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二十隻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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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極熱。

    沈欽又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些。

    饒是他已退至場地邊緣,卻仍覺得滾滾熱浪撲麵而來,直叫人背後冒出汗來。

    場內,顧翎整個人化作一尊火人,已全然看不出她的麵貌,她雙手時而成拳時而化掌,招招皆衝司煜身上招呼,然而她招式雖狂猛,但行動間火焰翩躚,竟又顯出幾分異樣的曼妙來。

    可惜直麵這美感的司煜卻全然無心欣賞,他此時麵上被燙傷了一塊,渾身上下的衣服也被火焰燒灼出一塊又一塊破洞,手中彎刀更是燙得他幾乎握不住,端是狼狽無比。

    誠如司玘所言,一步失利,步步潰退。

    顧翎已全然占了上風,將他牢牢壓製。

    這還不算完。

    顧翎雖是壓著司煜打,令他不得不匆忙防禦,可司煜也沒有到左右掣肘的地步,始終都還有抽出手來反擊一回的機會。

    就有如在刻意放水,又仿佛是在刻意逼迫司煜一般。

    可她想逼迫什麽?是逼迫司煜認輸,還是逼迫他……爆發?

    連沈欽這個門外漢都能看出,司煜打得實在是太憋屈了。

    他仿佛是在忌憚著什麽,始終不敢更進一步,顧翎卻是越逼越緊,直叫他更加狼狽,也不知是被火燎了還是氣不過,沈欽隻見他越打眼眶越紅麵上也隱隱顯現出幾分癲狂之色。

    “給我開!!”

    又是數道赤紅拳勁直衝麵門,司煜忽而暴起,一刀橫劈竟將其盡數斬裂開來,飛濺四周。

    ……這還未完。

    劈開那拳勁之後,司煜非但沒有鬆懈下來,反倒麵上獰色更甚,眉宇間隱約流露出一絲煞氣。

    煞氣?怎會……?

    沈欽似是想起了什麽,正疑惑時,身邊的司玘卻忽然出聲:

    “來了。”

    他話音剛落,場中司煜像是已然忍耐到了極致,驟然發出一聲咆哮。

    在沈欽驚詫至極的視線中,他渾身肌肉驟然隆起,身形在一瞬間暴漲,直撐破了那身極合身的武服,原來他不過尋常的少年身形,也沒什麽過於誇張的肌肉,站在顧翎對麵也不會帶來太多壓迫感,可此時他遠遠看去竟高壯如小山一般,那頭原本烏亮的長發竟隱隱發黃,白淨的兩側麵頰亦浮現出數道斑斕紋路。

    饒是那張乖巧的麵容未變,此時此刻,他哪還有原先那副靈動的少年人的麵貌?倒不如說是一隻人型的獸。

    而他那散發而出的殺氣已然衝破身體在場中肆意擴散,不同於初見時麵對那赭衣男子時還算微薄的一點,那玩意兒無形物質卻又濃鬱得過分,饒是沈欽都不由感到一陣窒息。

    直到司玘將他稍稍往身後拉了一些,沈欽才驟然回過神一般的,一時心如擂鼓又一時冷汗淋漓,不由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目光卻仍牢牢膠在司煜和顧翎身上,不願離開半分。

    這比鬥,已是到了極關鍵之處!!

    仿佛在一瞬間衝破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顧翎所有的壓製,司煜猛然發出一聲怒吼,那聲音如獅吼,又如狼嚎,端是震耳欲聾,他身上一時寒氣滿盈,小腿發力,頓時以那同身型不想符合的速度衝顧翎疾馳而去!!

    “來得好!!”顧翎揚聲一笑,素手輕揚,那一身火焰瞬間凝成一條火蛇,其形貌猙獰甚是克補,那火蛇蛇口大張直撲司煜而去,然司煜行動比起之前狂猛數倍不止,竟全然不懼其熱度,隻同它大力衝撞起來!

    他身上寒氣似是凝成鎧甲,同火蛇撞擊間有水汽蒸騰,轉瞬又在烈焰搖曳間消散不見,顧翎利用火蛇牽製,又從旁已拳勁相助,密不透風的攻擊叫旁觀者都忍不住生出一股透不過氣來的感覺。

    可司煜卻是全然不懼——又或者說是全然不避!

    他任憑拳勁在自己身上炸裂開來,隻專心對抗那盤繞起身形意圖將他絞殺的火蛇,手腕翻轉間兩柄彎刀反射出極為明亮的刀光,竟生生將那火蛇絞成了兩段!!

    如果說之前的司煜攻擊起來還中規中矩有招可尋,可爆發之後他卻如一隻有著智慧的凶獸,一舉一動都透著野蠻和凶悍,叫人渾身戰栗的同時也忍不住熱血沸騰起來。

    有人的意識,卻完全放棄了“人”的技巧,全憑野獸狂暴的優勢進攻。

    他麵上癲狂更甚,心中卻越冷靜,似乎進入到一種極玄妙的狀態之中。

    緊緊數息時間,司煜便徹底將那火蛇湮滅,刀鋒登時調轉,直衝顧翎而去。

    情勢驟然調轉!!

    “司煜他是……”沈欽不解,難道妖修的手段都這般直白凶悍不成?

