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何在？可敢與我一戰？”

    本是波濤洶湧的江河之水此刻忽然詭異的靜了下來，如一潭死水。

    本來過往的江湖中人或是士子文人在聽到對方的話語先是一驚，眼中更是已露各異神色，不屑譏笑之色更是站了多數。

    可在這異景下，他們的表情就變得很是奇怪了，就如同一張張來不及換下去的麵具，生硬且難看。

    眼中隻剩一葉孤舟無人操駛，載著船頭的麻衣老頭，從遠方飛速行來，所過之處，頓見水麵被一分為二，久久方合。

    就仿佛化成了一柄驚世神劍，劃出了一條巨大鴻溝。

    而那些一開始冷眼觀望的人也終於不複冷眼，被其迫人劍意所驚。

    要知道“葉孤城”那是何人？當世“劍聖”一流，自創“天外飛仙”此等不世劍招，縱橫天下，未逢敵手，劍道一途已是到達登峰造極。

    可如今，竟是有人敢來挑戰他，而且還是個老頭。

    眾人大多本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思，想著那狂妄的老頭怎麽個死法，但此刻，這神秘老頭顯露的一手亦是不落凡俗，劍仙般的手段。

    他們的心開始被提了起來，竟是有些期待。

    那這個人是誰呢？

    所有人都很是好奇。

    一口囫圇吞咽下嘴裏包著的酒，佛秀呢喃出一個名字。

    “柳生無極。”

    想不到，本來隻是為了看看那“葉孤城”究竟是何等絕世風采，那想才入城沒幾天，“葉孤城”沒看到，卻是見到了這位久尋不到的人。

    可他卻笑不出來，更喜不出來。

    “固執的老頭。”

    那聲音別人聽著隻覺鋒芒暗生，刺耳不已，可在他耳中偏偏聽到的是日暮西山的感覺，以及一絲求死之意。

    能走到他們這一步的，心中皆有自己的驕傲，更何況是那般純粹的劍者。

    佛秀又如何感受不到，想是覺得自己大限將至，死在對手的手中，總比一人老死在病榻上強，此戰，恐怕也是參雜了拚死突破之意。

    但他已不能阻止，此戰既已立下，便是賭上了柳生無極的一切，若是他突然插手，恐怕那家夥絕對第一個拔劍相向。

    果然，每個絕世劍者皆有他各自的驕傲，就在柳生無極的話語未落下許久，便見一道縹緲身影不知何時已立於那最高處一座鍾塔之頂，白衣飄飄，其氣出塵，身似飛仙。

    那人身形談不上多麽魁梧挺拔，可隻是立在那裏，所有人便移不開目光了。

    “還請柳生前輩與我入海一戰！”

    佛秀感覺到的葉孤城也感覺到了，心知這是一位劍者最後的尊嚴，他沒有遲疑，鄭重的話語清冷出口瞬間，葉孤城整個人便像是化作一團白雲，攜飛仙之姿朝南海海麵，直射而去，當真如仙人履足塵世。

    即便是葉孤城說出了老者的姓名，卻是無人醒悟，所有人仍是一頭霧水，對這個名字一無所知。

    太久了，當年江湖轟傳他名的時候那還是百年之前，他自東海而來，問劍中原，隻是，卻是折劍在了那個家夥手裏。

    之後除了在那古怪寺廟裏與那人並肩一戰外，往後的歲月，他便是一直閉關悟劍參劍，為求最高。

    奈何天不予他，百年前他已是半步天人，百年後仍是半步天人，如同打不破的樊籠，掙不脫的枷鎖，再難寸進。

    情何以堪？人何以堪？

    最近的一次出手，也就前些年為救“上官小仙”而出山與那“葉孤城”好一番廝殺，隻是，那一戰隱晦至極，無人得知其經過，自是也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但，這一切卻掩蓋不了刹那寂靜後轟然如潮水般爆發的喧囂，隻見城內黑壓壓的人頭如一條條黑色的洪流匯聚間朝南海海岸湧去。

    葉孤城，應戰了。

    似乎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他出劍了，隻因這天下間能令他出劍的人實在少之又少。可如今，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糟老頭子竟是個可與葉孤城一較高下的絕世劍者，這是何等振憾人心的消息。

    他們看不出其中的門道，可那“葉孤城”的話無不是變相認可了對手的實力。

    此戰，必是千載難逢之景。

    孤舟之上，“柳生無極”臉色平靜，蒼蒼白發如枯草般被淩冽勁風吹向腦後，像是這一天早已等待多年，確實，他早已等待多年。

    這一刻，他腦海中莫名想起了自己的過往，曾經的一切，這孤獨的一生，包括為數不多的寥寥好友，和那張可惡的臉。

    自己究竟為何會選擇拿劍？又為何會和那人成為朋友呢？

    許是各自選擇的路吧，這決絕的路，他不能回頭，那人也已無法回頭，殊途同道。

    為了劍，他舍棄了太多，他也曾捫心自問過，後悔嗎？曾經沒有答案，而如今，看著早已空無一物的雙手，他沉沉吐出了三個字。

    “我不悔！”

    “劍者，便該為劍而生，為劍而死。”

    口中自語，腦海中的一切思緒瞬間消失肅清，再無雜念，赫見他身體中忽然宣泄出一股龐大氣息，令腳下江河之水掀起足有數丈高低的江潮。

    將他的孤舟高高托起，直朝南海海麵衝去，如同劍仙臨世，又恍惚似那江河之中的仙靈以身軀承載著他的意誌，威勢，不比那“葉孤城”弱上半分。

    剩下的，也隻是酣暢一戰。

    佛秀半倚在一座酒樓的屋頂，撕扯著嘴裏的雞腿，很是惆悵的看著。

    身下那諸多縱橫交錯的長街上，黑壓壓的人頭亦似如潮水湧動著，至於結沒結賬老板都不管了，更何況食客。

    如今兩尊“劍仙”一流的絕世劍者當前，誰還有心思管那些，若是不能目睹此戰，那才是平生大恨。

    此次他重歸這方世界除了徹底的解決一些後患外，另一個目的，便是想試著看能不能尋到一些幫手與他征戰諸界，一人之力，終歸有些太過勢單力薄了。

    他要建立一個勢力，一個囊括諸天的勢力，或者說一個可以作為依據根基的勢力。

    “唉，罷了！”

    拋去手裏的骨頭，佛秀施施然起身，他拍了拍自己僧衣上的塵土，整個人便一頭鑽進了長街上的洪流。

    無人察覺。

    而遠處南海海麵，隨著兩道一先一後的身影降臨。

    海麵之上登時掀波翻浪，如兩條怒龍廝殺爭咬，劍氣縱橫無邊，異象好不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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