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早，陳闕去了劇組。

    電影《尖鋒》由著名導演王戈執導，還有影視巨星俞石騫、人氣花旦藍慶芝、當紅小生季正楠等明星出演，多次上熱搜，未播先火，相信上映後票房可觀。

    然而，電影的拍攝過程卻沒有想象中順利。

    昨天網絡上曝光了夏曉蘭的裸/照，為了安全起見，導演王戈不得不臨陣換人，重拍夏曉蘭的所有戲份。這還不是最麻煩的，真正讓人頭疼的，卻是演男一號的俞石騫。

    身為他的替身，陳闕早就化好妝在拍攝棚裏隨時待命，卻也皺著眉頭盯著正身俞石騫。

    這一場拍男主與女主的對戲，需要使用長鏡頭拍特寫照，必須正身親自上場。

    可鏡頭下的俞石騫還是一臉麵癱，雖然流利地說出了台詞，卻絲毫不像演戲，倒像是背書。

    這演技實在爛得天怒人怨！

    “卡，”導演紅著眼怒瞪俞石騫，臉上略顯鬆垮的肌肉止不住顫抖，委實氣得不輕，“三天了，你就學會了背台詞？你究竟怎麽回事？我再給你最後一天時間，不行就滾蛋。”

    俞石騫扯了扯悶熱的正裝領子，用力過大了，把服裝最上麵的扣子都扯斷，頓覺感覺舒服，像跳繩一樣跳著走向導演，似乎發現了四周吃瓜群眾目瞪口呆的眼神，才停止了跳躍，輕輕咳了咳，用正常人走路的步伐走過來，清了清喉嚨說：“我說了我不會演戲，你偏偏不信，真的不是我要故意違約，我現在完全……好吧……完全忘了怎麽演，別說給我一天，就算再給我一年，不會演我也還是不會演。”

    陳闕呆呆地愣在原地，去年還得過最佳男主角的影視巨星俞石騫竟然說忘了怎麽演戲？？？這簡直比彗星撞地球更令人難以置信。

    男二號演員季正楠輕輕走到王戈身邊，壓低了聲音說：“王導你發現了沒？俞哥這幾天完全變了一個人，我看最好讓他去醫院看看。”

    導演沒有說話，盯著俞石騫跳躍著離去的背影，臉色越發陰沉。

    他確實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不但性格愛好全變了，就連走路姿勢和口味都變了，莫非真是傳說中的中邪？

    重淵從墨玉裏飄出來，看一眼周圍奇形怪狀的東西，問道：“這是做什麽？”

    “說了你也不懂，”陳闕用幹布擦了擦塑料道具上的灰塵，“記得你昨天看的電視不？就是用這些工具拍——”

    意識到周圍掃來的目光，陳闕尷尬地閉了嘴。

    俞石騫走了，導演接下來隻會拍其他人的戲，自己今天一定不用再上場，而此時天氣太熱，身上又穿著厚重的正裝三件套，陳闕於是轉身去休息室換衣服。

    剛走到門口，隻聽休息室裏砰的一聲，像玻璃杯碎在地上。

    隨即更激烈的爭吵隔門傳來。

    “你為什麽這麽做？”夏曉蘭吼道，帶著明顯的哭腔。

    “我警告過你的，你乖乖的聽話不就什麽事都沒了？現在全世界人都曉得你不過是個靠潛規則上位的女婊，都見過了你□□發情的模樣，都知道原來包裝得清純可愛的夏曉蘭也隻是隻饑渴的雞，你說是不是很爽？嗯？”陳闕聽到一聲得意的獰笑，是身高一米五的男監製趙源在說話。

    “我跟你沒完！趙源，你毀了我的事業前途，害我身敗名裂，害我……我……”夏曉蘭沙啞著嗓子喊道，“我告訴你，有本事你今天就弄死我，要不然，我就是死也一定……一定把你拉進地獄。”

    啪地一道巴掌聲，休息室的門被重重撞了一下。

    “艸，憑你也配和我叫板？現在外麵都是記者，你也隻敢躲在這裏當縮頭烏龜。睢，這屁股多白多嫩，這會子裝什麽純？給老子張開腿，親眼看著老子怎麽幹死你！”

