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宰相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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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憐腦子裏轉了十八道彎的時候,王夫人也在品著她。

    這個女子雖然看上去清貧,隱隱有股風騷之態,但並沒有露出那種見了富貴就貪婪嫉妒的嘴臉,而且言語謹慎,是個懂得進退之人。

    雖然禮儀上欠缺許多,但大體上還是過得去的,她表現得坦然自若,沒有因為貧窮低微就刻意討好巴結自己或是顯得畏首畏尾,而且交談下來,發現不管什麽話題,她都應對自如,偶爾也引經據典,這說明她是有文化修養的,見識非尋常女子可比。

    她的身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自信,雖然不知道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但自己對她討厭不起來。

    能讓自己不討厭的人世上沒有幾個,這個女人很不簡單。

    王夫人婚後交際的都是貴婦,所說的大都是場麵上的漂亮話,少女時期的閨蜜也都嫁人,婚後都為了夫家的利益,有的保持聯係,有的卻疏遠了。男人的政治立場不一樣,也決定著妻子的交際圈,王延齡的官職越高,她身邊圍繞的官夫人也對她越來越殷勤謹慎,說出的話都是小心翼翼處處恭維的,使她有一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所以真心能說上話的人越來越少。

    潘氏這種不卑不亢的態度讓她覺得很舒服。

    其實王夫人的性格是內向的,追求唯美的,她喜歡獨處,靜靜地欣賞花開花落,月圓月缺,寫寫字,填填詞,彈彈琴,下下棋,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日為後宅的瑣事操勞或是戴著假麵具經常周旋在貴婦人中。為了丈夫的仕途和家族的興盛,生生強迫自己轉了性子。

    兩人不緊不慢地交談著,彼此試探著,半個時辰後,管事婆子過來找王夫人處理家務,王夫人便告辭而去。

    午後,艾憐被挪到了暢心園。

    從客房到暢心園的這段距離以及沿途的景物來看,宰相府果然大而氣派。寬闊曲折的甬道、恢宏壯麗的房舍、謹慎有禮的仆人,這是個井然有序又生機勃勃的宅邸,看得出王夫人的確是管家的一把好手。

    暢心園是個很雅致的院子,一條石子鋪的甬路直通房門,窗前種著幾株灌木,院裏有一株光禿禿的老柳樹,樹下有塊大青石,如果夏季的午後躺在樹下的石上小憩,一定非常愜意。

    艾憐暗歎,不知道夏天到來的時候她會在哪裏。

    軟轎輕輕落地,院子裏的站成兩排的下人們對艾憐屈身行禮,昨晚一直照顧她的那兩個婆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扶進了屋。

    一陣暖香迎麵撲來,艾憐打量了一下房間。

    房間裏麵布置清雅,靠牆的一張花梨雲紋翹頭案上,一頭的紫檀架上豎放著一個官窯的大花盤子擺件,另一頭擺放著一隻銅鼎,上麵正升起嫋嫋青煙,不知道熏得是什麽香,雖然香味淡雅,但艾憐對此很不習慣。宰相府是講究的人家,以後她的一舉一動少不得要入鄉隨俗,這種高門大戶必定是非也多,她一個寄居在此的孤身女人,定要萬事留意,處處小心。

    看著這古色古香的華麗居室和畢恭畢敬的下人們,她心裏惆悵萬分。常言道“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萬一她在這裏習慣了被人伺候的錦衣玉食的生活,以後如果係統抽瘋,讓她一夕之間又回到了解放前,那她該如何是好?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她告誡自己,千萬不要被眼前的榮華富貴迷了心竅。

    唉,不知秦永現在怎麽樣了,不知倆孩子跟著陳世美可好,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知自己何時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等王夫人午覺睡醒後,王延齡到她房中問她:“夫人,我帶回來的潘娘子,你可安頓好了?”

    王夫人答道:“我把她安置在暢心園裏了。”

    想到那個院子又雅致又僻靜,王延齡點頭讚道:“夫人辦事總是妥帖的。若有人問起,就說她是我的遠房親戚,母親那邊,你知會一聲。”

    然後對她解釋說:“這個潘娘子自稱是駙馬爺陳世美的原配正妻,還說他們育有兩個孩兒,卻被他拋妻棄子。如今因為公主滑胎,生不了孩子,陳世美就奪走了孩子,她要到禦前狀告陳世美。你先把她穩住,過幾日是駙馬爺生日,我想法子把她帶進去看一看陳世美的反應。如事情果然屬實,那這個女子就是扳倒陳世美的重要把柄。你這幾天出門走走,打聽一下公主做不成胎是否屬實。”

    王夫人聽了奇道:“陳世美竟然敢欺君罔上?他有這麽大的膽子嗎?依我看那女子要麽是冒認,要麽是他的妾室外宅之流,算不得欺騙皇家。老爺,公主可是聖上唯一的血脈,陳世美又精明過人,您別打不著鷂子反倒讓鷂子抓傷了眼睛。”

    王延齡點頭道:“嗯,我會謹慎小心的,不管如何,我都要先試探試探。如果那女子所言是假,我便把她交給公主,就算不能把陳世美怎麽樣,也要給他添個堵,讓他家宅不寧,痛快不起來。”

    雖然心裏鄙視他的想法,但王夫人麵上卻不顯,她沒有接話,兩人之間便一下冷了場,再無話可說。

    看著王夫人那萬年不變的微笑得恰到好處的臉,王延齡於是很善解人意地說道:“我還有要事要去書房處理,夜裏就不過來了,免得擾了夫人睡眠。”

