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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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錦推開門, 就看到裴宴可憐兮兮地躺在床上, 水汪汪的眼睛望著門口,像隻無依無靠的小奶狗。她的心瞬間軟得不行,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有點燙,臉色這麽差, 早上吃東西沒有?”

    “沒胃口, 不想吃。”裴宴抓住花錦的手,“本來頭暈想吐, 還覺得天旋地轉, 可是看到你,就好多了。”

    “生病了還不老實,說什麽甜言蜜語。”花錦看了眼藥水瓶,裏麵的液體還剩下三分之一, 她歎口氣,看了眼他紮著針的手,“我去給你熬水果粥, 你先休息一會兒。”

    “不要走。”裴宴抓住她的手,“就坐在這裏陪我一會兒好不好?”

    見他眼巴巴的看著自己,花錦坐回了床邊, 給他理了一下被角:“那我等這瓶水輸完, 再下去。”

    “好。”裴宴看著花錦的側臉,把臉貼到她的掌心,“本來打算明天帶你去林醫生那裏看看, 給你換一種藥膏的,看來隻有晚過去幾天了。”

    “我的膝蓋那是老毛病,早一天晚一天沒什麽區別。”花錦歎氣,“先把你自己的身體照顧好,我才能放心。”

    裴宴精神不太好,強撐著與花錦說了一會兒話,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花錦起身摸他的額頭,上麵冒出一層細汗。

    出汗是好事,等下應該就能退燒了。

    下樓讓醫生給裴宴換了藥水,花錦讓幫傭阿姨帶她去了廚房。裴宴家的廚房很大,廚具應有盡有,有些廚具花錦甚至沒有見過。

    廚房裏有位廚師正在燉湯,見到她進來,先是有些意外,但發現是幫傭阿姨陪著她進來的,便露出了笑容。

    花錦的廚藝算不上多精湛,但從小學著洗衣做飯,至少能達到正常家常菜的水準。或許是因為小時候每天都要做飯,做不好還要挨罵,她來到這個城市,獨自生活以後,反而變得不太熱衷下廚了。

    小時候生活條件不好,她感冒發燒以後胃口差,若是剛好在水果豐收的季節,外婆就會用冰糖加水果給她做飯,她吃在嘴裏,滿口的甜香。

    年幼的時候,冰糖的甜都能甜入心扉,即使十幾年過去,也難以忘懷。

    把水果粥材料準備好,花錦開始用砂鍋慢慢熬粥,後麵加水果時,她問廚師:“廚房裏有糖嗎?”

    “糖?”廚師愣了一下,幫花錦找出好幾個罐子,每個罐子裏都放著不同的糖,“有的,不過裴先生不太喜歡太甜的食物。”

    “我知道了,謝謝告知。”花錦用糖勺舀起一粒冰糖,投進不斷冒著氣泡的粥裏。冰糖很快被粥湯淹沒,再也看不見。

    用木勺輕輕攪動砂鍋裏的粥,花錦把火關到最小:“十分鍾後,請你幫我關一下火,我去樓上看看。”

    “好的。”廚師連忙答應下來,等花錦離開後,他疑惑不解地看了眼冰糖罐子,隻是加一粒冰糖而已,這位小姐表情為何如此鄭重,仿佛終於完成了最重要的步驟?

    花錦回到樓上,見裴宴還沒有醒,她找了條幹毛巾,拍了拍裴宴,“你的睡衣被汗打濕了,我用毛巾幫你隔一下。”

    裴宴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乖乖讓花錦把毛巾塞到他後背,然後抓著花錦的手繼續睡過去。

    燒退下去以後,他的臉終於不紅了,卻多了幾分不健康的慘白。花錦陪他坐了一會兒,醫生進來給裴宴取針的時候,裴宴才再次緩緩醒過來。

    “醒了?”花錦摸了摸他的發頂,“還想不想再睡一會兒?”

