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布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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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慶九年,仰止山景行山莊。
每逢佳節胖三斤,吊秤一看是八斤,可是要不胖上幾斤,如何對得起吃下去的米飯饅頭?如何對得起死去的雞鴨牛羊?狸奴如此徹想一番心裏也好受點!
狸奴拖著年後愈發沉重的身子,親自擺好了小板凳和矮幾,數了數,恰好三九二十七個。又將一把上好的七弦琴放在首位的矮幾上,下麵墊著綿軟的座墊,她親自上去試了試,甚舒服!
一切都準備妥當之後,便去請她家莊主出來,說來也是奇怪,今日正月十六,昨日才鬧過元宵節。按照往常,她家莊主必要再玩上幾日,才能把這年給過去,可是今年卻要早早開始學琴,還讓他們一眾師兄弟陪她一起,著實奇怪!
“莊主,三月初便是武林大會了,按說您應該勤練武功,雖說您也得不了那武林盟主的頭銜,但輸的太難看也不好,是不是?再說您一把年紀了,七律不通,五音不全,幹嘛非要學琴啊?就算你想學琴,幹嘛非要把師兄弟全都叫上聽您手揮魔音啊?這不是要毀了您英明神武、無所不能的形象嗎?”
狸奴走了一路,在布蠻後麵嘟囔了一路,布蠻看來她一早就打好了腹稿,不然說不出這麽條理清楚的一番言辭來。
“琴者,情也;琴者,禁也!吹簫撫琴、吟詩作畫、登高遠遊、對酒當歌成為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生動寫照。古琴因其清、和、淡、雅的音樂品格寄寓了文人風淩傲骨、超凡脫俗的處世心態,而在音樂、棋術、書法、繪畫中居於首位。你們總抱怨我平日裏粗魯沒品味,本莊主虛心接受你們的諫言,並身體力行、付諸行動,你們又準備著這些話來堵我,難道在你們眼裏,本莊主脾氣已經好到這種地步了嗎?”
狸奴一看布蠻拿出了莊主的做派,隻好搖頭否認。布蠻看她如此,滿意的點了點頭,甩了一下衣袖,雙手抄於背後,大步流星的走去了靜思苑。
此朝名曰康朝,百姓有崇尚廟堂之高的,也有一心追尋武術處於江湖的。如今江湖上有七大門派:其一為蒙山的鐵拳派,強項就是拿小拳拳捶你胸;其二為會當山的翻掌門,此門弟子的翻雲覆雨掌出神入化,化為己有;其三是琴溪的赤鞭派,此派皆是女子,擅用鞭子,勾人殺人;其四是望河的金槍門,插得一手好魚,其實他們的武器也不是金子做的,起這個名字也是為了能讓它金光閃閃,閃閃惹人愛;其五是隋嶺的雪鬆派,此派人士皆舞得一手好劍,屬江湖七派中鼎盛之派;其六是德川的飛刀門,此派刀法精妙,是江湖上唯一一個可與雪鬆派媲美的門派。
重點說一下其七——景行山莊,它的特別之處不但在於名字不落於俗套,什麽派什麽門的用的多了不免俗氣。而且在於別派大都隻專注於一項武術,或刀或劍,或拳或掌。但景行山莊獨具一格,其門下弟子練什麽的都有,實屬亂七八糟,雜七雜八,不可統一而述。
且山莊隻有三九二十七名弟子,其實布蠻也想湊個七七四十九,九九八十一這樣的,好聽又好看。不過山莊經費有限,實在養活不了那麽多的人,再說濃縮就是精華,江湖上那麽多門派,她還不是生生的帶著景行山莊留在了第七的位置?
若論特別,它在江湖門派中絕對就是扛把子的,可是若論名聲實力,絕對是七派中墊底的。景行山莊的莊主姓布,老莊主看爛泥扶不上牆,幹脆帶著夫人遊山玩水去了。而莊主就由她的獨生女接任,此女姓布名蠻,傳言其樣貌生的不可方物,不過聽說性子野蠻,且性取向不太正常,所以年已過二十還未嫁人。
之所以是傳言,是聽說,是因為這布蠻每次出場,都要用青玉麵具遮麵。而且向來是隻愛動手,不愛動嘴,且自她接手景行山莊的莊主之後,甚少出現在大眾麵前。
然謠傳隻是謠傳,不可全信!
