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

字數:4581   加入書籤

A+A-




    十五、

    雷震北向解宏遠解釋,出發在即,範總鏢頭給其餘各路英豪作陪去了,要不然,本該是他親自來宴請解宏遠的。

    解宏遠嘴上說著“豈敢勞動大駕”,一邊卻有些心不在焉地尋思,這雷震北出口時,難道就沒好好斟酌一番說辭麽?他解宏遠論輩分資曆,始終是武林晚生,名震一方的“天虎鏢局”總鏢頭專門為他設宴,這能合適嗎?

    他並不是早些時候席間那些初出茅廬的雛鳥,經人連吹帶捧,便不知天高地厚,“俠義鐵肩扛”,“士為知己者死”——雷震北越是謙恭至諂媚,他心內便越是存了疑惑,隻是不露聲色,隨了雷震北和金姓客去。

    設宴之處是湖東岸的“引翠樓”上,東岸是城中最熱鬧之處,酒樓酒店,不管寒暑,白日黑夜,通宵營業,而“飲翠樓”的位置極好,坐在酒樓高處,遠眺湖光山色,若是在白天,湖中遊船畫舫如織,樓內伴絲竹彈唱,若有心再聽八方來客的高談闊論,江湖廟堂風雲聚散,便是消磨上一整天的功夫,也不會煩悶無聊。

    金姓客在酒桌之上,才向解宏遠吐露,他名金成濟,先祖原是追隨箕子避世求生之人,隻他自幼隨父入關行商,機緣巧合下,得以學到中原武功,此後便一直留在了王都,安家樂業,這一回,也是代師出行。

    解宏遠追問其師門來曆,金成濟隻道是遼東大家中的一位,但是並不肯說詳細,解宏遠自然也唯有閉口不問。

    酒過三巡後,解宏遠擱下酒杯,笑向金成濟道:“金兄,適才你既然說與小弟一見如故,願成知交好友,小弟鬥膽,請問金兄之意,是否是要與小弟開誠布公?”

    金成濟強行將一對眯縫眼撐出了兩條可容一指的縫,欣然答道:“這個自然。愚兄對解賢弟的本事,可是佩服得緊,能與賢弟結交……”

    解宏遠含笑舉杯,座中三人又喝了一盅,他也順理成章將金成濟恭維的話語打斷,他隨即以袖拭唇,對雷震北和金成濟道:“既然兩位哥哥都不把小弟當外人,那小弟就直言不諱了:金兄,你明明便是此次鏢局的主顧,為何要假扮作前來相助之人?”

    他此言一出,雷震北與金成濟俱是驟然變色,金成濟的反應更快,他五官狹小,臉上本就較難出現劇烈情緒,此時雙手把兩腮一擠,硬生生擠出個笑來:“賢弟何出此言?”

    解宏遠歎了口氣,搖頭道:“若金兄和雷總鏢頭執意要瞞著小弟,那咱們這場酒,索性就喝到這吧,小弟也不好意思總蹭著‘天虎鏢局’的酒菜,旁人不懂的還當小弟有心‘打秋風’呢。”

    話音落,他作勢起身,仿佛又要像稍早時那般拂袖離去,兩回欲擒故縱術的疊加,總算是出了效果,金成濟急急地喚了聲:“解賢弟且慢,愚兄認了就是。”

    “金大人……”雷震北見金成濟居然一口承認,大驚之下,脫口叫出了尊稱,他即刻發現失言,忙狼狽低頭,不敢再說話。

    “金大人?”解宏遠皺眉,瞥向金成濟,心中暗道,這事還真跟朝廷有關,隻是朝廷為何會動用江湖中人去押運貨物?

    金成濟覷了眼雷震北,再笑著看向解宏遠,親切地道:“賢弟莫急,愚兄既然決定與賢弟開誠布公,當然便不會再有隱瞞,隻是此處並不是秘話機要的好地方,莫如咱們仨把這桌上的菜肴掃蕩掃蕩,換個地方說話如何?”

    客隨主便,解宏遠便與金成濟以風卷殘雲之勢對付起桌上美味佳肴,而雷震北似乎心事重重,雖仍在陪笑,卻並不動筷。

    餐罷,金成濟沒有食言,將解宏遠和雷震北領到臨安府廳旁的一處宅邸,這宅子不大,統共兩間屋子,正麵的是主屋,然而金成濟直接帶他們進的右邊那間稍小的屋子。

    屋簷下點著燈籠,對著院子統共有兩扇大門,全都“鐵將軍”把著,金成濟掏出鑰匙,打開左邊的門,招呼兩人進來,解宏遠入屋一看,室內空空蕩蕩,四麵皆牆,什麽也沒有,正莫名間,金成濟走到房間右上的牆角,摸索之後,突然雙手用力向上拉拽,一聲悶響後,他腳下不遠處的地板上,出現了個四四方方的入口。

    “解賢弟,請。”金成濟率先進去,解宏遠跟上一瞧,入口連著個往下延伸的台階,他略一沉吟,舉步跟了上去。

    往下不到百級台階,便已是盡頭,再連狹窄的走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三人依次進入,卻仍是個不大的空屋,隻不過再一細看,那屋內其實還有個長約五尺、寬三尺的黑色木箱。

    金成濟回身向解宏遠笑道:“這便是我們打算押送的東西。”

    他不等解宏遠發問,上前在那木箱後方一拍,木箱頭頂彈起幾存,四麵則齊聲敞開,露出厚棉包裹的一長物來,那物約有木箱三分之二高,解宏遠正猜不透內是何物,金成濟利落地將厚棉解開,裏麵赫然出現一座渾然天成的人形玉雕!