    裴宴搖頭,微笑著看花錦:“花花,你還在啊。”

    “看到我還在,你很失望?”花錦幫裴宴按住壓針孔的止血棉簽,“別亂動,不然我收拾你。”

    裴宴乖乖躺好不動:“我隻是看到你還在,太高興了。”

    正在收拾針頭跟藥瓶的醫生聽到兩個小年輕的交談,笑著把自己醫藥箱抱下去,對幫傭阿姨道:“真沒想到,裴先生在女朋友麵前,乖得跟貓似的,真是一物壓一物了。”

    “那你瞧著,這兩人……能不能成?”幫傭阿姨瞧了瞧樓上,壓低聲音道,“這可是裴先生第一次帶女孩子回來。”

    “年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人的事不好說,不過看裴先生對這位小姑娘的態度,差不離的事。”家庭醫生笑眯眯道,“有事打我電話,我先走了。”

    醫生剛走,幫傭阿姨就看到花錦下樓,以為她要走,馬上道:“花小姐,午飯已經做好了,您看要不要先吃了飯再……”

    “我還不餓,先把水果粥端上去給裴宴吃了,我再下來。”花錦去廚房把熬好的水果粥端出來,“你跟其他人先吃吧,不用等我。”

    花錦端著水果粥上樓,發現裴宴已經換了件幹淨上衣,靠著床頭坐著。她把粥放到旁邊:“吃飯了。”

    “啊。”裴宴張大嘴。

    “裴小少爺,你多大的人了,還要人喂。”花錦無奈失笑,端著碗喂裴宴,“先嚐嚐合不合胃口,我已經好幾年沒有熬過這種粥了。”

    粥吃到嘴裏,帶著淡淡的果香與酸甜,裴宴點頭:“好吃,絕世大美味。”

    看到裴宴笑眯眯地樣子,花錦想起了自己的小時候:“以前生病的時候,我最期待的就是外婆熬的水果粥。可惜那時候交通不像現在這麽便利,家裏舍不得一年四季都花錢買水果吃,隻有水果成熟的季節,才能吃得到。”

    “外婆家有很多果樹,梨樹、李子樹、桃子樹、杏樹、還有柑橘樹,每次去外婆家玩,都是我最高興的時候。”提起自己在外婆家的童年,花錦臉上露出笑容,“我小時候特別皮,暑假的時候在外婆家的柑橘林裏找蟬蛻,撿掉在地上的嫩柑橘果晾幹,然後去縣城裏的中藥鋪換錢,每次賺到錢,就特別高興。”

    一碗水果粥不知不覺喂完了,裴宴看著空空的碗:“我吃光了,你吃什麽?”

    “我又不是病號,當然是去樓下吃大魚大肉。”花錦拍了拍裴宴的腦袋,裴宴覺得,她這個姿勢很像是在拍一隻狗,“乖,等我吃完飯再來陪你。”

    裴宴:“……”

    他該感謝她,沒有當著他的麵吃大魚大肉。

    吃完午飯,裴宴精神好了很多,花錦陪他看了一部甜蜜蜜的電影,外麵忽然狂風大作,雷光閃爍,看起來像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花錦看著窗外閃過的雷光,皺了皺眉,“裴宴,我……”

    “你剛才還答應陪我吃晚飯,現在就要食言?”裴宴頓時變成了奄奄一息的樣子,“我的頭好暈,全身都難受。”

    花錦:“……”

    男人不要臉起來,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

    “我怕等會雨下大了,我回去不方便。”

    “那就不回去了,留在這裏。”裴宴靠近花錦,漂亮的眼睛眨啊眨,“我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麽?”

    花錦捂了捂胸口,不僅不要臉,還要用美人計,她如何能抵擋這種迷惑?

    “我一個人睡在二樓,家裏請的工人都睡在一樓,萬一我半夜發燒,雷聲太大他們又沒聽見,孤零零又病弱的我,該有多可憐?”裴宴拉了拉花錦的小手,“今晚,你就住在我隔壁,陪陪我,好不好?”

    “好。”在美色麵前,毫無底線的花錦,瞬間丟盔棄甲。

    “那我們再看一部電影?”剛才還奄奄一息,有氣無力的裴宴,瞬間從沙發上站起身,跑到櫃子旁翻找碟片。

    花錦:“……”

    就不能再裝得像一點嗎?