一提起這三月的武林大會,布蠻覺得腦仁都疼,她生性憊懶,能動手就不動腦子,反正動腦子的事情有那些聰明人做就行了。傳言江湖人士大都淡泊名利,厭煩官場那些彎彎繞繞,可傳言隻能是傳言,這天下到哪都有官迷,江湖也不例外。其實在布蠻看來,大家各過各的不就行了,幹嘛非要定出個一二三來?還非要選出一個武林盟主來一統江湖,真是武俠小說看多了,說到底還不是受權利功名的趨勢,想要過一過官癮就行了。
布蠻又覺得想當官幹脆入朝為官不就結了?奈何這些人為了顯示出自己淡泊名利,不受束縛,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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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者,情也;琴者,禁也。吹簫撫琴、吟詩作畫、登高遠遊、對酒當歌成為文人士大夫生活的生動寫照……”看人都已經到齊,布蠻便開始說道。
“莊主,這些你已經說過了……”
狸奴看布蠻又將剛才的話說了一遍,好言在一旁提醒,可是布蠻哪裏管得了她?仍是自顧自的把開場白說到透底敞亮。狸奴不禁暗暗翻了個白眼,他們莊主最煩動腦子,肯定是隻準備了一個理由,也隻翻了一本書,也隻記下了這一段話,所以不得已才反複利用。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獨學琴不如眾學琴,為了提高本山莊的藝術氛圍,特召集各位一起學習探討琴藝。本莊主以前跟著聆音閣的桐梓姑娘學過一段,先請大家鑒賞一下!”
布蠻又自由發揮了幾句,才把開場白說完進入正題,可是比起那魔音繞梁的琴聲,大家更願意聽著蒼白無力的開場白。
“桐梓姑娘若知道莊主技藝如此,定要氣的筋脈寸斷,五髒六腑都要被氣得出血,真是有辱名聲啊!”
“十八師兄,你帶的可有棉花,分我一點?”
“去你的,誰沒事會帶著那個東西?”
如此一晌下來,眾位師兄弟皆是頭冒金星,麵如死灰,渾身無力,最後相攜而去。布蠻看了看效果,覺得還不錯,滿意的點了點頭,取出了耳朵裏的耳塞,順便捂住了狸奴長大的嘴巴。
景行山莊人雖少,吃的卻不少,李氏和幾個小廝每日便要為了準備三餐而大費力氣。可是今天一早莊主便派狸奴說午飯隻準備平時一半的量就行了,李氏夫婦雖驚訝但也依言照做。
他們本以為會不夠吃,可是飯菜卻仍剩了三分之一,李氏夫婦用力的扶著下巴,怕它掉下來。景行山莊位於仰止山,仰止山地界很大,布蠻為了大家的體重考慮,將餐屋設在了距前莊兩裏之外的後莊,這樣吃過飯之後散散步還能消食。
也因為如此,李氏夫婦並不知前莊發生了何事,逮著幾個人問下來,他們都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夫婦二人對視一眼,也隻好作罷。
布蠻為了防止大家在服裝發型上起攀比之意,所以山莊上統一服裝發型,春夏秋冬的幾十件衣服,每人皆是款式材質相同,頭冠插簪也都無異。
布蠻和狸奴雖然都是女子,但也都和大家保持一致,裝束和男子無異。狸奴垂頭喪氣的跟在布蠻身後,緩慢的向前行走,因為依照他們莊主的性子,此番折磨他們必要受個幾個月,唯有等她琴藝超絕之時也可罷休。
這莊主啊做什麽事容易魔怔,凡是她想要學的東西,不說修煉至絕境,但也要知個七八分才罷,絕不是心血來潮、三分鍾熱度的人。
首先就是莊主的劍術,她的佩劍是由特殊寒鐵打造的,劍身綿軟的很,若不是內力深厚之人,根本拿它不起。不但如此,莊主的劍術也是十分了得,當初她初入江湖之時,便同雪鬆派的大弟子平秋亭討教過,愣是把那平秋亭打得閉關三個月,三個月後又來找莊主比試,又閉關了半年,由此往複循環,已經好幾年了。
她想學廚藝,死命學了半年,最後弄得醉楓樓大廚都甘拜下風,不好意思再呆在醉楓樓了。那期間他們一眾師兄弟也沒少受其摧殘,可是如今想吃上她做的東西,也是難上加難;
她看繡花女紅挺有意思,就找了幾個繡娘苦心孤詣的練習手法,十指被戳的都是針眼兒也沒有打消她的熱情。如今她若興致來了,繡個手帕,必是師兄弟們哄搶的;她喜歡玉器,玉簪,玉墜,玉鐲,玉蟬……凡是玉的她都要收藏,最後盒子裏放不下,愣是弄了一間屋子來存放,讓她屢屢想要對其行竊……
一言概之,若是她布蠻對什麽有興趣,她就會想要掌握、擁有、領悟她,但有一個人是除外的!
看她如今這模樣,完全是被琴道的博大精深給迷住了,勢必要參詳一番。若是她和從前一樣,真要使勁兒參悟,怕是他們一眾師兄弟要瘦上幾斤了!