    “你混蛋，我告你□□！”

    “告啊，你去告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吧，說出去誰信？當初你可是自願的。”

    越來越不堪的話像蒼蠅一樣飛進耳朵，陳闕抬頭看一眼重淵：“你說我要是進去會怎樣？”

    重淵冷笑：“你管得了這些風流債？”

    這可不是單純的風流債，在現代，這就是犯罪。

    門又被重重地砸了一下。

    陳闕看不下去了，終於敲門：“趙監製，你在裏麵？”

    休息室靜了靜，隨後趙源明顯不悅的聲音響起：“你是誰？”

    陳闕大聲說：“是我，小陳。”

    趙源冷哼一聲，又明目張膽動起來，輕蔑而略帶喘息說：“什麽陳？”

    “替身陳闕。”

    趙源朝地上吐了一口，似乎生怕他聽不到，又呸道：“我以為是誰瞎了眼！看不見老子沒時間嗎？滾！耽誤了老子，老子連你也幹了。”

    “救——”夏曉蘭才說出一個字，便像被人捂嘴，啊地一聲，隻剩下掙紮的嗚咽聲。

    陳闕猛地抬起拳頭，落在門上，化成了更急促的砸門聲：“趙監製，導演叫你馬上過去，新聞媒體的記者都堵在門口。”

    “趙監——”

    門打開了，一隻穿皮鞋的腳朝他的肚子踹來，陳闕側身往左，身手利落地避過。

    趙源收回腳，扣緊了皮帶，推了推歪歪斜斜的黑色眼鏡，指著他的鼻子說：“替身是吧？我記住你了。”

    陳闕笑得無辜：“能讓趙監製記住，也算我的福氣。”

    趙源臉上的橫肉抖了抖，係好襯衫扣子，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去。

    陳闕看一眼休息室那第半開半閉微微晃動的門，等了一會兒，確定夏曉蘭夠時間穿好衣服，才朝門上敲兩下：“沒事吧？”

    夏曉蘭沒吭聲，隻是低聲哭泣。

    陳闕於是轉身就走。

    “等一下，”夏曉蘭抽噎著叫住陳闕，“陪我……說會話好嗎？”

    陳闕猶豫一下才轉回身，推開半掩的門走進去。夏曉蘭穿著一條黑色連衣裙，裙子的拉鏈壞了，她用手緊緊捂著，幾縷散發垂下來，整個人顯得淩亂不堪。

    呆呆地坐回凳子上，夏曉蘭失神說：“你是個好人。”

    “我算不得什麽好人，如果不是他不說人話，見人就亂叫，我也不會非跟他對著幹。”

    夏曉蘭抹幹臉上的眼淚，搖頭：“過程都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結果。我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了，根本不可能給你帶來一絲一毫好處，你卻為了幫我得罪了劇組裏最惡心的人，我才知道你是個好人。隻怕你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陳闕道：“大不了不在劇組裏待就是，反正我也沒想著做一輩子替身，即使現在不退，再過個幾年不年輕了，總會有人換我的。反過來想，早幾年抽身，也許是好事，誰也說不定。”

    夏曉蘭凝望著他，又低下了頭，任由淚水順著臉頰流下，盯著手機屏幕上的裸/照：“我是自作自受，這會我才知道小寧子為什麽總喜歡跟著你。我之前像瞎了眼一樣看不清人，也一直……一直看不起你，覺得你是個一輩子也翻不了身的替身，對不起，希望你能原諒我。”

    陳闕不說話了，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眼前的夏曉蘭雖然不是主角，卻也是有些名氣的配角，總是不屑於與幾乎不可能出名的替身交好的。

    “從昨天到現在，外麵一直堵著很多記者，就等著我露麵。”夏曉蘭慘笑道，“發生了這樣的事，為了收視率著想，導演一定會刪掉我的戲份，或者幹脆再找人重拍，我把手機卡撥了，躲在這個小房間裏，不想讓一個人看到我，我真的很怕，怕見媒體，怕見熟人，更怕……見我媽媽，她一定對我很失望，我給她抹黑了，對不起，我也不想的，對不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陳闕開口勸道：“可能這個世界誰都會……我的意思是，會指責你，除了你媽，她也許會罵你，但一定會跟你一起麵對。”