    手機響起,她看了眼來電人,按下通話鍵:“馬克先生,你好。”

    聽到馬克兩個字,裴宴若無其事地繼續翻找碟片,耳朵尖兒卻豎了起來。

    馬克站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天際翻滾的烏雲:“花小姐,關於鸞鳥的圖樣,我有了一份初稿,不知明日你是否有時間,我們一起吃個午餐,詳談有關繡紋的事。”

    “明天?”花錦看了眼裴宴那雙在櫃子裏翻來翻去,毫無章法的雙手,“抱歉,我明天恐怕沒有時間,如果您不介意的話,晚飯後,我們可以在視頻上談論這件事。”

    “哦?”馬克眉梢微動,“若是明天中午沒有時間,明天晚上也可以。”

    “明天晚上恐怕也沒時間,我的男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朋友生病了,我要照顧他。”花錦道,“馬克先生對刺繡有什麽要求,盡管在視頻裏提出來,就算你沒有請我吃飯,我也會盡心完成您的作品,所以請不用擔心。”

    “花小姐做事,我當然是信得過的。”聽出花錦的拒絕之意,馬克有些遺憾,如此有趣的女士,竟然被其他男人先一步奪走了,“既然你不方便,那麽等以後有機會,我們再約。”

    花錦跟他客氣幾句後掛斷電話,抬頭見裴宴正在偷聽,忍不住笑了:“想問就問吧。”

    “有什麽好問的,我又不是那種女朋友出個門,就要再三打聽無數次的男人。”裴宴把碟片放進播放器裏,大大方方道,“放心吧,我不會這麽小心眼的。”

    花錦看著播放器,似笑非笑道:“碟片放反了。”

    嘴硬的男人,還真是一點都不小心眼。

    晚飯後,花錦借用裴宴的書房,跟馬克接通了視頻會議請求,裴宴捧著一本書坐在角落裏,一臉我不是來聽你說話,隻是恰巧坐在這裏看書而已的表情。

    外麵風雨飄搖,屋內卻有種難言的美好。花錦靠著舒適的椅背,看了眼沙發上,時不時朝這邊偷看的裴宴,忍不住露出了笑。

    視頻接通,馬克看到花錦臉上還沒有散開的笑意,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花小姐,晚上好。不好意思,為了我的事,到了晚上還要麻煩你。”

    “你客氣了。”花錦收斂起笑意,調整好坐姿,“工作上的事,我會盡全力配合馬克先生的要求。”

    馬克注意到花錦的書房很大,她身後的書架上,有很多珍貴的書籍,不像是普通家庭能夠擁有的。不過他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視線:“關於蜀錦的問題,我安排人打聽過了,蜀省有幾位織布大師,但他們已經年邁,恐怕無法達到我的要求。”

    機器代替大部分人工,是社會發展的必然性。身為一個頂級設計師,他了解每一塊布料做成衣服後會有哪樣的視覺效果,但卻不一定能夠了解,布料的生產過程。

    聽到馬克這種說法,花錦並不意外:“現在的機織蜀錦與人工編織的差別並不大,隻是有些傳統織布手藝,是機器現在還不能做到的。我不知道馬克先生您想要這條裙子達到什麽效果,但是身為繡師,我仍舊覺得,隻有特定的布料,才能讓繡紋在衣服上,發揮出最好的效果。”

    “不知道花繡師可有合適的織師推薦?”馬克知道花錦說的是實話,他看著視頻裏的花錦,“或者說,你有沒有合適的購買渠道?”

    “抱歉,我平時采用的布料大多是機織蜀錦,隻有少量的昂貴繡品用的人工織品,但那也是普通織工做出來的,他們還達不到那個標準。”花錦搖了搖頭,“所以我並沒有合適的購買渠道提高。在這方麵,也許幾位刺繡大師比我更加了解。”

    “那花小姐這邊,可曾聽說過哪些厲害的織工?”馬克問了這句話以後,發現花錦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在我還沒有接觸過刺繡時,見過一位很厲害的織師,能夠織出如蟬翼如薄霧的蜀錦。”花錦垂下眼瞼,“不過她並不是什麽有名的大師。”

    馬克聞言心中一喜:“她在哪兒?”

    “蜀省的一個偏遠縣城裏。”花錦勾了勾唇角,“佚名縣。”

    “佚名縣?”大概這個縣城實在太過偏遠,馬克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一個無名的小地方。”花錦回過頭,看著坐在沙發上,還在偷看自己的裴宴,“如果馬克先生需要的話,過幾日,我願意去那裏看看。”

    看看那座她曾經拚命逃離,近八年不再踏足之地。

    曾經不願意麵對的,不願回憶起的,午夜夢回時懼怕的,似乎在此刻變得不再那麽重要。

    她想帶著裴宴去外婆的家鄉看一看,給她老人家上一炷香,好讓她老人家知道,逃離噩夢八年的外孫女,終於有了足夠的勇氣,去麵對一切。

    裴宴見花錦扭頭看向自己,咧嘴朝她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作者有話要說:  花花日記: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裴宴:花花說得對。

    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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