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乍聞遠方海天一線有清越劍吟生起，夕陽已下，隻剩一縷火紅金陽穿破層層山巒疊嶂，落在了這無邊浩渺的海麵。

    而那劍吟，便是“葉孤城”即將出劍之征兆。

    二人對峙許久，劍氣縱橫無端，皆是在等那天光黯淡。

    眾人本是因久侯而稍鬆的心瞬間被此音勾起，因此音而動。

    反觀那麻衣老者，渾身上下並無劍器，然一股股鋒芒正勢若破竹般自其體內醞釀而生，如無名而起的火，以自身為油，極盡最後光華。

    二人劍意之勝竟是令一概觀戰之人目生刺痛，似難以直視，隱隱蓋過了那水麵天光。

    連佛秀也有些凝重的看著這一幕。

    那“柳生無極”他自然知道，當年折劍之後這家夥境界不僅未退，反而破而後立化作無劍之境，如今經過一世錘煉勘悟恐怕已是無限接近“天人”之境。

    而那“葉孤城”，一身劍意竟是皆聚攏向手中長劍，想必此人一出手恐怕便是極致劍招，精氣神皆寄於劍。

    身旁，那平南王世子一雙眼睛死死的看著自己的師傅，他灰頭土臉的像是渾然忘了自己的身份，扶欄凝望間，雙手十指竟是隨著自身外泄的勁力如鐵鉤般鑽了進去，“吱吱”發響。

    而他，卻渾然不知。

    勝？他已經不抱有什麽期待了，萬望師傅不敗便好，若敗，旁邊那個不知道從哪跳出來的怪物定然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江山，他心中不由泛起一陣陣冷意，自己一切計劃皆是悄無聲息的進行著，天衣無縫，卻不知此人如何知道？莫非自己親近的人裏有內奸？

    更何況江山還未到手，如果自己賭輸了，他又會用什麽手段拿走那個賭約？

    性命來抵？

    自之前的短暫交手他已知道，此人恐怕是不下師傅的高手，隻是為何從未耳聞？

    “嗯?開始了！”

    正胡思亂想間，就見兩道璀璨劍意赫然充塞在自己的眼目中，那般驚人。

    那二人動了。

    一人抬臂，一人出劍。

    “嘭！”

    壓抑許久的海水，二人之間的海麵是瞬間炸起無數巨浪水花，仿若二人間立起一道水幕。

    柳生無極劍指一凝淩空一指，指尖頓顯滔天劍意，化作一道晦暗劍氣，橫貫於二人之間，直逼葉孤城。

    一劍之間，右手劍指如遊龍一般，劍意拖出長尾，每次變幻，皆是一道驚人劍氣激射而出，分海開浪。而在短短瞬息，已足有十道劍氣充斥於葉孤城四麵八方，那劍氣看似並不連貫，但卻暗生聯係，竟隱成絕殺之陣。

    佛秀眼睛一亮，好家夥，這麽多年恐怕是求突破不成他居然另辟蹊徑走上了劍陣之道。

    十道劍氣本是無形，此刻激射間便是於風中，於天光下，於海中顯出了一絲輪廓，封住了“葉孤城”所有退路，如同一張瘋狂收縮的網，方寸間殺機已然無窮，化作絕地。

    右手劍指驅使如令，輪轉間，那漫天劍氣鋒芒更勝。

    可那“葉孤城”卻是不急不慌，好似早有心理準備，昔日交手他便曾見過此招，如今雖是更強但也還沒有令他變色的地步。

    足尖一點他身形已如飛龍盤旋而起，腳下海水像是被一股吸力吸附上來，海麵頓時被其攪動。

    驀然。

    他出劍了，身形淩空之餘，他已人劍合一，劍隨心動，如一隻穿行於茫茫波濤中的飛燕，卻又更顯輕靈出塵，不世如飛仙般的身姿。

    一劍，

    兩劍，

    三劍，

    ……

    直到第十劍。

    十劍匯成一招，浩渺海麵竟似生起煙波一般，朦朧虛幻。

    海岸之上有觀戰者見此奇景先是一愣隨即就仿佛失了神一般，而後發出轟然的驚歎聲。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何為劍者。”

    “不枉此生啊！”

    ……

    一聲自語呢喃，一雙雙失神的眼眸，甚至還有人自覺無愧劍者之名憤然棄劍，像是終生不願再拿起。

    又是一個劍走偏鋒的怪胎。

    快劍，快到極致的劍招。技，法，道，三者看似有差，然卻大道同歸，此人竟是於劍技一道達至圓滿，近乎於道，出手每一劍都完美無比，當真殊為駭人。

    怪不得，也隻有這樣的人才能悟出那那輝煌極致的“天外飛仙”，不世劍招。

    佛秀觀此一幕喃喃道。“又是一個劍聖。”

    確實如此，風雲之中，那“劍聖”獨孤劍所創“聖靈劍法”便是被號稱世間最無缺最完美的劍法，亦是近乎於道。

    而現在，他又看到了最完美的劍招。

    葉孤城身形幻化縹緲，那在武林九成九武夫眼中的駭俗劍陣，居然被如此輕易破了。

    佛秀許是看的太過入神忽的發出一聲聲古怪癡笑。“也不知道，完美的劍招與完美的劍法哪一個會更強？”

    “劍二十三”，他也會。

    眼中不覺間閃過一絲癡狂，那是對對手的癡狂，求敵成狂。

    本來因那海麵上對戰二人正陷入驚歎的平南王世子，猛的驚覺一股飽含煞氣的恐怖劍意忽然自身邊如那忽明忽暗的火燭起伏不定。

    鼻息間更是聞到了一股濃鬱血腥味，恍惚間隻覺呼吸困難，如溺水之人，渾身難以動彈。

    唯有在聽到年輕世子掙紮的聲音後，佛秀趕忙晃了晃腦袋，穩住心神，那股非人的氣息才如潮水般退去，被他強行壓下。

    現在還不是時候。

    一刹那，平南王世子是如蒙大赦整個人癱倒在地，不停的喘著氣。

    “呼～呼～”

    他滿目驚恐欲絕的看著佛秀，這得要殺了多少人才能生成如此氣勢。

    不光是他，這“觀雲樓”周圍一些臨近的人亦是癱倒在地無數，渾身冷汗就如同脫水的魚兒不停的喘著粗氣。

    那一刻，所有人都覺得自己早已死去，不在人間。

    而佛秀此舉，早在劍意宣泄的一刻，那海中兩人皆是齊齊察覺，劍招，劍陣，劍意全是陡然一滯。

    二虎相爭，又豈能容忍異獸環伺暗藏，若是此人另有所圖，對他們來說豈不是那在後黃雀。

    兩人不發一言，然手中極招卻是不約而同齊變，葉孤城如此，柳生無極也如此，彼此心照不宣。

    兩人皆是齊朝“觀雲樓”而來，而且手中劍鋒亦是同時指來。

    剛剛穩下心神的佛秀初見這一幕，他愕然之餘便已明白前因後果，臉上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心中暗道“苦也”的同時，他一個箭步衝出了“觀雲樓”，在那年輕世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中。

    “哎呀，被發現了，風緊扯呼！”

    那連滾帶爬的背影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偷雞被發現了的賊，全無半點絕世高手的風範。

    可接下來的話又讓平南王世子的臉變得難看起來。

    “世子，別忘了我們的賭約啊，那老頭今日怕是比不成了，改天我親自上場啊！”

    說完，便像一條泥鰍般紮進了人堆裏，再無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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