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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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泡好的茶端到記者麵前, 花錦看了眼門口, 那位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顧客已經離開,看來剛才記者進來以後,她沒有再招呼她的決定是對的。

    在這個繁華的城市裏,每個人都擁有著自己的秘密。身為店主,太過好奇顧客的隱私, 是違反職業道德的。

    “您好, 這是我的記者證。”孫雅來之前,已經做好了各種準備。她入行不到兩年, 已經接觸到了各種各樣的采訪者, 言語極端的,對著鏡頭說不出一句話的,還有打死也不願意上鏡頭的,或者問他們可以給多少錢的。

    見到的人越多, 麵對各種人各種事時就越淡定,她端起茶抿了一口:“很抱歉如此冒昧地打擾你,我們欄目是為了宣傳社會正能量, 揚社會新風而創辦的。在網上了解到郭先生跟他亡妻的故事,於是幫他一起料理了後事,並且對他孩子進行了教學資助。在他那裏我們了解到, 在他最難熬的時候, 受到了兩位好心人的幫助,一位是網絡名人,還有一位就是您。您能談一談當時為何願意付出那麽多心血與精力, 為一個貧窮的人,繡出如此漂亮的龍鳳被?”

    花錦這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為了龍鳳被而來。幾個月前發生的事,對她而言已經有些模糊,她沒想到會有記者為了這件事專程來采訪她。

    麵對著鏡頭,她沉默了幾秒鍾後,才道:“可能因為我本身就來自貧窮的鄉村,所以更能體會到,經濟條件不太好的夫妻,丈夫願意為妻子花那麽多錢來大醫院求醫,是多麽難得的事。”

    孫雅以為花錦會說,感動於夫妻之間的感情,又或是趁機抬高自己的品格,沒想到她開口會是這樣一句話。

    “人心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但一個男人願意為妻子舍棄所有金錢,甚至願意為她負債累累。而且夫妻二人即便吃盡苦,受盡累,也堅持培養孩子讀書,讓他增長見識。孩子心疼父母,為了減輕家庭負擔,放假就四處打工攢錢。”花錦笑了笑,“我不是感動這份感情,而是敬佩這個家庭。在這個世界上,還有無數這樣的家庭,也許不夠富裕,但很溫馨。”

    “我敬佩他們,也羨慕他們。”

    身為記者,孫雅對別人的情緒比較敏感,聽著花錦的話,她下意識猜測到,這位女士的原生家庭可能不夠美好,或是親情缺失。

    她沒有抓住這條線繼續挖下去,而是道:“郭先生說,他之前不知道龍鳳被真正的價格,後來情緒漸漸穩定,出去了解了一下後,才知道您收的所謂本金,隻是一床被子的零頭。如果不是郭先生特意去了解,那麽您做的好事,一輩子都不會被人知道,這樣值得嗎?”

    “沒什麽值得不值得的,電視劇裏不是有句話叫……做人,最重要的就是開心嘛。”說到這,花錦自己先笑了起來,“我生活壓力小,父母已逝,又不養孩子或寵物,賺來的錢足夠花就好。有時候能幫到別人,我其實還是挺開心的。也許我不是為了幫助別人,而是為了讓自己心靈上得到滿足吧。”

    孫雅沒有料到,采訪對象竟然是個無父無母,單獨在外麵打拚的人,她擔心對方情緒受影響,趕緊問了幾個輕鬆的問題,最後問,“節目播出的時候,可能會用到一些您的繡作,您介意我們取一些影像嗎?”

    “當然不介意。”花錦起身道,“您請。”

    攝像有些意外,原計劃裏,他們並沒有幫繁花工作室宣傳的意思,但是既然搭檔開了口,他還是選了幾個角度不錯的景,把店內的繡品拍了進去。

    “非常感謝您支持我們的工作。”孫雅從背包裏取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出一個三指寬的禮盒,“這是我們欄目組的紀念品,希望你不要嫌棄。”

    “您太客氣了。”花錦雙手接過盒子,起身從抽屜裏取出兩個木盒,“夏天快要到了,我沒有什麽可以送的,送兩條手帕給二位擦擦汗吧。”

    “這怎麽好意思。”孫雅知道手工繡品價格昂貴,推辭不接。

    “繡手帕費不了太多的精力,隻是這兩塊手帕的寓意好,祝二位事事如意,工作順利。”花錦解釋道,“手帕上的繡紋不多,很多都是我閑暇之餘做的,手藝不精,二位不要嫌棄。”

