”花下柔也笑了,“一個人有錢若是不去花,豈非跟沒錢一樣。”
春宵點頭,又說,“我要喝女兒紅。”
“我也是。”
好酒,好菜,上的很快,他們喝的同樣也很快,桌上已空了兩個酒壇。
喝過一壇酒的人就算還沒有倒下,臉上的笑意一定也醉的變形。
春宵笑了,笑的更加淫狠而猥瑣,他臉頰已變形,他吐了口氣才說,“你喝酒好像很不錯。”
“我還有其他的地方也很不錯。”
“比如說哪裏?”
“我泡女人也不錯。”花下柔笑的放蕩而瘋狂。
“我不喜歡泡女人,因為太麻煩,但我一定要找女人。”春宵又笑了笑,“特別是喝過酒以後,我更要找女人。”
花下柔也笑了,他說,“我不喝酒,也會去找女人,而且找很多女人。”
“想不到你竟是酒色之徒。”
“彼此彼此。”
兩人大笑,笑的大梁上塵土片片落下,他們似乎沒有發覺,接著喝酒,花下柔將喝酒的碗摔下,摔的粉碎,“我不高興用碗喝了,我現在要用酒壇喝。”
“我也是。”春宵忽然將酒壇摔碎,對著櫃台大吼,“來酒,用大酒壇。”
酒已送來,是大酒壇,解開泥封,春宵忽然甩了下鼻涕,就將頭伸了進去,大口了喝了幾下,忽然說,“我要去找女人。”
“對。”花下柔一拍桌子,酒壇頓時被震碎,“我要找很多女人。”
“你胃口看來很不錯。”
“喝過酒後,我胃口一向都會很好。”
兩人又在大笑,大笑著手握住手,走向外麵。
他們好像要去找女人了,看他們的樣子,好像不找到很像樣的女人,他們絕不肯罷休。
光滑而平坦的道路宛如女人的小腹,花下柔忽然覺得自己放蕩極了。
這個時候從遠方疾馳一輛馬車,停在不遠處就不走了,兩個女人慢慢走下來,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眼睛中都已發出了光。
無論誰看到這兩人的目光,都不會相信他們是當世一流劍客,死在他們劍鋒下的人看到他們這幅嘴臉,一定覺得死的很冤枉,很不值。
他們兩人正想個法子去勾引她們,沒想到她們根本就不用勾引,竟已送上門了。
“我叫桃桃。”
“我叫果果。”
她們笑的甜又媚,笑的仿佛將軀體裏所有情感與情欲徹底笑出去。
桃桃忽然靠在春宵的身上,“你們去醉仙樓?還是去得月樓?”
春宵的手忽然握住她的腰肢,頓時呼吸都已變粗,對著花下柔說,“我們想去郊外散散步。”
“為什麽?”
“呆房間裏很悶,我很不喜歡。”
“言之有理。”
陽光漸漸已西移,馬車停靠在林子裏。
女人們已疲倦、無力,臉頰上的神情都已憔悴而沒有一絲活力,他們的酒意漸漸已清醒,他們清醒的時候,就要去殺人。
春宵身上的女人猶在熟睡,他並不在乎。
花下柔卻壓在女人身上,他討厭被別人壓著,特別是休息的時候,他隻喜歡壓著女人。
黃昏還未至,秋風中已有涼意。
花下柔激靈靈抖了抖,山坡上的草柔軟而懂人,“你醒了?”
“是的。”春宵的聲音忽然變得很冷靜,很穩定。
“我們該走了。”花下柔說走就走,忽然一腳將女人踢飛。
兩個女人都已被踢飛,尖叫著翻了十幾個跟頭,停在馬車邊,柔軟的軀體上沒有一件衣衫,她們已遍體鱗傷,咬牙淚水如雨般滾落。
“原來你非但是酒色之徒,而且也不懂得憐香惜玉。”
“彼此彼此。”花下柔冷笑,冷的連秋風中都已帶著寒意。
春宵大步走了下去,走向馬車,劍光一閃。
馬車已斷成兩截,裏麵兩個女人抱著衣服忽然沿著河邊大步奔走,多少年以後,她們也會記得這一次生意,這兩個男人簡直不是人,簡直翻臉無情。
她們從未見過這麽冷的角色,這麽狠心的角色。
欣賞著她們在河邊奔跑,春宵嘴角忽然露出一絲得意之色,他說,“你的名字好像取錯了。”
“哦?”
“你對女人並不溫柔。”
花下柔冷笑,不語。
春宵也不語。
他們沿著河流往前走著,方向正是斷雲橋。
他們走的並不快,卻很舒適,走路的樣子很奇怪,他們每走一步,都仿佛在調整軀體的狀態,努力將軀體上所有的肌肉都活動一下,令它們徹底醒過來。
他們是並排走的,忽然劍光一閃,從柳樹上落下一個人,咽喉處血洞驟然冒出血柱,然後忽然死去。
這人隻是嗯了一聲。
春宵沒有看一眼,劍尖的鮮血滴滴滑落。
“你出手很快。”
“是的,我出手一向很快。”
“可是現在,你不應該這麽快的。”
“為什麽?”
