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本是望族，又可能是仙人之家，未來前程無限；一個是沒落商賈，最好的結果就是有錢，其餘都是奢望。

    即便前人的友誼再深，王傑也不會做夢要取仙人的妹妹。

    更何況這個妹妹，十有**也會成為仙人。

    “雖然王家現在落魄了，可這紫林侯也完全沒必要這種態度對你啊！看他的樣子，很瞧不起你似的。”

    沈白這廝慣於往別人傷口撒鹽，興致勃勃道：“你就沒對他說過‘莫欺少年窮’‘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樣的話？”

    王傑苦笑道：“我們兩族的關係一直都很好，我父親當初修行也全靠紫族資源的支撐。隻不過我自己不爭氣，自甘墮落成為商賈，又怎好再與紫族平等論交。紫林侯對我如此，也有恨我不爭的緣故。”

    在夢境世界裏，修行人有著極高的地位，甚至在某些時候要高於皇權。除專職修行人之外的人，被分為士農工商四個階層，初時這四個階層是並列的，同為國之石民。但隨著大秦帝國建立，更期望將民眾束縛在土地上，以便於更好的統治。尤其是在農本位的社會形態下，大秦的統治階層認為民眾熱衷工商會荒蕪農業，造成民心浮躁，國基不穩，因此由過去的士農工商同為柱石轉為重農抑商。在夢境世界，商人是不允許進入政府係統的，甚至在一些地方，商人和奴隸的地位是等同的，商人走在街上不能走正路，與官員說話不能抬頭等等。

    當然，無論如何抑商，商人是社會發展不可獲取的一環，尤其是各地官員、世家，他們占據著社會金字塔的頂層，不可能餐風飲露，反而要占用更多的資源。而權力能夠賦予的資源並不多，更多的都是依靠“商人”來聚斂財物。一方麵，商人的勢力越來越大，鑄鐵、煮鹽需要大量的人力，動輒千人以上，且聚居於偏遠的深山之中或濱海之地，這是一股很難控製的民間力量。鐵可以鑄成兵器，鹽可以獲得暴利，人可以轉為兵士，從事流通業的富豪有眾多的車輛，它們也可以被迅速地改裝成戰車，“豪強大家”就由此產生。另一方麵權貴對資源的需要，導致其與商人結成交易同盟，這將極大地敗壞吏治。

    商人力量的不斷增強，是對中央集權的皇權挑戰，如此便導致皇權進一步抑製商人，又在社會生產和流通領域缺不了商人的古怪局麵。

    王傑說自己“自甘墮落”成為商賈，這話說的頗為無奈。一方麵金錢帶來的好處顯而易見，他讓沒有“天賦”修行的王傑有了發揮才智的空間，讓沒落的王家重新壯大起來。別的不說，王家在雍州府各地都有商鋪，王家的夥計超過兩千人，這些人都屬於王家的勢力，隻不過這些人與王家之間不是因同族而相合，而是因為利益捆綁在一起。但另一方麵，王傑親自帶商隊遊走四方，算是徹底將王家曾經“修行人”的招牌踩到了腳下，即便再有錢，商人的地位也抬不起來，這是對不起祖先之舉。

    “沒什麽自甘墮落的，那些官老爺們和大家族勢力也需要經商，隻不過他們沒有拋掉修行人或官員的牌子，都是讓底下人去運作。等你賺夠了錢，買上神藥仙藥的，一舉成為仙人，以後就能為商人正名了，到時候別人都會叫你財神爺的！”

    這世間多數人瞧不起商賈，所以王傑會有些失落。可沈白卻恨不得自己成為最有錢的人，他拍了拍王傑的肩膀以資鼓勵，話題一轉，嘿嘿笑道：“那他的天才妹妹紫薰兒對你是什麽態度？你倆的婚約還算不算數？她有沒有給告訴你，莫要癡心妄想，退婚雲雲。”