    她是個庸俗之人,在聽到欄目組有可能在節目中剪入繡品的鏡頭,就忍不住動了心。多一個人看到蜀繡的美,對刺繡整個行業都是好事,對工作室也是好事。

    最終孫雅收下了花錦送的手帕,坐上回電視台的采訪車,她打開了禮盒。手帕折疊放在盒中,觸手順滑,她輕輕展開手帕,忍不住驚歎了一聲。

    好漂亮的富貴牡丹圖。

    把手帕翻了一個麵,繡圖竟然與另一麵不相同,上麵繡著的是紅梅綻放。這是何其精湛的手藝,居然看不到半點不妥之處。這讓她想到了姑媽家裏掛著的一幅仙鶴送桃蘇繡圖,聽說那是姑媽好友在她五十大壽時送的,當時她看到那幅繡圖時,也是如此的驚豔。

    工作結束,孫雅疲憊地回到家,見爸媽還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喝茶,姑媽與姑父也在,她一邊換拖鞋,一邊跟長輩們打招呼。

    “小雅回來了?”姑媽看到她,露出溫和的笑,“快坐著休息一會兒。”

    孫雅挨著姑媽坐下,把背包順手扔到旁邊,靠著姑媽撒嬌:“姑媽,我好累啊。”她從小就跟姑媽親近,在她很小很小的時候,姑媽就經常給她編一些很有意思的小動物,擁有這些小動物的她,是整個小區孩子都羨慕的對象。

    “早就跟你說了,女孩子做什麽記者,整天風裏來,雨裏去,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連個男朋友都沒有。”孫爸爸見女兒沒大沒小的樣子,就忍不住責備道,“讓你跟我回來做生意你不聽,現在知道累了?”

    “哥,你這話怎麽說的?”孫姑媽輕輕拍著孫雅的肩,不讓她跟孫爸爸發生矛盾,“當年爸爸的手藝,你不也不願意學?孩子有自己的想法,隻要他們不走那些違法亂紀的歪路,我們做長輩的就不該多插手。再說女孩子怎麽了,婦女也能頂半邊天。”

    孫爸爸一聽妹妹這話,頓時硬氣不起來了。當年他爸要把草編手藝傳給他,他怎麽都不願意,還是妹妹站出來,才沒讓他們老孫家傳承了四五輩的手藝丟幹淨,麵對妹妹的話,他哪敢反駁。

    “我這是心疼他……”

    “心疼女兒就去廚房削水果,別打擾我們女人看電視。”孫雅媽媽嫌棄地看著丈夫,“瞧不起我們女人,你自己一個人待著去。”

    孫爸爸徹底不敢再說話,乖乖去廚房洗水果。

    “姑媽,我今天去采訪的時候,收到一份禮物,你肯定喜歡。”孫雅知道姑媽從事傳統手工藝行業,對傳統藝術非常感興趣,所以把花錦送的手帕拿了出來,“你看,這條手帕兩麵的繡紋竟然不同。”

    “這是雙麵異色繡,幾十年前由蘇繡師創造出來的。這種繡法,非常考驗繡師的針法,並且多用在蘇繡上,你這塊手帕的用料是蜀錦,用色習慣也偏向蜀繡風格,倒像是集了二者之大成。你運氣好,不知是得了哪位大師的繡品?”孫姑媽把手帕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毫不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掩飾自己的欣賞之意,“用色大膽,針腳細膩,圖案寓意也好,這麽好的東西,你要好好保存起來,別浪費了好東西。”

    “不是大師,是一位非常年輕的繡師作品。”孫雅把事情經過大致說了一遍,拿出臨走前,跟對方交換的名片,“這是她的聯係方式。”

    “花錦……”孫姑媽忽然想起來,前段時間她在傳統手工藝品內部展覽會上,似乎也遇到了一位名為花錦的後輩。她拿出當天收到的名片與孫雅手裏這張對比,果然名字與聯係方式都相同。

    “原來是她。”孫姑媽憶起自己曾許諾,要把花錦介紹給自己那位擅長刺繡的好友,結果這幾天忙起來就忘了,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都是五十多歲的人,竟然還說話不算數。想到花錦才二十多歲,就能繡出這麽精美的雙麵異色繡,孫姑媽心中有些欣慰,這麽有天分的後輩,她的那位好友一定很願意見到她。

    為了完成菠蘿精的定製,花錦跟譚圓連著忙了好幾天,晚上做夢的時候,花錦夢到繡架上的針在自己動,很快就繡好了整張繡圖。

    然而夢就是夢,第二天早上醒來,她還是要麵對無情、殘酷又繁忙的世界。

    在她忙得暈頭轉向的時候,手機響了起來,她想也不想便拿出手機,“你好,這裏是繁花工作室,請問您是哪位?”

    手機那頭沉默了幾秒,一個冷漠的聲音響起:“裴宴。”

    “原來是裴先生。”花錦停下手裏的活兒,起身走到沙發上伸展了一下腰,“不好意思,我剛才太忙了,沒注意到電話號碼。”

    “你是根本沒存我的號碼吧。”裴宴語氣裏的冷漠,已經順著手機爬了出來。花錦幹笑兩聲,轉移話題道,“您今天怎麽有空給我電話?”