“說明你很興奮,你殺人的時候興奮,很快就會感到疲倦。”花下柔又說,“看來那個女人沒有令你得到滿足。”
“哦?”
花下柔點頭,他點頭的時候,劍鋒上竟已滴血,前麵的一人握劍奔跑過來,然後竟已變成兩截。
春宵歎息,“想不到你在女人身上下了那麽大的功夫,你居然還有這麽好的殺人精力。”
“是的。”花下柔點頭,又說,“這是我的毛病,我找過女人以後,我握劍會更穩更緊,殺人也更冷更快。”
“這個毛病很不錯。”
“也許。”
“你殺人前都喜歡去找女人?”
“喜歡。”花下柔又說,“但我不經常去找女人。”
“為什麽?你討厭女人?”
花下柔搖頭,又說,“因為我沒錢,錢到那個時候已花光了。”
春宵吐出口氣,“想不到你花錢這麽快,可是你的積蓄應該......。”
“應該很多了,是不是?”花下柔嘴角露出酸苦之色。
“難道不是?”
花下柔點頭,“你錯了。”
“我錯了?”
“是的。”花下柔目光中現出厭惡、痛苦之色,他淡淡的說,“殺人的時刻,通常也是我最窮的時刻。”
“為什麽那個時候很窮?”
花下柔歎息,“每次我殺過人之後,我就會去花錢,每次都很快就花完了。”
春宵吃驚,“你花錢居然這麽快?”
“是的。”花下柔又說,“有時候連我自己也不信,自己從陌生女人床上醒來,就發現莫名其妙的少了好幾千兩銀子。”
春宵吐出口氣,“你什麽也不記得?”
“是的。”
河水在殘陽下徐徐生光,漣漪輕輕拍打著岸邊的泥土,仿佛是情人的笑紋。
他們就在岸邊慢慢的走著,他們絲毫不關心剛剛死去的兩人,那兩人是什麽來頭,跟他們仿佛沒有一絲關係。
劍鋒上的鮮血已滴盡。
他們的腳步終於停下,停在橋麵上,安安靜靜的橋麵,安安靜靜的三個字。
“斷雲橋。”
沒有人,也沒有鬼。
花下柔很沉得住氣,靜靜的凝視著殘陽,他說,“日落時候據說是殺人最好的時刻。”
春宵點頭承認。
“每次到這個時候殺人,我都很有感覺。”
“什麽感覺?”
“很過癮。”
春宵沉思,久久才說,“原來你有瘋病?”
“也許。”花下柔並不否認,直接笑了笑又說,“我想殺人了。”
他說出想殺人的時候,笑意忽然消失,呼吸都已急促,看起來他想殺人已想的要命。
春宵點頭,又說,“可是這裏沒有人給你殺。”
花下柔點頭,沒有說話,他沒有說話的時候,鼻子已在嗅著,脖梗那個大血管已輕輕跳動,仿佛受到什麽劇烈的刺激。
“你聞到了什麽?”
“我聞到有人過來了。”
他說的沒錯,是個女人,掌中一把離別鉤,眼睛裏帶著倦意,仿佛很厭惡,對什麽都很厭惡。
有這種厭惡的女人,通常都沒有得到滿足,久了就會厭惡,對生活對朋友對一切都會失去信心失去欲望。
春宵看了看這個女人,忽然說,“你要殺這個女人?”
“不是。”
冷冰燕慢慢的走了過來,凝視著花下柔,忽然說,“你要殺我?”
“我不殺你。”
“那你來做什麽?”
“我來殺人。”
冷冰燕冷笑,“我不是人?”
“你不是人,你是女人。”花下柔又說,“我不殺女人,隻殺人。”
春宵愣住,女人難道不是人?
冷冰燕笑聲頓住,冰冷的臉頰上根根肌肉不停抽動,“你想殺男人?”
“是的。”
“你殺不殺狗頭鍘?”
“殺。”花下柔又說,“他在哪裏?”
冷冰燕又笑了,她說,“隻要葉孤雲出來,他就會出來。”
“葉孤雲不出來,風笑天就不出來?”
“絕不會出來。”冷冰燕又說,“像你們這樣的人在這裏,風笑天更不會出來。”
“那誰會出來?”