    八卦沈很興奮，他覺得王傑的這些橋段有些熟悉，家族冷遇，旁人輕視，被未婚妻退婚，現在差個戒指老爺爺，就能成為夢境世界版本的鬥破蒼穹了。

    “退婚！”王傑不知道沈白從哪來的奇葩問題，撓頭道：“我們並沒有什麽婚約，隻是我父親和紫世叔之間的口頭一說。何況我並沒有見幾次紫薰兒，即便她不是修行天才，我們倆也應該沒有可能。”

    沈白：“沒見過幾麵！”

    “是呀！”王傑歎道：“小時候還在一起玩過，可她八歲開始修行，當日成功啟靈。然後就被紫族的人送往烏龍江畔紫族故地修行，聽紫林侯說十二歲時又被一位仙長看重，十五歲就成為入神境小真人了。”

    “唉！”沈白也是長歎，他十五歲時和孫虎頭打遍縣城無敵手，說起來也老風光了。但現在都快二十五了，離入神境仍有十萬八千裏，如果和這個紫族的天才比，他也是渣渣白了。

    “這個紫林侯人怎麽樣？”

    沈白掂量著紫林令，這玩意通體紫金鑄成，物性及其精純，一看就是被法力洗練過，期內可有法陣，激發後有護身妙用。僅僅這一個牌子，就能看出紫族的不凡。

    “挺好的，小時候還很照顧我，隻不過我

    們倆修行差距越來越大，尤其是他被封為林侯以後，我們的來往就少了，待我父親失蹤後，基本斷了來往。我到不知道，他竟然來北大營了。”

    沈白訝然道：“被封為林侯！你是說他的名字不是紫林侯！”

    “誰敢給自己起名為侯爺！”王傑笑道：“大秦侯爵的封號隻給修為卓絕的修士，皆有城池封地。他的封地是雍州府南部林城，所有被稱之為林侯，又因是紫族的名義上的家主，所以被稱為紫林侯，時間長了，人們反倒不在意他的本名了。哦，他的本名為紫峰，還是我父親起的名字，意味著紫族擎天之山峰。”

    沈白第一次接觸封建帝製下人的名字，雖然聽明白了，但仍覺得糊塗。

    “他知道了咱倆的關係，現在給我令牌，讓我從軍，以後不會專門找我麻煩吧？”

    “應該不會，以紫峰的修為，定然是軍中高官，他雖看我不順眼，最多是不照顧罷了，卻也不至於害我王家。”

    王傑歎了口氣，如果不看到紫林侯，他也許不會去刻意的想自己成為商人一事。如今見到紫林侯縱馬飛揚，要說心中不失落那是假的。

    “行了，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修行這種事兒誰能說的準，你現在的水平在我看來已經不錯了。世間萬物皆有道之存在，經商的學問可大著哩，你若真能悟透，將對修行大有益處，難保不會後發而先至，成就仙人之境。”

    沈白社會經驗豐富，這麽多年也算看盡人間冷暖，他明白人比人得活著的道理，隻要人活著，總有希望存在，所以這世間就沒有什麽過不去的愁事兒。

    “你們回去吧！記得我之前說的，把我的那份錢拿出來，安置戰亂流民，這才是大功德一件！”

    王傑和黃戍返身回程，沈白和玄天也到了分開的時候。

    玄天叮囑沈白道：“我出兵後，也許其他神山的妖將也會趕來，我所屬的神山離雍州府近萬裏，在西側還有幾座神山，其他的山主不足為慮，唯有最西神山的山主是一隻白虎，其修為雖然未突破妖將，但戰力無匹，一人抵得上十萬大軍，你若在戰陣上遇到白虎，要麽用大神通將其斬殺，要麽就要多做打算了。”

    “我知道了，阿天你且離去，小心身份不要暴漏。也莫要與人類真的不死不休，這座城你們是打不下來，即便打下來也占據不了，何苦來哉！”