“莊主,我肚子疼,可能今天下午就無法聽您彈琴了。”
二十六由二十七扶著,臉色蒼白,牙齒輕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顫,步子發軟,看著確實是病了。
“無妨,還是身子重要!隻是有些可惜,晚飯本莊主要做佛跳牆,二十六你是無法吃了,別愣著了,快去找宋十醫瞧瞧。”
狸奴一看便知這兩人是裝的,更何況是閱人無數的布蠻。布蠻可不輕易做菜,還是佛跳牆這樣的大菜!上次做的時候二十六和二十七兩人出去執行任務,未在莊內,回來之後聽他們說如何如何的好吃,便已經後悔不跌了,此番看他們一臉菜色,定是後悔稱病了,還找了如此拙劣的理由。
“啊,莊主,我覺得我又好了,莊主果然不是一般人,單是幾句溫柔話便將二十六這疼止住了,那個……我們先去占位置了。”
兩人說完便一溜煙兒的跑了,哪裏有半點不舒服的樣子?他們過得明明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卻被布蠻養成了資深吃貨,真是無限令人憂心啊!
“莊主,您今天真要做佛跳牆?”雖然才過了年,牙祭打得滿滿的,可是莊主的佛跳牆,練成之後她也隻吃過一次而已,且也沒吃到多少。
“本莊主何時說過謊話……你若想吃就不準反駁!”
狸奴本想翻翻舊賬,可是布蠻卻及時堵上了她的嘴,看來今天是真的要做了。今天午餐他們吃的少,布蠻卻沒少吃,走路也走的慢,兩裏的路她愣是走出了二十裏的感覺,不過狸奴卻希望她走的更慢一些。
他們到的時候,靜思苑的亭子裏已經坐滿了人,大家能夠這麽積極,定是已收到了小道消息。
“大家若是發現誰的耳朵裏塞了東西,告訴本莊主,今天他的晚飯歸你!”
一陣歪歪斜斜的小動作之後,亭裏也恢複了安靜,接下來就是魔音重放。如此折騰下來,日子離武林大會越來越近,不知是莊主的琴技變好了,還是大家有了抵抗力,往日裏的煎熬再也沒有,有無聊的也會找人下棋,鬥蟋蟀,打紙牌,比試武藝……靜思苑的歡聲笑語甚至蓋過了莊主的琴聲。
不過莊主為了安撫大家,每日都會親手為大家做上一些菜,或者一人發一塊手帕,大方的時候也會每人一塊玉佩,反正都是為了讓她的愧疚心少上一些。
因為她知道,她的琴聲仍是難以入耳,有些事情不是你努力便是能學好的,天分和後天的努力都很重要,彈琴這件事情確實不適合她!
莊主不學琴了,那他們也沒有什麽福利了,日子變得更無聊了,不過少有人來的山莊這日卻來了客人。
是雪鬆派的六師兄,拿了一塊上好的玉蟬,雖言語閃爍,但為的是不日後的武林大會,想讓布蠻投他們幫主一票。武林中有資格投票的也就他們七派,想必此時他們已各拉攏了兩派,票數平均,才來景行山莊爭取布蠻這一票,他們閃爍其詞,布蠻有樣學樣,也沒有給定語。
不過兩日,飛刀門也派了人來,還投其所好的給了布蠻一套玉飾,玉簪、玉墜、玉穗……反正是比雪鬆派要大方的多,不過布蠻仍是沒有說準話。
眼看離武林大會就隻剩七日了,也該收拾東西啟程去參加了。可是布蠻卻不慌不忙,整日抱著被她養的肥的脫了形的雪貓睡覺,直睡得昏天暗地,不見日月。
這日晚上,布蠻和那雪貓倒是清醒的很,而且還讓狸奴把她存了幾日的琴取出來,並讓負責守夜的十三個師兄叫了來。
“前幾日本莊主對誰都頗猶豫,他們沒有得了準信,定是以為我要投票給另一家。也都想著滅了我,怕是這兩日就要動手了,派來取我命的也定都是一頂一的高手,你們要小心了,屆時留下一個活口放回去回話!”
往日不太正經的一眾人聽了此話,立即嚴肅了起來,都聲稱會誓死保護莊主,布蠻擺了擺手命他們各忙各的去。
月黑風高夜,正是殺人時!
布蠻伏在桌上,雪貓依偎著她,雪貓的作息很有規律,此時已開始有節奏型的打鼾。布蠻等的無聊,便數起來,數到九十六的時候,雪貓停下來,這也說明它已進入深度睡眠狀態。布蠻撤了撤她的耳朵,又把她弄醒,又重新開始數。
“三十二……四十五……七十六,耐性真差,難成大事,雪奴,你這下不能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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