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由形入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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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人出現的時候,沈白就在神識中有了感應,能讓神識有感應的人,應該不會是普通人,而是修為高超的修士。
在王家宅院裏出現如此修為的人,總不會是王家老祖宗來了吧!
沈白大大方方打開屋門,一片雪花打著旋的落在臉上,仿佛碰到了世間最冷的玄冰,心裏咯噔一下,身子不可控製的縮了一下。當他看到院子裏的人後,心裏又是一緊。
這個人絕對是個修行人,但一眼望去體內一絲靈氣也無,甚至若是凝神細感,似乎連這個人都不存在了。
這是一個高人,比沈白見過的所有人都要強!
沈白瞬時就為自己想好了退路:看來,要準備“回歸”現實世界了。
“不請自來嗎?”沈白笑對來人。
“非也,我這是有朋自遠方來。”
來人儀表堂堂,頗有些風流倜儻,長身而立,天地白而茫茫,唯有他一人閑的真實。
“既然如此,那就請朋友屋裏坐。”沈白往旁邊一讓,示意來人進屋。
這人嘴角掛笑,朝沈白作揖而謝,大大方方走入屋中。
“麻蛋,跟著進去嗎??”
那人從身邊經過的一瞬,沈白終於看到其體內引而不發的靈氣,盡管隻是泄漏出一絲,卻仍然給人澎湃雄渾之感。不戰而逃已經夠丟人的了,若是連對方根底都不敢摸上一摸,那以後還混什麽了!
沈白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從將軍嶺逃入雍州府到是有情可原,畢竟不能拿十萬民眾的性命冒險,可如今已經到了雍州府,卻仍要想著逃回現實世界,這已經不是謹慎,而是膽小了。
難道自己是膽小的人?沈白從不這樣認為。小時候的事就不提了,他剛踏入修行路時就敢和國家勢力討價還價,能是膽小的人嗎?將軍嶺民眾流落此界時他千裏馳遠,那時他心中毫無畏懼,已足見其膽色。
可今日是怎麽了?一片雪花加身讓他宛如雷擊,一個對他有威脅卻並未產生實質威脅的人竟讓他恐懼,這絕不正常。
沈白深吸兩口氣,壓下心中不妥,正了正心神後,也走入屋中。
“請坐。”
見來人未自己尋座,沈白指了指方桌旁的椅子。那人朝沈白微微一笑,大馬金刀的坐了下去。
沈白端起暖壺,給來人泡了一杯茶。說起暖壺和茶,這兩樣東西在夢境世界應該是沒有的,即便有也是在中原之地貴胄人家才有類似之物。雍州府在蠻荒之人眼中已是繁華之地,可在中原腹地的人看來也統稱為西北蠻荒。沈白對茶並無什麽講究,原本在神佑村時喝的水皆為山泉,清涼可口,可自從跟隨王傑的商隊在雍州府內輾轉時,什麽味道的水都有了,有時候真的難以下咽,沈白便從現實世界傳來暖壺和茶,一路行走,這兩樣東西得到了王動、王傑的一致好評,已經和沈白談好了合作,就等著大規模鋪貨了。
當然,茶和暖水壺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沈白端起茶杯時有些分神,轉而就回過神來,請來人喝上一口暖茶。
一片片葉子在熱水中姿態輕盈的舒展,有嫋嫋清香化成白氣飄起,來人閉目長吸一口氣,而後端起茶杯一飲而盡,無師自通竟然盡得飲茶精髓。
“好,如時光之凝練,微微苦澀中卻有甘甜,恰如人生之百年。敢問此時何物?竟有如此妙意。”
“此物為茶!”沈白端著茶杯,隻是輕啜一小口,茶水入喉,卻如奔雷而至,震得臉色發白。
“此人莫非給我下毒了?”
沈白心中驚疑,神識之力內審自身,所查卻無半點異樣。
來人也有些好奇的看著沈白,微微笑道:“在下玄上,還未問朋友如何稱呼。”
沈白端茶的手有些顫抖,用神識之力強自壓下不適,給這個“玄上”又倒了一杯茶,強自笑道:“玄為天,天之上,朋友的名字倒是別致。”
“別致嗎?”來人這次沒有一飲而盡,而是端茶笑道:“我觀這雍州府內,有人名為劉天、有人名為張地、也有人叫李玄,既然如此,我叫玄天又有什麽不妥之處嗎?還請朋友指教。”
還是個詭辯高手!若是往常,沈白也許會和來人天南海北的瞎撇一會,可自見到此人後,不知道是不是被“下毒”了。先是侵入神魂的冰冷、而後喝茶如滾雷,剛剛連說話都震得頭骨生疼,短短三兩分鍾的時間,他的狀態已經到達了要崩潰的邊緣,若不是修出了神識之力勉強攝住心神,恐怕他早就逃回現實世界去了。
沈白把顫抖的手放在桌下,問道:“我是沈白,你來此有何事?”
短短十個字,對沈白來講卻猶如刮骨般疼痛,他修煉古武,皮肉筋骨血已圓滿如意,卻控製不了汗珠從額頭滾落。
“我是專程來找……”玄天停
下話語,皺眉看向沈白,“沈兄的狀態,似乎不太好,有什麽問題嗎?”
