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隻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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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發生得實在太過突然,饒是有司玘出手壓製,鬼氣被骨骼——又或者說是本源之力排斥卻不是一時能解決的,司玘望著他空蒙蒙的眼睛,一瞬間甚至難以形容突如其來的情緒,隻下意識地出了手,再度往他身體內輸送一道靈力,以圖讓能量重歸平穩。

    可那股靈力卻有如一根引線,徹底打破了本源之力和鬼氣之間勉勵維持的平衡。

    司玘隻覺得在靈力輸入的瞬間便有一股蠻橫的力量包裹上來,拉扯靈力似要爭奪他對其的掌控能力,原本被靈光包裹勉強攏住的鬼氣皮囊卻瞬間潰散,化作滾滾黑氣四散開來,顯露出內裏包裹著的半透明魂魄。

    而被皮囊禁錮的遊離鬼氣也再難拘束,逸散於空氣之中,可又有部分鬼氣如紮根於魂魄一般盤桓不散,使那瑩白魂體蒙上了一層晦暗。

    沈欽卻有如被一下砸醒了神,猝然發出一聲變了調的慘叫。

    好疼……好疼!

    他胡亂掙紮著,也不知在反抗什麽,胸腔中那還隻有些微雛形的心髒卻不複起初微弱的鼓動,有力地跳躍起來。

    那靈力在同司玘拉扯時已有半數化作本源之力,而源源不斷被吸納而來的靈氣亦是如此,那股精純的力量在魂魄內回旋遊走,試圖驅逐仍頑固盤踞於魂魄上的鬼氣。

    可那緊貼著靈魂,自身體死亡瞬間便自然產生的青黑色氣體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被清走的?本源之力固然強勢,那鬼氣亦緊緊膠著,每每能量衝刷也不過能剝離出微末的一點,整個過程就有如抽筋剔骨般硬生生將什麽拽走,自靈魂席卷而來的疼痛擄獲了整個神誌,沈欽一時間掙紮抽搐得連司玘都製不住他,瑩白的魂體更是一時堅穩如實體,一時又虛淡得仿佛一吹就散,顯露出內裏一副玉白骨骼和半凝實的心髒。

    這等詭異景象,近乎叫人看上一眼就要心驚膽顫起來。

    但隨那本源之力一步步占據上風,鬼氣一點點被剝離出去,司玘卻又能察覺沈欽魂魄凝實的時間要增長一分,剩餘的本源之力逐漸在體表聚集依附,似要給他凝出一副新的身體來。

    如此情狀,竟是……對沈欽有利?

    司玘隻知道於鬼修而言,鬼氣既是保護,又是負累,鬼氣在最初使魂魄免於消散,而隨實力漸增,鬼氣的保護之效已如雞肋,反而容易引起心障,鬼修便會一步步將鬼氣剝離開去,直至渡丹劫而拔除所有,再由本源之力凝聚一副完整的身軀,可沈欽這才到哪兒,那本源之力怎會自行將鬼氣排斥出去?

    更何況……雷劫至陽,甚能消磨鬼氣,痛苦也更小,如此生拔酷刑,如何能讓沈欽承受得住?!

    而最令司玘感到焦灼的是,他竟無法為沈欽做什麽。

    他無從緩解他的疼痛,甚至於,他隻會讓沈欽更痛——沈欽正缺靈氣轉化,若有司玘源源不斷輸送靈力自會事半功倍,使那鬼氣剝離更快,也使得……使沈欽承受之苦成倍增長。

    長痛不如短痛?這話說得倒是輕鬆,可當事情落到自己,又或是極親近的人身上,又有誰能當機立斷做出最適合的決定?!

    掌下魂魄躁動不已,司玘牙關緊咬,口腔內隱隱泛出一絲腥甜,卻叫他理智盡數回籠,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那個冷靜又冷漠的妖修,他終是將一身靈力送了出去,心卻緩緩沉到了穀底。

    魂魄無意識運轉著心法,甚是貪婪地將輸送而來的靈力盡數化為己有,原本那鬼氣被剝離的速度已趨至平緩,那一瞬間卻又驟然轉急,直將剩餘鬼氣盡數逼至魂體的最外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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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欽本已漸弱的慘叫驀地拔高,慘烈之至幾乎令人不忍耳聞。

    痛!極痛!!

    沈欽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前一刻分明還好好的,後一秒卻隻覺得自己要被生生拆解一般,他聽見耳邊回蕩著嘶啞變調的慘叫,淒慘而又熟悉至極的,仿若是他自己的聲音。

    司玘卻有如一瞬間抽空了所有感情,他眼神晦暗,隻穩穩壓製住他不自覺的掙紮,手上輸送靈力的動作亦不曾有片刻停滯。

    他隻能這般、這般的——

    這場酷刑也不知持續了多久,最終那瑩光一振,那最後一點頑固不散的鬼氣也被強硬拔除,沈欽猛地一顫,慘叫聲戛然而止,痙攣不已的身子驟然一軟,再抽不出半點力氣。

    他卻仍沉浸於痛苦中久久不能回神,隻失神地喘息著,司玘俯身看他狼狽不已的模樣,酸澀的情緒卻從心底滋生,肆無忌憚地順著血液蔓延全身。

    ——你帶給他的,隻有痛苦。

    他看那鬼氣盡散,被虛妄幻象勉力遮掩的魂魄也終於顯露出原本破敗的麵貌。

    司玘虛撫上沈欽裸露在外的脖頸。

    那處齒孔貫穿皮肉外綻,邊緣又似招致撕扯般綿延出一道血肉缺失的豁口,橫跨了整個左肩,隱約顯露出內裏白生生的骨頭。

    他便是死在這一道傷下,一擊斃命,全無回轉的可能。

    “我……”沈欽渙散的目光終於回攏,他亦發覺肩頸處的殘缺,張了張口,卻嘶啞得發不出更多聲音。

    他究竟是怎麽了?

