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十二月，室外的氣溫跌到了零下三十多度，但是按照節氣來說，還並沒有到達最冷的時候——雖然從這一年的表現來看，往年能夠指導農耕采收的節氣已經徹底被打亂，但是溫度的變化趨勢卻是依然可以參考一下的，村裏的老人們都預測說，等到了臘月，零下四十度是板上釘釘，終於能不能跌穿零下五十，目前來講還不太好說。

    小雪碎冰飄飄灑灑了兩三天總算是停了，對於純正的東北人來說，這種幹冷的天氣屬於純物理攻擊，隻要裝備跟得上，雖然難熬一點，但是還沒到無法忍耐的地步。陳鈺襯衣外麵的小腹位置貼上一個暖寶寶，下身保暖內衣外麵套上貼身的羽絨棉褲和防風的厚外褲，上身羽絨馬甲外麵同樣是一件長度接近膝蓋的羽絨服，全副武裝包的像個羽絨毛球，走出屋門的時候唯一裸露在外麵的臉部立刻就遭到了冷空氣毫不留情的猛烈攻擊。

    “這大冷天，要不然我也去吧，動起手來還能快一點。”傅征有些擔心地看著背著筐往外走的陳鈺。

    “不行，現在家裏不能沒有人看著。”陳鈺果斷搖頭拒絕，前兩天村裏有人家遭了賊。和上次老張家著火的時候一樣，沒有目擊者，雪地上的腳印不用特意處理，西北風一吹很快就消失的幹幹淨淨，再加上丟失的是一些煤炭，而且數量不算太多，被偷的人家站在村裏罵街罵了幾天，也隻能無奈放棄。陳鈺家的經濟狀況在村裏太出挑，沒理由不成為某些人的眼中釘和目標，所以現在家裏無論白天晚上，輕易都離不了人看家。

    “那行吧，讓黑子跟著你，快去快回，注意安全。”傅征打了個呼哨，黑子立刻跟著陳鈺竄出了大門。

    “好啦，這一次我先去，等回來了我教你怎麽弄，以後可就都是你的活兒了！”陳鈺看著傅征有些不高興，湊上去親親給個甜棗，便趕緊把人趕回屋裏去了。出了家門穿過村子往北走，等到出了村子不遠也就上了村後麵的“禿山”，山上的植被屬於典型的針闊混交林，除了人工種植的樺樹，鬆樹，還有不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野榛子、野核桃樹。到了果實成熟的季節，榛子核桃的產量倒是不小，但是果皮又厚又硬，果仁又小味道又苦，村裏麵沒人愛吃，倒是有不少養豬的人家會過來撿上幾筐帶回去喂豬，大豬小豬但凡能咬動的都搶著吃。

    今年年景實在太差，整個夏天也沒下幾場雨，這後山上的樹種雖然大多耐寒耐旱，卻也枯死了一部分，到了下雪之後又凍死了一部分，不少人家為了節省煤炭都選擇上山撿那些枯死了的樹枝樹杈回去晾曬成劈柴，陳鈺從進山開始，一路上已經見到好幾個了。

    “喲，小陳你也進山啦，也是來撿柴火的？不會連你家的煤都不夠燒吧？！”打招呼的人基本都是這腔調，與其說是關心，不如說是幸災樂禍，總有種“知道村裏的富裕戶也過得不咋地我就放心了”的感覺。陳鈺懶得搭理他們，裹著大圍巾反正也看不太清表情，哼哼哈哈地點了個頭，也就錯身過去了。

    山裏不想村裏，從入冬開始就沒人掃雪，就算有山風時不時吹走一部分，剩下的也足夠沒過腰了。好在雪這東西隨著上麵落下新的，底層會自然被壓的結實，再加上有之前上山的人趟路，雖然難走卻也可以接受。陳鈺背著框子走了一會兒已經微微出汗，反而是黑子得了可以自由跑動的命令，在雪窩子裏麵撲騰來撲騰去，哪怕不會遠離主人，卻也玩得挺開心。

    陳鈺進山一趟自然不是為了撿柴火的——要真是抗木頭，就他這小胳膊小腿，三個也頂不上傅征那一個勞動力好用，他今天的目標是山裏鬆樹的鬆針。山上的鬆樹主要是赤鬆和樟子鬆，年頭短的剛種下幾年，長點的就要往前推到二三十年前了，矮點的有幾人高，樹齡長的那都有十好幾米好，樹幹筆直，沒多少分叉，不借助專業的雲梯根本就爬不上去。

    好在陳鈺也不是為了摘鬆子，不用做什麽簡單細致的工作，隻需要把稍微嫩一些的鬆枝鬆針打下來就行。用的工具也比較簡易，就是打香椿芽時候用的那種長長的大剪子，人站在地上兩膀一較力，細一些的樹枝就劈裏啪啦地掉下來了。

    打下來的鬆枝和鬆針是用來喂雞喂羊的，但是又不能直接喂，需要稍微晾曬之後打成粉，能夠顯著提高家禽家畜的發育狀況和繁育數量。他家的一公五母六隻小羊買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幾月齡了，養到現在基本成年，前天喂料的時候發現公羊已經出現了爬跨現象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否則陳鈺也還真就想不起來給它們來點特殊“補品”加餐。