    “我自己作的孽，怎麽好意思拉上她陪我一起承受別人的口水？”夏曉蘭捂著臉失聲痛哭，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突然擦幹淚站起來，把手機卡裝進手機裏，開了機，強自笑了笑看向陳闕，“跟你說了這麽多，心情好多了。我想跟我媽說一下話，麻煩你——”

    “那我出去了。”陳闕站起來，幫她帶上休息室的門，離開。

    常在聚光燈下行走的人們，有時候難免就丟失了本來的顏色，漸漸學會了把名氣看得過重，重到甘願付出金錢名利買不到的寶貴東西去交換。可人生就是這樣，有得必有失，從作出選擇的那一步開始，結局也許就已經成形。

    一時間，陳闕心裏感慨萬千。做一個默默無聞的普通人也挺好。

    走到拍攝棚，寧更生喘著粗氣跑過來，手裏緊握著手機，抓住陳闕道：“你見過夏曉蘭沒有？”

    陳闕感覺有些不對勁，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皺眉道：“我五分鍾前還在休息室見過她，發生了什麽？”

    寧更生臉色蒼白打開微信，用揚聲器放了一條語音，是夏曉蘭的聲音。

    “小寧子，拜托你一件事，我媽不肯要我的錢，我想請你找個借口幫我轉交給我媽，錢和卡都放在第三排第十一個保險箱裏，開箱密碼是031……啊……”越到後麵聲音模糊，就像信號斷了，絲毫聽不清說什麽。

    陳闕倏地轉身，朝休息室跑，寧更生也跟在後麵，邊跑邊不停播打夏曉蘭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休息室門口擠滿密密麻麻的人頭，被圍得水泄不通，全都是各媒體記者。

    寧更生急得直跺腳：“怎麽辦？狗仔隊都在這。”

    陳闕皺著眉頭停在十米外，“來不及了，硬衝！”

    寧更生突然拉他住，示意他回頭，低聲道：“王導來了。”

    陳闕忙刹住腳回頭，見導演王戈一邊接電話一邊罵道：“這裏是私人場所，誰放他們進來的？立刻叫保安，讓他們滾蛋。”

    陳闕兩三步跑到他身前，隨手抹了抹額頭的汗，壓低聲音道：“王導，夏曉蘭有危險，她在更衣室裏。”

    王戈黑著臉關了手機，抬頭看他一眼，沉聲說：“你怎麽知道？”

    寧更生打開手機微信語音，“這是她發我的微信，聽起來……不是很好。”

    王戈聽完這條語音，臉更黑了，過了一會兒才道：“我去引開他們，你們倆撞門。”

    三分鍾後，更衣室門口的記者一窩蜂追著王戈走開，保安也恰好趕到，把四周圍了起來，幾人合力將更衣室的門撞開。

    萬萬沒想到，更衣室裏竟然空蕩蕩的，根本沒有夏曉蘭的影子。

    “你知不知道她在哪？”陳闕捏了捏胸前的墨玉。

    寧更生以為他在和自己說話，細嫩的臉上滲出層層密汗，衣領子也全濕了，搖頭。

    重淵飄了出來：“她死了，你們去也沒用。”

    陳闕私心裏相信他的話，放低了聲音：“死了也要找到屍。”

    重淵道：“出去，我指路。”

    陳闕二話不說來到門口，時不時看一看半空，也不理會寧更生，大步往前走著，徑直來到女廁所前，在倒數第二個廁所門口停下，望著那張閉著的門，深吸一口氣，醞釀好一會兒才伸出手，正要推門，門卻咯吱開了。

    抬起頭望向廁所，陳闕當即跳起來，臉都青了。

    寧更生跟在陳闕身後，死死攥住他的胳膊，指甲差點掐進他的肌肉裏，驚恐地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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