    可司玘卻隻是緩緩俯身,將還惶惑不已的魂魄攏進懷裏,如同溺水的人抓住最後一根稻草。

    沈欽怔住了。

    他感覺到司玘將嘴唇貼上了他皮開肉綻的肩胛,似是親吻,又隻似單純地貼著,溫熱的吐息噴灑在傷口,不疼,卻莫名叫人心底掀起鋪天蓋地的酸澀。

    “疼嗎?”他聽見司玘問道。

    沈欽喘息一滯。

    分明隻是句沒頭沒尾的話,沈欽卻聽懂了。

    他沉默半晌,最後也隻能無奈地笑:“疼啊……”

    怎麽會不疼呢?野獸的獠牙貫穿喉管,撕開皮肉,鮮血奔湧而出的瞬間他的時間就已經停滯了,縱使他再恐懼再不甘也無法改變什麽,隻餘看似安好的魂魄截留人世,隱痛猶在,卻在虛妄的遮掩下有如幻夢。

    而現在,那最後一絲遮掩也都消失殆盡了。

    “為什麽?”司玘隻覺得嗓子幹澀得厲害,沈欽卻隻是搖頭,單手撫上脖頸的傷口,眼神說不出的迷茫。

    如果不是今天,他根本不知道原來自己的魂魄,一直都是這般的——

    維持著死亡瞬間的形貌。

    司玘將他照顧得太好,好到以至於他自己都將那點微末的疼痛當做幻覺。

    或許成為倀鬼也是有些好處的,隻要司玘不避諱於他,沈欽都能隱約察覺司玘的情緒,此刻他似能感受對方紛亂的心緒,擾得他自己都要亂了起來,他苦笑著,不由出言安慰:“你別自責,是我自己疏忽了,如果我當初多注意些——”

    “……恨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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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剩下的話盡數梗在了喉嚨之中。

    司玘掰開他仍覆在頸側的手,同他十指相扣,那沈欽記憶中溫熱的掌心此刻卻寒涼一片,妖修探身將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兩人吐息交纏,分明維持著如戀人般親昵的姿勢,卻生生從心底生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絕望。

    “我從未後悔殺你。”

    即使心生愧疚,他卻更感謝死亡帶來了他,又害怕死亡會徹底帶走他。

    “是我害你生機盡斷,害你不複自由,害你百般受限又痛苦至此……”

    “沈欽,你恨我嗎?”

    沈欽驀地顫抖起來。

    ……恨嗎?

    回轉不已本源之力終於構建出全新的皮囊,他肩頸傷痕轉眼被盡數遮掩,曾經的支離破碎鮮血淋漓都仿若隻是一場恐怖的幻覺,深植靈魂的疼痛卻伴著恨意噴湧而出,充斥了他的整個世界。

    恨啊,他當然恨,恨原主家族防衛鬆散護不住家族子弟,恨原主直接殞命一了百了徒留他承受無端折磨,恨那散修手段歹毒全無仙家氣度,最終推他入獸穴害他性命……他怎能不恨?!

    最恨的,是一夜之間身處異地,卻全無力量隻能任人宰割的自己。

    可,他恨司玘嗎?

    沈欽閉上眼,眼眶酸澀難當,卻流不出一絲眼淚。

    “我……”他掙開司玘的手 又緩緩攀上他堅實的脊背,尖銳的指甲隔著衣料深深扣下,仿佛就要這麽直接刺入血肉一般,可整個過程司玘都一言不發,沉默地仿佛等待宣判的囚徒,“司玘,我想回家。”

    曾經熟悉的,厭倦的,習以為常乃至漠不關心的,此時此刻都化作虛無的幻夢,鮮明無比又遙不可及。

    他回不去了。

    妖修無聲地將他抱得更緊。

    沈欽卻渾然不覺,他倚靠著妖修的肩膀,隻喃喃著同近乎氣音的聲線說道:

    “我真的……好想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不湊字數,蠢作者簡單解釋一下設定:

    鬼的魂魄會保留有死亡瞬間最後的形貌,這是死亡帶給靈魂的傷害,死非正常死亡對靈魂是有損傷的,也就是說,人是怎麽死的,剛變成鬼的時候看上去就有多慘。

    但鬼氣過於濃烈會化為皮囊(因人而異),為的是能保護脆弱的魂魄不進一步消散,同時也掩蓋住殘破的本質,所以說法力高深的鬼看上去都像蒼白過度的人類,隻有在複仇(情緒波動時會顯露原貌)

    (靈魂的殘缺可以修複)

    變成鬼不妨礙感到疼痛

    創造聚氣功法的鬼修前輩是修真界鬼修飛升第一人,而玉簡功法的創造者同樣是天才、飛升,但和那位前輩不!是!同!一!個!人!

    後者可以說拾人牙慧,前者是真.逆天大佬

    關於本源之力,一說是世界最初的力量,這裏私設每個人都擁有自身的本源之力,也就是靈魂力量的具現化,沒有屬性,但由於生靈修者、尤其人修都有靈根,肉體影響而使得無論如何能量都會帶有部分屬性,所以不算是真正的本源之力,隻有鬼修原本沒有實體,不受靈根影響,融合靈氣而轉化出的本源之力才是真正的本源之力

    最後,球評論球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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