    王夫人忙體貼地說:“老爺,正事要緊,但也要注意身體,別熬得太晚。”說罷,起身等著送他出門。

    見她那明顯的逐客之意,王延齡心裏雖有一絲不舒服,但還是保持風度地微微一笑,起身走到門口,止住她說:“夫人留步。”便大步離開了王夫人這裏。

    他去了書房,王夫人的兄長端明殿學士曹坤,歸德將軍任福,禮部侍郎周岩此刻都聚集在這裏。

    王延齡便對他們說起了潘娘子之事。

    曹坤若有所思道:“公主之事屬實,不用妹妹再出去打聽了。幾個月前,宮裏傳了好幾個太醫去駙馬府給公主瞧病,聽皇後娘娘身邊的小太監說,聖上和周貴妃因為公主屢次小產的事很是憂心,因此給了陳世美很多賞賜加以撫慰。”

    周岩喝了口茶說:“這麽隱密的事情,陳世美都對那婦人講了,可見他們二人的關係的確非同一般。陳世美是謹慎之人,如果僅僅是妾室外室,他應該不會說這種事的,我倒覺得那婦人十有八九是陳世美的糟糠之妻。”

    任福拍了下桌案,“陳世美的膽子倒真大,這邊尚著公主,那邊還和原配妻子藕斷絲連,他就不怕公主吃醋?”

    周岩搶白他說:“你說話總說不到點子上,陳世美膽子大,不在於他在兩個女人之間搖擺周旋,而在於他竟然敢欺君。當時在金鑾殿上,他可是當著文武百官說他“未曾婚配”的,當時咱們不都聽得清清楚楚嗎?此人真是大逆不道!”

    他接著問王延齡:“相爺,你打算怎麽做?”

    王延齡背靠著高背椅子,搖著扇子說:“過幾日是陳世美的壽辰,我打算帶上潘氏參加,先看看陳世美是個什麽反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然後再作打算。”

    曹坤好奇地問:“那潘氏長什麽樣子?我還真想不出來陳世美的原配妻子會是怎樣的人?”

    任福哼了一聲,不屑地說:“那還用問,肯定醜唄!一定是個鄉野的無知蠢婦,不然陳世美怎會棄了她另娶公主?”

    王延齡勾唇一笑:“任大將軍,你可又猜錯了,那女人倒是個絕色的美人,比公主的容貌不知要強上多少,那眼神和身段可是勾人的很。”

    曹坤的興趣被調上來了,問道:“噢?陳世美娶了如此美色的妻子,卻義無反顧地拋棄了,還真是舍得啊!”

    周岩接道:“他溫文爾雅,謙和有禮,那麽一副淡泊名利的樣子,當然不像個好色之人。”

    任福道:“淡泊個鳥,他如果淡泊名利,還會同意尚公主嗎?不過是追名逐利的偽君子罷了。”

    四人哈哈笑了一會兒,又閑談了些時事政局,方才各自回府。

    王延齡想了想,叫來書房裏伺候的丫頭添香:“你去暢心園一趟,告訴潘娘子,就說我想見她一麵,問她現在是否方便,可願見我。”

    添香答應著出來,一路前往暢心園。

    艾憐正在床上心煩意亂地躺著,昨晚一夜未眠,上午又與王夫人周旋,午後又忙著換地方,現在終於安定下來了,人雖困得哈欠連天,可就是睡不著覺,頭痛得厲害,眼睛也澀得就像生了鏽。

    這種困到極點卻又睡不著的滋味折磨得她快要發瘋了。

    正當她輾轉反側時,丫頭柳兒過來稟報,“夫人,我家爺身邊的丫頭添香奉爺的命令,有重要的話要轉達給您。”

    添香,一聽到這個名字,她就想起了“紅袖添香”這個詞,看來王延齡蠻有情調的嘛,給他身邊的丫頭起這個名字,很是有種“公子丫鬟”的豔情的意味,讓她浮想聯翩。

    既然是王延齡有重要的話要對她說,當然怠慢不得。

    艾憐強忍著難受,起身靠在柳兒給她墊在身後的軟枕上,請王延齡的貼身丫頭進來。

    本來她以為王延齡的丫頭是個知情知趣的美人,沒想到進來的是一個長相一般的清瘦姑娘,不施粉黛,神情淡漠,給人一種高潔疏離之感,不是那種目中無人的高傲,而是一股子不食人間煙火的仙氣,仿佛隨時會羽化成仙,這種氣質的丫頭她倒是從未聽說過,從未見過。

    王延齡可真是個奇怪的人。

    聽了她轉達的王延齡的話,艾憐當然同意,正愁找不到接近他的機會,機會就自己送上門來了。

    添香走後,艾憐起身讓下人把她扶到梳妝台前,看著鏡中自己憔悴的模樣,心想化個什麽妝容好呢?

    王延齡有才有貌,有權有勢,見過他的年輕女子們必然會想得到他的青睞,一定會想方設法地把自己打扮得千嬌百媚好去吸引他,他定是見慣了美女,自己就算化得再美,估計也不會給他留下太深刻的印象。況且自己此時被丈夫拋棄,應該是痛苦萬分的,如果刻意修飾自己,那就太可疑了,可是任由自己這副鬼樣子去見他,她又不甘心,不在他心目中留下美的樣子,怎麽能吸引他再去攻略他呢?

    看來隻得另辟蹊蹺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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