    不由的,目光卻直向司玘身上飄去。

    “他是彪。”司玘淡淡接上話頭,沈欽卻是忽然呼吸一滯,轉頭看向場中那幾乎已是半人半獸般的少年,一時默然無語。

    ……彪。

    也難怪初見司煜之時,他便覺得對方性子反複,少年天真又煞氣滿盈,叫人覺得好生古怪。

    《癸辛雜識》有言,虎生三子,必有一彪。彪最獷惡,能食虎子也。

    也就是說,雌虎一胎多產單子或是雙子,若產三子,則最幼小瘦弱的幼虎會被雌虎叼至狂野丟棄,而全心撫養較為強壯的其餘幼虎,以保得其順利長成。

    幼虎孱弱,失去雌虎庇佑多會夭折,但有萬中無一者食土石腐肉、飲惡泉泥汙,同強大自身數倍的野獸拚鬥廝殺,最終於逆境中成長,則秉性毒辣、凶戾異常,已是憑借一腔怨怒化成名為彪的妖獸,非尋常猛虎可以比擬。

    彪能嗜虎,嗜的還是將其拋棄荒野的生母和那備受母虎庇護寵愛的兄弟,可以說其出生山林虎獸,又同其互為仇敵。

    司煜便是彪。

    當年傳言有惡虎於北域深山作祟,司玘庇護一方自不能不管,而那攪得山中雞犬不寧的卻並非尋常猛虎,正是那初初長成的司煜。

    並不是所有虎都能修煉成妖,至少司玘的同胞兄弟便不是,為尋方便司玘對外宣稱司煜是自己的侄子,但實為他同胞兄弟不知多少代的子嗣,其父母也都是普通的山林野獸罷了,司玘尋到他時司煜尚且不能化作人型,靈智也懵懂,卻已然憑借其本能吞吃雌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虎和兩個兄弟,司玘察覺他同自身血脈同源,探查一番之後自知不能將其放任,便將他點化了去,洗掉一身憤怒仇怨,而後帶回朔雪宮教養。

    可彪生性狠辣,性情難以自控,饒是司煜對幼時記憶已無甚印象,平日性子也活潑,全不似那嗜母嗜兄的凶物,但他時常有煞氣滿盈無法自製,以至於整個朔雪宮的侍女仆從都對他忌憚不已。

    司煜少爺平日便已驕縱,若是真惹怒了他,可不是要被撕碎不成?

    “那煞氣是為彪本源所出,雖能使其性情狂暴,卻並非無從掌控。”司玘低聲道:“司煜平日恐為其所累以致神誌失守,反倒畏首畏尾,修為難以寸進。”

    這便是症結所在。

    司煜雖是彪,但對司玘卻是全心敬仰濡慕,他自身亦恐於失控,讓叔父失望了去,便不得不時時按捺著,時間一長反而出了問題。

    “是說……堵不如疏麽?”沈欽喃喃道。

    也難怪顧翎非要逼迫司煜不可,就連此次司玘前來,恐怕也有逼司煜極盡全力的意思不可。

    堵不如疏,那一身煞氣雖是司煜短處,卻也未必不能化為他的長處,他若是一心控製著不讓其暴動,那煞氣便磨得他日日心焦難耐,性情日漸暴躁,比鬥中更是不敢用盡全力,修為更是無從長進了。

    若非如此,他隻同顧翎差上一線,又是在對自身有利的環境中,怎會幾次三番輸得那般難看??

    司煜逼迫到最後,終於將那煞氣同彪的本性一同釋放出來,掌控它,讓它為自己所用……那麽司煜無疑會再前進一大步,就是超過顧翎也未可知。

    “司煜做得很好。”司玘說道,生意中似有欣慰,轉瞬又恢複冷然。

    那司煜氣勢卻是節節攀升,一雙彎刀揮舞得幾乎叫人眼中發花,寒意更是順著刀風直撲顧翎周身,將她一身火焰都蓋滅了去,原先她幾乎燒得司煜抓狂,這下倒是輪到她自己被司煜凍住了——

    她此刻紅衣結霜,連眉毛都覆了一層白,原本那煞氣便衝擊得她心浮氣躁手腳僵硬,動作便頻頻出錯,此時那寒氣還一個勁兒地鑽入她的皮膚,似要連經脈都一齊冰封,再這樣下去,怕是她再難有一戰之力了……

    絕不能就這樣下去!!

    她牙關一咬,心念電轉間猛然向後一躍以避開司煜鋒芒,可身姿僵硬之下動作難免有幾分遲緩,便叫那司煜抓住機會,猛地一刀背砍在肩上,力道之大直令她向後一仰,竟就這般被砸進了地裏!

    司煜卻是乘勝追擊,另一刀驟然追上——!!

    眼見著那道光直撲麵門而來,顧翎心道這回可是栽了,不由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司前輩就在旁邊,也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幫她把劈開了的腦殼給黏回去?

    可過了數息,想象中的疼痛卻並未到來,顧翎試探著將眼睛睜了條縫兒,就見司煜刀鋒堪堪停在她鼻尖前,麵上獰色漸退,喘著粗氣衝她粲然一笑——

    “我贏啦!”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彪的來源大致來於百度~不過剔除了關於彪是金貓的猜測,就設定彪是虎三子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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