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宗門買賣(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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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慘嗥的是趙聰天。

    陰風吹起,他立刻閉目凝息,同時加持了一張“慈光清心符”。雖然沒和對方動過手,但他久在東海道,對“大秦書院”、“明珠殿”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

    神識中幻境逐一展開。開始時出現不同仇敵、蠹修冤魂,都是他之前遇到過的對手。

    雙方素有積怨,死在其手順理成章,趙聰天並不太懼怕。身上各處雖傳來陣陣痛楚,隻要凝神相抗,痛感會變輕許多。

    隨著陣勢運轉,冤魂的臉孔開始變化。

    有被他虐殺的仆婦丫鬟,有被迫害致死的低階散修,還有一些凡俗商賈,和他素無仇怨,隻因為身家不菲、或是掌握稀奇的寶貝,被其以種種陰毒的手段逼死,進而霸占財物產業。

    趙聰天明知所謂的冤魂俱是幻象,殺戮他們時,供奉大人也沒多少愧疚。

    如今他們七竅流血、麵目恐怖,一股腦地出現在眼前,仿佛自己的種種卑劣、無恥,突然被大白於天下。趙聰天心情激蕩,一不小心被幻力所乘。

    詹子獻的吟誦本俱法力,在陣中被放大數倍,聽上去猶如來自地府的嘶吼。識海環境再次變化,出現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

    冤魂高挑貌美,是趙聰天的堂嫂餘氏。

    趙供奉自幼父母雙亡,由堂兄堂嫂撫養成人。堂兄資質平常,靠靈藥堆積達到聚靈修為,順利接下世襲供奉的職位。

    趙聰天遊曆突破後,修為已超越堂兄。但族中唯一的世襲位置被堂兄占著,他必須從客卿開始做起。

    身為齋中“宿老派”後代,轉成正職比“外人”方便得多。即便如此,也需要為齋中做出切實貢獻,不斷地累積功績。種種差事的凶險自不必言,趙聰天便把主意打到堂兄身上。

    憑借精心設計,他成功使堂兄“死於意外”。堂嫂餘氏發現了蛛絲馬跡,忍不住破口大罵,揭露堂弟的種種醜惡。

    趙聰天心態失衡,當夜便把堂嫂奸殺。

    許多年來,“弑親”始終是趙聰天的心病。無論他如何善待堂兄後裔,午夜夢回常被噩夢驚醒、汗流浹背。

    如今他被幻力所乘,再次看到心中的陰影。餘氏微笑而來,接著寬衣解帶,摟住趙聰天。

    突然間她變得臉孔猙獰,張嘴露出尖利的獠牙,狠狠朝其股間咬去。趙聰天再也支持不住,他大叫一聲、奮力躍起,要逃離夢魘般的地獄。

    “幻靈迷霧陣”經過修改,再沒有困敵之力。趙聰天奮力一躍,輕鬆脫出陣法範圍,四周幻象隨之煙消雲散。人未落地,他就清醒過來。自己被幻力擊垮,是第一個淘汰出局的供奉。

    廳外兩邊坐著許多宗門弟子。他們雖沒有交頭接耳,但臉上戲謔、嘲弄的神情明顯。

    趙聰天心中湧起不祥的預感。低頭一看,不知何時,他褲襠前已是濕漉漉的一片。

    四人同時進陣,景華等巍然不動,自己卻出了大醜。隻怕今後很長時間,此事都會成為“觀月齋”的笑柄。

    憤怒、悔恨、妒忌,種種情緒衝擊著趙聰天的識海,讓他眼前陣陣發黑。就在此時,陣中傳來一聲鍾響。

    “當!”

    兩邊的宗門弟子一陣嘈雜。有幾人支持不住,歪七扭八栽倒在地、亂作一團。鍾聲同樣波及趙聰天,他兩眼翻白,直接仰天摔倒,昏死過去。

    景華祭出了“喪魂金鍾”。

    陣中幻力雖猛,但平心靜氣、不給對方空隙,虛擬出的變化殺傷有限,無法對神魂造成根本性損害。景華閉目肅立,識海中場景轉換多次。

    方才幻力再變,周可兒被“萬劍門”修士拿住,施以種種暴虐。明知都是虛假幻象,景華內心波瀾不驚。可場景過於“生動”,使人感到莫名煩躁。

    景華當機立斷,動用法器幹擾咒術。

    果然鍾聲響過,幻象隨即扭曲錯亂,失去蠱惑人心的能力。緊接著,盧影彤甩出幾張靈符。光芒閃過,三人頓覺心中祥和肅穆,周圍殘像如同過眼雲煙,再沒有絲毫意義。

    “正陽肅身符”,陽係高級符籙。其可破陰邪、懾鬼物,用在此處合適不過。

    李、胡二人沒有說話。既然是比陣鬥法,當然要各顯神通。對方沒有直接攻擊己方弟子,無論法器、靈符,都為對抗幻象所用,符合比試的規矩。

    富、盧二人則暗暗歎息。趙聰天本就實力不濟,強自出頭結果白白丟臉,得了這麽個下場。

    陣中陰魂漸漸散去,詹子獻見三人不受陰幻侵擾,沒有再多費功夫。他退回陣腳、催動陣勢,準備助同伴一臂之力。

    左首修士站起身來。他是“大秦書院”的陸安,長得高高瘦瘦,五官十分端正。

    陸安伸手入懷,取出一支土黃毛筆。毛筆迎風變大,瞬時變成三尺多長、杯口粗細的法器,前端筆頭鮮紅欲滴,不知是何物所製。

    陸安單手持筆,站在陣前念念有詞。

    “夫禮,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

    毛筆一揮而就,空中留下一個鮮紅的“禮”字。紅字隨即消散,匯入陣中。

    景華等看得清楚,紅光流入陣中、越變越大,逐步融合氣機變化,匯成一個巨大的“禮”字,籠罩在眾人頭頂。

    即便三人閉上眼睛,也能感到“禮”無處不在。它似乎化作規矩、製度,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正陽肅身符”加持的正氣、肅穆,被其慢慢放大,形成各式各樣的桎梏,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神魂識海,浮閃出現實的種種無奈、約束。厚重、嚴謹、一絲不苟,仿佛內心有無數嘶吼,想要打爛枷鎖、衝破牢籠,卻又被“理性”緊緊壓製,把不甘、痛苦和憤懣統統咽了回去,強迫肉身重複著不願靠近的生活。

    三位供奉中,以景華的臉色最為難看。穿越以來的種種防範、壓抑和謹小慎微盡數反噬,啃齧著他的心神。

    其中麵對王家的緊張與小心,遇上裴磊的無奈與委屈,還有一路行來的重重磨難,無不成為他內心的巨大負擔,讓人束手束腳、鬱悶窩火。

    極度壓迫下,景華有種拋開一切的衝動。他隻想喚過飯團,祭出法器,從法陣一路殺出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掙脫壓抑神魂的枷鎖,破開欺辱自身的囚籠。修士神識延展,已接觸到懷中的“金蛇漓火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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