    “我明白，但樣子還是要做的，而且我回去後，還會請去上界再賜下感應之石，你抓緊想辦法抹去那東西上能讓上界感應的氣息。一旦成功後，我會親自來告訴你的。”

    現實世界的沈白還在定境之中，沈白手頭沒有多餘的通訊器，否則讓玄天帶走一個就省事了。

    二人又約定了一些事情，都是“入神境”高人，並沒有惺惺惜別的作態，沈白揮揮手，玄天則是長袖一甩，一步邁出丈餘，下一步竟有三丈，再下一步已經百米開外，很快就隱於山川之後了。

    沈白暗自心驚，從神識之力的運用上，他並不比玄天差，可剛剛玄天露出這一手就太高明了，他認識的這麽多先天中，就沒有一個人能做到。看來入神境高手果然不凡，自己要走的路還太長太長。

    沈白搖了搖頭，往兵營走去。

    在兵營大帳之中，紫林侯正襟危坐，旁邊一個大眼睛的姑娘盯著盆中的清水，清水裏映照出來的正是沈白。

    “這個沈白很不錯！”姑娘嘴角泛著笑意，抬頭看向紫林侯，抿嘴道：“你把紫林令給他，是為了監視他嗎？”

    “不，我是想監視那個玄天，那個玄天給我的感覺很奇怪，沒想到他竟然真的是來送沈白從軍。剛剛此人離去的身法，你可曾見過？”

    紫林侯估計是沒想著讓姑娘回答，自語道：“我懷疑是失傳的縮地成寸秘法，你說呢？”

    “哥哥，你就別想著套我的修行法了，和你說過很多次了，望月峰一脈的秘術不適合你修行。”

    原來這個大眼睛姑娘就是紫林侯的妹妹，紫薰兒。她八歲開始修行，十二歲被望月峰仙長帶到望月峰修行，十五歲就成為入神境高手，如今已經十八歲了，修為隻會更高。但她看起來卻沒有一點修行人的樣子，天真活潑的就是個鄰家小妹妹。

    這個小妹妹看著天真，卻極其聰明，紫林侯不過是說了兩句話，她就猜到了哥哥心中所想，而且很幹脆的告知：你別打聽，告訴你你也修不成。

    紫林侯撇撇嘴：“我紫族功法本就傳自於聖人，這些年仙人又不是沒出過。隻不過望月峰的術法獨步雍州，我想借鑒一二罷了。說不說在你，還真當我稀罕不成！”

    紫薰兒嘿嘿一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好啦，小氣鬼。那個玄天用的法術倒是很像縮地成寸，但卻有些不同，倒像是土屬性靈氣修煉到極致後，馭

    靈氣而行的樣子。”

    紫林侯眼睛一亮，他套妹妹的話，並不是期望妹妹能將望月峰的秘法教給他，隻要聽到她分析的話，也許對修行就有驗證之用。就如紫薰兒這句話中“土屬性靈氣修煉到極致，馭靈氣而行”，這就為他的修行指明了方向，那就是將自身靈氣淬煉到極致，就有可能運使馭靈氣而行的神通。他低眉垂簾，雖未入定，神識卻全用來推演其中關竅，不再去管妹妹了。

    紫薰兒聰慧異常，似不經意的指點了哥哥，眼睛卻瞄向了清水裏映照的沈白，那神情似是非常感興趣。

    沈白卻並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紫薰兒的眼中。他來到兵營正門前，經過之前的耽擱，有不少人已經報完名，被帶到校場考核去了。

    對，就是考核。雖然這次州府招收散修入軍籍，但也不是來了就收，還需要有基本的修為考核，隻有達到最低要求者，方能被編入正規軍。若是達不到最低要求，要麽編入普通府兵，要麽就各回各家。