    解宏遠揚眉上前,隻見那玉遍體通透,色澤均勻,自是珍品無疑,更稀罕的是,這玉順勢雕琢,精細至人的發絲都清晰可見,整體又見圓潤自然,顯是名匠的心血之作。

    那玉所雕的卻是一名男子,解宏遠認真看去,見“他”頭戴通天冠,兩側附金蟬翼,單衣裙衫,腰間束帶,匠人將佩劍也雕琢出來,雖是玉雕,但這玉人五官可辨,神態睥睨,其氣宇軒昂,似也能從中窺出一二。

    “這是?”解宏遠仍感疑惑,這玉雕極其罕見卻是不假,然而就他所見,也不是什麽舉世無雙之物,朝廷這般鬼鬼祟祟,而“天虎鏢局”卻大張旗鼓,始終不對。

    金成濟端詳著那玉雕,居然現出了恭敬之色,半晌方應道:“解賢弟可知這雕的是誰?”

    解宏遠多瞄了一眼,哂笑道:“這小弟哪曉得,我又不認識他。不過,看其人衣冠,不是達官貴人,便是王孫公子。”

    他雖是猜測,但也並非毫無根由,此物在他看來算不得稀世珍寶,至少沒到讓他怦然心動的程度,但世俗之中,能出此大手筆用這麽大塊的美玉雕上一個人,不管是自己還是他人的主意,怎麽也不會雕個升鬥小民,況且那金成濟的表情,他也是看在眼裏的。

    金成濟點頭一歎:“解賢弟所料不差,這玉雕所雕之人,正是當今天子的三皇叔燕王殿下。”

    燕王?

    這回解宏遠真正吃驚起來,他不同於尋常江湖中人,對廟堂之事不說知之甚詳,也絕不致一無所知。

    現在的皇帝是先帝故太子的嫡長子,衝齡踐阼,今年還不到十歲,全靠著皇親能臣輔佐,先帝留有幾位特別能幹的皇子,其中最重要的一位便是如今鎮守在北方燕遼之地的燕王齊延。

    解宏遠這些年來偶有過江北上,卻從未到過古燕遼故土,但他在王都時,也聽聞過這位燕王的大名,傳聞他雄材偉略,文武雙全,多年來戍衛北疆,保境息民,揚國威,捍國門,堪稱國之棟梁,是位一等一的人物。

    但是因為其人委實太過能幹,當年先帝在世時,太子病逝之後,朝堂之中便有廢皇孫立三皇子的呼聲,隻是在先帝的強壓下,沒有持續多久便告偃旗息鼓。

    這神秘兮兮的運鏢之事竟跟燕王有關,解宏遠驚訝之外,不由地生了帶上兩名師兄趕緊退開的念頭。

    江湖豪俠,刀口舔血,生死看淡,殺與被殺都是習以為常的事,但沾染上官府,甚至皇家,那就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恩怨情仇鮮少涉及親族至交,武林中連滅門之禍極為罕見,殺稚子、淫1婦人者,人皆唾棄,人皆可殺,盡管血雨腥風,終究是道義在人心,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

    然而廟堂之上,尤其宮廷內闈,卻真正是人間最黑暗之處,同室操戈,同根相煎,親如父子兄弟,照樣趕盡殺絕。

    解宏遠正是因為家中先輩看透宦海浮沉,官場險惡,不願他再為功名以身涉險,才縱容他絕足仕途,浪蕩江湖,他耳濡目染過翻覆人情,聽著權貴皇族之名,不生敬畏之心,而難起攀附之情,唯一的念頭便是撒丫子快跑。

    現在這樁事情不但與朝廷有關,還牽扯上皇室宗親,難免解宏遠要打起退堂鼓。

    金成濟似乎看出了解宏遠的顧慮,不由笑道:“解賢弟也別想得那麽嚴重,這事啊,本來說大不大,就是此間的吳越王殿下,為了給皇兄燕王殿下賀生,特地著人雕了一對玉像,要贈送給燕王殿下。隻是……唉,若是動用官府驛遞,或是由吳越王殿下派人送去,這事到他人口中,不知又要歪傳成什麽樣。”

    解宏遠無需點撥,即刻便明白其中道理,他明知故問地笑道:“皇家兄弟也是骨肉至親,弟弟送東西給哥哥,還怕落人口實麽?”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