“還問我不適!難道不是這老小子搞的鬼!”沈白不敢說話,甚至連咽唾沫都如巨石從喉嚨裏滾過。他也在思考:如今的情況從未有發生過,是修行上的問題嗎?他的朋友還算多,對修行上的見識也算是豐富,如果不是來人暗中使的手段,自己到底是怎麽了?
沈白不說話,玄天也不好說話,他用目光打量著沈白,沈白也用神識打量著他,但終究是身體狀況不對,忍著震動開口道:“若玄天兄事情不急,在下還有及事,先失陪了。”
沈白說完,起身便走。無論這個玄天突然來此有何目的,他都沒有精力和能力去應對,現在著緊之處是離此人遠些,如此才能確保安全。
這裏麵還有個對沈白來講非常不好的消息,他的本意是傳送回到現實世界,雖然現實世界望日峰上的神秘兒童柳柳對他是否有歹意仍不能完全確定,但綜合來說,他更相信柳柳是“自己人”,畢竟柳柳是洛神和蕭嵐的友人,和奇人方無邪也有特殊的關係,而方無邪的神識之力對沈白也還算是友好,無論怎麽說,也比這個突然來拜訪的玄天要更可信。更何況現實世界的沈白如今也算一方巨頭,當有保護“另一個身體”的能力。
可就在夢境世界的沈白想聯絡現實世界的身體,從而將自己傳送回去的時候,他才突然發現,現實世界的身體竟然進入深層次的定境修行之中。
這個情況說起來很怪異,沈白修煉“知常”秘術,將“精神”一分為二,以獨立的個體來操縱兩個身體,但實質上兩個身體是共用一個“精神”,隻是為了感知不互相擾亂才用秘術將精神隔離分開。也許正因為“精神”是共生的,所以沈白才能在兩個世界之間傳送物體,更是在關鍵時候能將身體跨界傳送。但傳送的前提是兩個身體共用的精神體同時保持清醒。
沈白的兩個身體就好比視頻聊天的兩端,若是對方不在線,你怎麽請求也是連不上的。
而現實世界的沈白此時進入了深層次的定境之中,這就相當於不在線。哪怕是自個精神體,也被暫時屏蔽在了外麵。
夢境世界的沈白到是能夠強製喚醒另一個自己,但那樣很容易對自身造成不可估量的損害,尤其是沈白現在根本就不知道另一個自己為何會突然進入定境之中,萬更是不敢有特殊的驚擾。
所以,沈白匆忙撂下一句話後,起身就往外走。他如今另一個身體不在線,原本能夠傳送的大規模殺傷武器也就廢了,隻能把手揣在兜裏,握住裏麵的沙漠鷹。
這把槍口徑較大,近距離射擊時,對先天境修者也能造成傷害,是沈白準備送給王傑的禮物。此時禮物還沒送出去,勉強可以用來防身,哪怕無法對這神秘的玄天造成威脅,但巨大的聲響一定能引來雍州府的衛兵,到時候就有脫身的機會了。
“沈兄慢走,若我觀察沒錯,你這是修行到達關口之症狀,隻不過卻另有玄機。”
“什麽玄機?”沈白停身扭頭,長袍下的槍口已經對準了玄天,隻待玄天表露出一絲惡意,他都會開槍然後向外飛逃。
玄天感應到了沈白長袍下的凶險,露出善意的微笑道:“沈兄不用擔心,我冒昧前來,是有求於你,並沒有絲毫惡意。我初見你時,發現沈兄皮肉筋骨血早已通透無瑕,所行當為練體之路。隨後又覺察沈兄神識已生,較之州府大修士隻強不弱。卻沒想到沈兄是練體與煉氣同步雙修的天才,此時的症狀,應是一體雙修時特有的表現,而沈兄的樣子,似乎並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若冒然處置,易有危險啊!”
危險!麻蛋,要不是你這個陌生人突然闖入內宅,哥能有什麽危險!
沈白心裏把這玄天一陣臭罵,但玄天說的似乎又有些道理,便靠在門上,再聽聽他如何說。
“這件事也怪我,我觀沈兄雙目渙散,當是雙眼視線已經模糊,沈兄如今的狀態,真的不適合外放神識,但我的出現,又讓你不得不放出神識來感應。我說完沈兄修行之關竅後就先離去,待沈兄解決好自身位後,再來拜訪。”
玄天說罷,起身走到庭院裏,以此來表示自己並不會對沈白產生威脅,而後開口道:“沈兄既已修出神識,當知神識之成,不是源於力量,而是源於對天地間萬事萬物的感應。修士睜開眼看世界時,所有見知想法、所有互動行止,這些我之外的一切,與我之內的一切互相作用下,神識就修成了。”
沈白胸前的mini神像始終沒有特殊反應,他的神也一直鎖定著玄天,到真如玄天所說,並沒有感受到惡意,此人應該是真的沒有大危險。尤其是此人開口講述的“神識玄妙”,這種知識哪怕是在夢境世界這個以修行為主的世界,也皆是宗派秘傳,不可輕易與外人講
述,可玄天就這樣對沈白說了,這也在一定程度上表達了善意。
可是沈白卻愈發不解了。
這人想幹什麽?他是要誤導我還是指引我?
