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蓋著厚厚被子的道格，望著這個年輕的醫學生說道，“你太幹淨了。”
    “太幹淨了？”傑克微微退後一步，身體有些僵硬，好像察覺了什麽。
    德雷克從側後方看著後退的傑克，道格沒有說的時候，他還沒有注意到，這個年輕的醫學生，真是太幹淨了。
    幹淨到幾乎類似於一塵不染的程度。
    但是……
    “醫生幹淨不是很好麽？”德雷克疑惑道。
    “當然很好。不過……船長，你也去醫院。裏麵醫生很幹淨麽？甚至……屠夫都比他們幹淨。
    前輩的醫生們都那副樣子，為什麽他會這麽幹淨？
    別說喜愛幹淨是他的習慣。
    船長，你看一下他，想保持這種潔淨程度，僅僅用習慣就能解釋麽？
    再加上他的身上能夠聞到明顯燃燒灰燼的味道，身上卻沒有半點灰塵。
    這個味道，壁爐裏也熏不出來。
    工廠的動力車間，也不會如此的潔淨。
    唯有想要撇清什麽，才能如此幹淨。
    唯一的解釋，就是煉屍廠。”
    德雷克聽到道格的推理，沒有第一時間去質疑。
    紐黑文這座城市，德雷克已經生活了十年，落在地麵上的幾乎所有時間，似乎都在這裏。
    回想起遇到傑克時，傑克來的方向，那邊的確有一座練屍廠。
    也就是說……
    德雷克的獨眼，望著傑克的側身背影，睜的很大。
    盡管，對於德雷克船長來說，死人或者是殺人，他都見過做過。
    但是……
    在熱武器的年代，遠距離的攻擊，並不能讓人產生過多對生命的敬畏。
    殺人，與其說是掠奪生命的藝術，還不如說隻是遠處一個人隨著槍聲應聲而倒而已。
    但是，醫生就很不同了。
    他們解剖的時候，可不會與屍體拉扯距離，遠程操作。
    他們恨不得將自己整個人都塞進屍體裏，渴望了解屍體的每一個角落。
    甚至，還會將自己的得意作品，用福爾馬林混合溶液泡在罐子裏。
    像是農家的婦女製作鹹菜一樣，醃製起來。
    不過……
    好在醃製不是為了吃。
    而是為了給他人展示教學。
    如果醫生沒有治病救人的神聖光環，做出這些行為的他們，不是被絞死高高吊起，就是火刑活活燒死了。
    “您沒有讓我失望，看來身體的病痛，並沒有讓您的大腦出現問題。”傑克的臉上臉上掛著笑容。
    不過，這笑容並不和煦，甚至有些陰冷。
    艾倫看著傑克雙手的姿勢，甚至感覺身前這個醫學生，現在就想要把道格的頭蓋骨掀開，檢查檢查裏麵的腦子。
    “謝謝誇獎。”道格說完，微微扭轉身子，對德雷克說道，“船長，我生病了，您能關心我，我很感激。但是，這位傑克醫生，請您帶他回去吧。我想，我暫時不需要他的治療。”
    德雷克剛想要答應。
    醫學生傑克就說，“您這是在否定解剖對於醫學的作用麽？”
    道格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否定解剖對於醫學的作用。相反，我認為醫學的發展，離不開解剖。
    但是。隻要解剖就能解決和治療所有的疾病麽？
    換個說法，我得的疾病，僅僅隻是感冒而已。
    感冒需要將身體切開治療麽？
    而且，我覺得你也並不知道感冒到底是怎麽好的。”
    醫學不斷在進步。
    現代醫學進步，除了擁有了科學的指導理論體係外。
    主要還是工業革命湧現出的新材料，為醫療提供了更加潔淨地環境，更加優秀的器械，以及更多有效的藥物。
    但是，哪怕在醫學不斷進步的時候，許多疾病，哪怕是常見病，發病原因、治愈原因依舊不明。
    身體許多時候，看上去依舊像是一個黑盒。
    輸入這種藥物，就會治好這種病症。
    道格的疑問，在日後的解都不一定完全正確，在現在更是沒有解。
    沒錯，他就是在為難傑克。
    身上隻帶著微微草木灰燼香氣的傑克，被問的說不出來話了。
    算上今天早上他解剖的屍體，他已經參與解刨足足有一百具屍體了。
    如果讓他當一個殺人犯，隻要有合適的工具，他幾十秒就能將一個鮮活的人肢解成肉塊。
    但是，如果讓他作為一位醫療者，憑借著這些寶貴的解剖經驗，割開患者的身體，將他們的病痛治好，他卻沒有一點把握。
    破壞總比建設容易，建設總比破壞難。
    在德雷克和艾倫等人想來，醫生能夠將感冒治療好，醫生當然知道是怎麽治好的。
    然而……
    並不是這樣。
    傑克沉默了。
    麵對患者，醫生天生就處在優勢地位。
    許多時候，麵對普通的作者，哪怕信口胡說，患者也會誠心誠意的相信。
    但是，此時他麵前的人，一點都不信任他，甚至算不算他的患者都兩說。
    而且，好像也很懂醫學，這就讓他很難辦了。
    不過，道格卻沒有過於逼迫，他忽然笑道，“傑克，要不要來我這裏工作呢？我這裏有許多工人，工人們也有許多孩子。他們都會生病，都會需要治療。
    你來這裏，可以守護他們的健康。
    當然了，對這些你可能不感興趣。
    我想說的是，來我這裏，你能獲得你想要的。
    例如……《美國醫學協會期刊》，甚至《柳葉刀》都有可能。
    你覺得現代醫學是什麽呢？
    我覺得是有科學理論指導，有現代技術加持的醫學。
    在我這裏，我想你會有些收獲。”
    傑克略微思考，便點頭同意，“我可以在這裏工作。”
    德雷克看到這一幕，臉上的表情很是怪異。
    怎麽就這樣了呢？
    自己找個醫學生，被道格指出是個經常解剖屍體的人。
    本以為道格十分討厭這樣的人。
    但是……怎麽就突然被道格收為手下了呢？
    道格擁有這麽多優秀的手下，難道都是這樣收服的？
    德雷克覺得自己的腦子有點亂，這麽輕易的就收服了一個手下，這樣自己怎麽學的來？怎麽學的來？
    傑克答應之後，忽然問道，“你怎麽知道，你的感冒會在四天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