冷冰燕冷笑,“你們想殺人,可以跟我來。”
“好。”
冷冰燕轉過身,慢慢的走向河邊,花下柔也慢慢的跟了過去,春宵跟著,卻並沒有跟的很緊。
他與花下柔總是保持著一段距離,他不願打擾花下柔殺人。
這人去殺人,就仿佛是找女人,已是他的愛好。
春宵歎息,止住腳步,靠著柳樹斜眼瞧著河水裏漣漪中的殘陽,血一樣湧動著,他的心在此刻說不出的寂寞,他忽然也想殺人。
他想的也許比花下柔更猛更強烈。
對殺人的渴望與需求,也許比大多數人都凶猛。
劍尖的鮮血已滴盡,春宵凝視著劍尖癡癡發怔,他這個時候聽到冷冰燕說等一下就來了。
誰來了?是風笑天?還是狗頭鍘?還是別的高手?
他希望來的是風笑天,更希望風笑天跟花下柔拚命,花下柔倒下,風笑天冷笑著站在那裏等自己去殺,這樣子自己就大賺一筆了。
殘陽更紅,紅如血。
片片落葉顯得更蕭索而淒涼,甚至連影子都變得極為寂寞極為空虛。
看著冷冰燕走過來,春宵忍不住問,“是什麽人?”
“是殺人的人。”冷冰燕又說,“你想不想殺人?”
“想。”春宵冷冷的笑了笑,“我女人也殺。”
說到殺的時候,春宵的劍已刺出,劍光一閃。
劍氣逼人眉睫。
“好劍。”離別鉤“叮”的落地,冷冰燕也落地,她眼睛裏還帶著厭惡之色。
花下柔歎息,“原來你殺人果然不分男女,不分善惡,沒有人殺,是不是連自己也殺?”
春宵點頭,握劍凝視著劍鋒上滾落的鮮血。
他說,“我不會殺老板的,但是葉孤雲也許會殺。”
花下柔譏笑,“你殺得了葉孤雲?”
“也許殺得了,也許殺不了。”他的聲音很蕭索很輕,出手卻很快。
劍光一閃,忽然洞穿柳樹,柳樹裏忽然仰麵倒下一個人,毒蒺藜忽然從鹿皮手套裏滑落,這人嘴角惡毒的笑意已徹底凍僵,凍死。
他倒下去的時候,另一隻手才慢慢的將鬆開春宵的劍鋒。
春宵凝視著劍鋒,鮮血又在滑落,他的嘴角已抽搐,“你不會了解的。”
“我不了解什麽?你殺人還能當飯吃?你不殺人,就活不下去?”
這個時候秋風中飄來一股香味,很香很舒服,香的令人無力令人疲倦。
花下柔握劍怒吼,刺出一劍,劍光一閃而過。
劍氣激起河水猛烈湧動,那根飄動的竹管驟然吐出鮮血,人已飄起,一雙眼睛死魚般發白,另一隻手裏握住短刀。
這人握的很用力,骨節已硬化,刀已死在手裏。
驚險的一刀,出其不意的一刀,這一刀若是擊出,花下柔也許很難躲開。
花下柔忽然軟軟倒下,額角冷汗滾落。
這個時候春宵忽然橫劍縱身掠了過去,花下柔用力擺手,“不要過來,這裏是陷阱。”
春宵頓住腳步,遠遠的盯著花下柔,“你不想活了?”
“誰說的。”
他掙紮著站起,但軀體裏卻生不出一絲力氣,他用力大笑,“好毒的軟骨香。”
他的話還未說完,後麵忽然冒出一個人,一口劍,劍光一閃,閃入他的軀體,花下柔倒下,一口鮮血吐出,正正好好吐在這人的臉頰上。
這人大笑,“想不到你居然喜歡玩這一手?”
“是的。”花下柔咬牙,再次揮劍,劍光頓時消失,劍離手,落地。
他冷笑,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劍有一天也會離手。
這人冷笑著說,“你還沒死透,你還想說點什麽?”
“這個陷阱為了我布置的?”
“不是。”這人譏笑,“這個陷阱為了等葉孤雲,殺你但也勉強不虧。”
“這裏還有很多陷阱?”
“是的。”這人忽然一口吐沫飛出,正正好好落到花下柔的臉頰上,這人又說,“你不該來的,這裏的陷阱比你想象中還要多。”
花下柔努力喘息,臉上的肌肉漸漸抽緊,他的心也漸漸抽緊,他說,“照這樣說,葉孤雲豈非要死在這裏了?”
“是的。”這人惡笑著,“他非死不可 。”
“為什麽?”
“因為他死了,對我們有很多好處,而且不是一點點。”
花下柔咬牙,冷笑,“你說說看,有那些好處?”
“災星劍出現是一個好處,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得到一筆不菲的錢財,這是其二。”
“還有其它的好處?”
“當然有,這個好處也許最實際最重要了。”這人仰天大笑,又說,“這附近所有浪人都已發出一句狠話。”
“什麽狠話?”
“隻要將葉孤雲殺了,就是這裏的霸主。”
花下柔慘笑,“原來那些浪人已將太郎的仇,記在葉孤雲頭上。”
“當然是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