    譚圓在一邊擠眉弄眼,見花錦瞪她,捂著嘴往旁邊一躲,她這種不純潔的人,就不去影響這對純潔男女聯係感情了。

    “是誰跟我說,想要去展覽的?”

    “啊!”花錦這才想起,上次裴宴說過,要帶她去參觀文物展覽,這幾天她忙來忙去,竟然把這個給忘了,“去去去,下冰雹我都去,什麽時候啊?”

    “明天早上八點我在巷口外麵接你。”說完,裴宴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如果下冰雹,你就別等我了,我是不會來的,下刀子也不會來。”

    花錦:“哈哈哈哈,裴先生您真幽默。”

    不,一點都不幽默,這種笑話好冷。

    “比不上花小姐幽默,求人辦事還不存手機號碼,多幽默啊,是不是?”

    花錦:“……”

    “裴先生,您有所不知,我習慣了用微信,在我心裏麵,加了微信好友就是最親密的摯友,無可替代。”花錦覺得自己還能再搶救一下。

    “那你微信上,有多少好摯友?”

    “摯友再多,也不比不上裴先生你一半的風采。”花錦幹咳一聲,“身為蜀繡未來傳承人之一,我最大的優點就是誠實,真的。”

    “嗬。”裴宴冷笑一聲,掛斷了電話。

    “朋友圈所有人都比不上裴先生一半風采哦。”

    “無可替代的摯友哦。”

    譚圓搖頭歎息:“花花,真沒看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來,你撩起男人來,如此的不要臉。更不要臉的是,都說人家無可替代了,竟然還好意思說你們是純潔的男女關係。你說這種話的時候,有沒有考慮過純潔的感受?”

    “考慮過了,純潔說我說得對。”花錦把手機放到一邊,“你不懂,對於我來說,微信上所有的好友,都是無可替代。”

    晚上回到家,花錦又做了一個夢,夢裏很多人哭著喊著要買繡品,無數的人舉著橫幅,橫幅上寫著“以維護傳統手工藝為榮,以踐踏傳統手工藝為恥。”

    花錦美得笑出了聲,醒來打開窗戶一看,外麵確實沒有下冰雹,但是下雨了,不知道裴宴還會不會來?

    挑出一條露肩裙換上,花錦想,不管他來與不來,自己先準備上吧。

    換好衣服化好妝,順手繡了會東西,她的手機才響起來。

    “我到了,你下來。”

    下來?

    花錦走出門,在陽台上往下麵看了一眼,穿著白襯衫黑西裝褲的裴宴站在那,他的腳下是泥水亂流的髒地,他的四周是破舊不堪的建築與在風雨中飄揚的雜草,唯有他與手中那把藏藍色大傘,是雨幕中最閃耀的存在。

    “你站在那兒幹什麽,是要準備從上麵跳下來嗎?”裴宴忽然抬頭,對上了花錦的視線。

    花錦歎息,奈何如此佳人,嘴巴卻這麽毒:“我倒是想跳,怕把你給砸死。”

    裴宴往後退了幾大步,然後仰頭沉默看她,眼神似乎在說,現在砸不到我了,你跳吧。

    花錦:……

    算了,求人嘴軟,她忍了。

    花錦下了樓,兩人一個撐著藏藍色雨傘走前麵,一個撐著粉色雨傘走後麵,都不說話。

    “哦喲。”買菜回來的陳老太從巷子裏走出來,看著裴宴滿臉嫌棄,“小夥子長得挺好看,咋這麽不懂事呢。打著這麽大一把傘,不跟女朋友走一塊,竟然還各打各,這像什麽話嘛?”

    “陳奶奶,我跟你說了,我們不是……”

    “你說得有道理。”裴宴收起自己的傘,走到花錦傘下,抬了抬下巴,“把傘撐好。”

    “嗬嗬。”花錦把傘柄塞進裴宴手裏,“親愛的,這把傘好重哦,人家手酸,你快給我揉揉。”

    來啊,互相傷害啊,看誰惡心誰。

    “這才對嘛。”陳太太見狀,感到十分欣慰,露出深藏功與名的微笑,快步從兩人身邊走遠。她雖然年紀大了,但也知道做電燈泡討人嫌這種事。

    花錦與裴宴齊齊扭頭目送陳奶奶遠去,隨後互相怒視對方。

    “幼稚!”

    “臭不要臉!”

    “傘還你!”

    “我不,你來打!”

    “我一個大男人打小花傘不好看。”

    “胡說,打什麽傘那是別人的自由,誰規定男人就不能打小花傘了,那是對廣大男同胞的性別歧視,身為新時代繼承人,我們要破除舊風俗,打破狹隘的性別觀念!”

    作者有話要說:  花錦:反歧視!擁護男同胞也有打小花傘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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