    “這玩意兒……”看著用家裏食品粉碎機打出來的幹燥的蔬菜粉末一樣的東西，傅征有些懷疑的撚起了一點點放在嘴裏嚐嚐，立刻“呸呸”連聲吐了出去，“又苦又澀的，咱家那幾頭羊能吃進去麽？”

    “地裏野草還又苦又澀的，羊不也吃得挺好麽？”陳鈺這也是從書本上學來了之後現炒現賣，說實在的心裏其實也沒啥譜兒，但也隻能硬著頭皮上，等到了喂羊喂雞的時候，單獨在食槽食盆裏麵撒上了一把，想看看反應。

    “咩……咩……”這什麽破玩意兒，又苦又澀的，你們這些兩腳獸是不是當我們傻？幾隻羊想來溫柔的大眼睛裏流露出明顯的鄙視光芒，公雞母雞也是相當不給麵子，倒是剛孵出來不久的小雞崽子上來嚐了一口，然後飛快掉頭跑開了，簡直跟陳鈺小時候被老媽按著腦袋吃芹菜時候的狀態一個樣。

    陳鈺不死心，為了把鬆針從樹枝上擼下來，他手指頭哪怕戴著手套都快禿嚕皮了，辛苦的成果不被接受，簡直恨不得捧著鬆針粉塞到羊嘴裏去。“別這樣啊你們，這可是特別好特別營養的東西，再吃幾口你們就習慣了，不信你們再試試？”

    羊：“咩……”

    傅征：“……”

    你四不四真當我們/它們傻？！！

    陳鈺也是有點無奈，材料上的確提到過，因為鬆針特殊的成分和氣味，所以適口性相對較差，家禽家畜不喜歡也是正常，但是好東西麽，哪裏是你們說不吃就能不吃的？

    “要不咱把鬆針粉和飼料攪和均勻了再投喂，到時候它們想分也分不開，不就一起吃下去了？”傅征腦子轉的還挺快，立刻就想到了辦法。

    這倒是和陳鈺他媽把芹菜榨汁之後再做成各種東西讓陳鈺吃下去一個意思，等到下次喂食的時候，陳鈺就把打好了的鬆針粉按照指導材料上麵標注的比例拌進了飼料裏麵，連哄帶騙地盯著幾隻羊一群雞往裏麵吃。

    “咩……”

    “咯咯咯咯噠……”

    這一次確實喂食得順利多了，羊和雞都翻著白眼（並沒有）地往下吃。有了這一次成功的經驗，再往後喂食的時候兩個人就都有了經驗，繼續延續眼下的做法就可以了，采集鬆針的工作也交給了傅征，背著個大籮筐上山一次能采回來半個月的分量，方便得很。從理論上來講，鬆針裏麵含有的各種維生素氨基酸可以顯著提高禽畜的身體素質，尤其是在生殖方麵的提高最為顯著，喂養的頭幾天倒是沒看出功效，但是半個月之後，羊圈裏麵剛剛成年不久的小公羊爬跨得倒是更起勁了，進雞窩撿蛋的時候被護蛋的母雞叨手的幾率也更高了。

    “真不愧是有專業能耐的，隨便養點啥都比咱們這土老帽養得好，養得精細。”張大龍默默縮回險些被叨除了血的手指頭，心中默默念叨著。不是我軍不給力，實在是敵雞太凶悍，無奈之下也隻能先把母雞們都從窩裏趕出去再撿蛋。

    “大龍哥，魚我給你抓好了，就這麽一條，嫂子夠吃麽？要不再來一條吧？”陳鈺從修了循環水養魚的大棚裏出來，手裏麵端了個洗臉用的搪瓷盆，盆裏一條活蹦亂跳的大草魚在接觸了外麵零下三十來度的空氣之後很快就被凍成了一根棍兒，不過這種近乎於快速冷凍弄出來的魚就算死了也不大影響口感，洗刷幹淨下鍋燉湯照樣好吃。

    張大龍把剛撿到的雞蛋都給放進籃子裏，上麵嚴嚴實實地蓋了兩層小棉被——魚能凍成冰棍，雞蛋也逃不了毒手，要是不做好保溫措施，路上隻要一耽擱，等進了屋子，蛋清蛋黃也就都成了冰坨了。雞蛋放進陳鈺家的玄關處，出來的時候正聽到陳鈺問他要不要再多撈一條魚，趕緊接過陳鈺手裏的搪瓷臉盆，笑著搖頭說道：“夠了夠了，這麽大一條魚，別說是你嫂子一個人，就我們那一家子都夠吃了！”

    金玲嫂子懷孕到現在也有整五個月了，就算是第一胎，這身子也顯出來了，口味更是一天一變，偏生這世道不好，天氣也差勁，買東西進補更是沒影兒的事兒。前陣子就喜歡吃那雖然能填肚子但是沒啥大營養的酸辣粉，這兩天又不知道為啥就想喝一口魚湯，張大龍這就趕緊跑到陳鈺這裏買魚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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