    雖然不少人已經被領入校場，但依舊有三百餘散修擁擠在報名官身邊。沈白若想進去，要麽擠、要麽排隊、要麽……就隻能亮出紫林令了！

    他捏著紫林令，隻需高聲大喝一聲，再引發玄甲兵關注後亮出紫林令，自然會被迎入兵營。可想到紫林侯離去時有些高傲的樣子，他又把紫林令收了起來。就默默的排在後麵。

    報名流程並不複雜，隻要記錄名字、修為、所在地就可，三百餘散修，最多再有一個小時就全能搞定，好鋼用在刀刃上，於此時搞特殊化還真用不著。

    看著沈白收起了紫林令，蕭薰兒眼睛眯得彎彎，自語道：“為而不恃，果然有些不同。”

    “什麽不同？”紫林侯並未入定，聽到妹妹說什麽“為而不恃”，似乎也和修行有關，忙睜開了眼睛。可大眼萌一般時候都是萌呆的，她像是沒聽明白哥哥話中的期盼，而是指著畫麵中的沈白道：“說他啊，挺有意思的一個人，拿著你的令牌，卻仍在外麵排隊等著報名，看起來，到是一個很有修養的人。”

    “哼，也許他是覺得此時用出紫林令並不值得。”

    紫林侯到是一語道出沈白的真實想法，可大眼萌卻不同意他的觀點，她瞄了眼哥哥，嘀咕道：“他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我望月峰一向認為修者的力量來源於天地，入世不是為了索取，而是為了回報，這也是望月峰修士多入世修行的原因。他之前說的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正是對望月峰入世觀點的高度凝練，簡直是直指本源，待我回山後，就將此語鐫刻在山門之前。”

    沈白剽竊前賢用語，大眼萌也沒有一丁點的版權意識，竟未經過沈白同意，就要將“沈白的話”刻在山門前。

    紫林侯之前聽沈白陳述亡國與亡天下之不同，心中的確有所動容，而後又聽沈白說“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更是覺得莫名認同。但他直覺上卻總覺得沈白說這些話並非真心，到有喊口號之嫌。可無論是不是喊口號，他都覺得這個沈白有兩下子，這樣的人很少見，留在軍中也許有大用。加之他感覺沈白的“兄長”玄天有些特殊，這才扔給沈白一塊紫林令，既能通過沈白監視玄天，也算是給這個修行不怎地的小修一個進入玄甲軍的機會。

    此時，紫林侯見到妹妹似乎對此人很感興趣，不由微微皺眉，他沉聲道：“這個沈白的資質並不高，走的應該是體修的路子，觀其氣息，最多是煉精化氣階段，這樣的人還能入得你眼？”

    “天下萬物皆入得我眼！”大眼萌露著兩顆小虎牙：“而且，正因為他修為不足，說出那句話時才更讓人動容。英雄不一定身披戰甲，高大威猛，而是有責任、有擔當、有善心，在危難關頭能舍己而為人。哥哥！”

    大眼萌抬頭看向紫林侯，大眼睛眯成了小花眼：“善良比聰明更難，聰明是一種天賦，而善良是一種選擇。”

    紫林侯皺眉道：“你是在指責我嗎？”

    大眼萌朝哥哥眨巴眨巴眼睛，撅嘴道：“傑哥哥並沒有礙著咱們什麽，他現在走這條路，也的確讓王家起死回生。如果不是這樣，王家還要收我們紫族來資助，那樣你便看得起他了嗎？”

    原來紫薰兒是有些不滿哥哥對待王傑的態度。

    紫林侯哼道：“我從未說過看不起他，是他自己看不起自己。他的修行速度雖然比不得你我，卻也和父親大人當年差不多，隻要堅持下去總會有希望，可他卻自甘墮落，成為商賈，這不僅讓王家再無崛起的可能，也讓我紫族蒙羞。”

    “商賈怎麽就是自甘墮落了呢？我紫族偌大的家族，不也有專人經商，否則族人用度從何而來？”

    大眼萌有時候很萌，有時候也很固執，因“最低級”的商賈竟與哥哥爭辯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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