沈白一向小心謹慎,但今日的事情真把他弄懵了。
玄天說的這些是修煉神識之力的關鍵,當初沈白回答秦義“什麽是神識”時曾用“我思考,所以我存在”來解釋神識,而後更是修出神識,甚至比秦義等人更深入的研究神識之力的運用,此時已經能用神識引爆天地間靈氣,發出及強大的攻擊。但實話說,沈白對神識的本質並未有太深刻的認知,他隻是懵懂的認識到了,又修成了。
此時玄天說神識“源於修士對萬物的感應”,這可比當初他那句玄之又玄的“我思考,所以我存在”要直白得多。
萬物之始,大道至簡,衍化至繁。世間道理本就分明,皆因人所致而混淆不清。沈白所學駁雜而不精,所以對“神識”有認識,卻沒有直達本質。此時被玄天一語點醒,方覺自己拐彎抹角的去形容神識,實際上竟能如此簡單。
他忍住說話時對頭骨的巨大“震動”,把手中的槍也放了下去,誠懇問道:“還請玄天兄解惑。”
沒有了“手槍”的威脅,玄天朝沈白笑了笑:“世間少有練體與煉氣同步雙修的情況,原因就出在這個神識上。練體者先修皮肉筋骨血,而後煉精化氣,步入修行。這個煉精,有人說是體內之精華,實則大錯特錯,所謂煉精化氣,煉的正是神識。”
沈白此時狀況已經極度失控,對內,五感感知細微到了極致,哪怕血液在血管中流動體現在感知中都如大江奔流,冷風吹過汗毛,都覺得有如針刺到靈魂般疼痛。但與此同時,他又很確定自己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在古武修行下,皮肉筋骨血圓潤通透,此身已如寶器。對外,眼耳對外已經基本失去了作用,可以說是視之不見、聽之不聞,若無神識之力能夠代替五感感應外界一切,連玄天說什麽都不知道。他想讓玄天快些說,又摸不準玄天的目的,萬一表現的太過急切,反倒讓人無所顧忌,那就壞了,隻能咬著牙忍受著痛苦,朝玄天點了點頭:“玄天兄說的很對,的確能與我的修行相印證。”
“練體修士以神識為養料煉化成自身之氣,而後期待能精氣神互相滋養,朝著更高方向邁進。但初入修行時,神識並不比普通生靈強,又哪裏有多餘之神識來化成靈氣,所以練體修士修行不易,常常將自身置於險地,以求神識有所提升,直至煉精化氣成功。一旦成功後,精氣神相互滋養,再修行時的速度甚至比其他煉氣修行更快。當然,也有人在此步驟傷及了神識根本,即便成功化生靈氣,也再難補齊根本,不會有大的成就。”
沈白急得想罵娘,這個玄天難道也好為人師嗎!你說講述完修行關竅後就離開,可你這是講述關竅嗎?你這是普及修行知識。
沈白心中焦急,偏偏玄天所說的知識都是他所思考,卻又沒有完全向明白的事。玄天的話仿佛幫他揭開了一層麵紗,讓他看到麵紗後到底是什麽個模樣。所以他心急,卻隻能咬著牙等,而且還要用心的聽,用心的等。
“練體需要消耗神識才能煉精化氣,煉氣卻需要養護神識方能引氣入體。二者相互矛盾,所以世間鮮有雙修者。”
“那這於我修行何解呢?”沈白咬著牙問道,他一方麵是震得真難受,另一方麵是想咬死這個磨嘰鬼。
可玄天大概是講得高興了,並沒有意識到沈白已經快要崩潰。他略有得意道:“因為鮮有,所以世間很少流傳二者同修有成過程中會有什麽關竅。但鮮有不代表沒有,我正是如此修煉的,所以看到沈兄的狀況後,忽然想起了這些關竅點,正好說與沈兄聽,以此來表達誠意。”
“實不相瞞,如今風過如刀割,語出似驚雷,若是可能,就請玄天兄快些表達誠意吧!”
竟然能讓人快些表達誠意!玄天愣了一下,眼神中有諸多無奈:“練體和煉氣不能同時修煉,否則二者相衝,一樣都練不好。但如果先行修習煉氣,待神識已生後,回頭再練體術,就容易得多了。唉!”
好不應的,玄天竟然又歎了口氣,他見沈白插在兜裏的手又動了起來,那一絲威脅感又強烈了,苦笑著搖頭道:“隻可惜這樣做並沒有什麽大用,修士既修出神識,則體內早已自成天地,即便再修體術,於修為提升也非常有限,所以隻能當作印證而修行的手段。”
“玄天兄,你要是再這麽叨叨叨,就算你對我表達再多誠意,我也保證不會滿足你。”
“別,別,”玄天忙道:“練體需煉化神識,沈兄若總是動用神識之力來觀察萬物和己身,煉化之力就全部作用在神識上,就會由形入神,五感被神識之力無限放大,承受不可名狀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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