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案子要想不被抓到，最重要的是什麽？

    低調。

    如果有人像周運凱那樣常年喜歡去看一些案件卷宗，在網上搜索各種真實案例，就會發現那些行為囂張，挑釁警方的變態殺人，其行為越怪異，就越容易被警方找到線索從而逮捕。

    這在犯罪心理學上，叫做犯罪表現欲。這種人往往喜歡彰顯自己的犯罪經曆，有拍視頻、拍照片，現場留下字跡，在監控裏羞辱警方等行為方式。

    著名連環殺人魔查爾斯在犯罪現場留下宗教符號和侮辱死者的話，警察根據這些線索很快找到了身為邪教教主的查爾斯。

    搶劫殺人犯康某砍死同村村民，搶走25000元財物，逃亡時撥打110挑釁警方，詳細描述了自己殺人過程，並稱“有本事來抓我”。警方根據手機移動端信號，迅速鎖定了他的位置，將他捉拿歸案。

    犯下了案子，還故意留下很多線索，以此來羞辱警方，挑釁警方的威嚴。這種方式在有些罪犯眼裏很酷炫，但在真正的高智商頭腦型罪犯眼裏，其實就是一種典型的腦殘行為。

    犯罪其實並不神秘，躲開監控、在犯罪現場不留下任何指紋、dna等一切指向性線索，警察就根本找不到你這個人，拿你沒有一丁點辦法。

    除非你跟這個人實在有什麽深仇大恨，被警方強行摁了指印，寫了畫押口供，這基本就算你倒黴。

    不要懷疑沒有這種現實。聶案、呼案、滕案，很多例子證明，哪怕你沒有犯罪，同樣是可以被頂上殺人罪的罪名上刑場的。在2002年，可沒有什麽孤證不立的說法，即便有這種說法，也隻會體現在周運凱這種人身上。

    換了另外一個人，其實單憑那枚指紋，在那個有罪推定的年代，就可以讓一個無辜的路人上刑場。當然，這世上每年命案這麽多，也不是每一件都是冤案，更多的是還懸而未解的案子。

    像白銀案牽連這麽廣，影響這麽大，公檢法機關照樣沒有隨便找個替罪羊出來送上法場。而是幾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地追查著凶手。

    所以大部分的公檢法機關還是很好的，害群之馬終究隻是少數。至少方俊龍就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方俊龍現在很頭疼，因為他發現，這又是一起難度很大的案件。

    昨晚開會的時候，眾人將案件匯總，聽到大家的闡述，方俊龍傻了眼。胡傑案沒有一點進展，而西餐廳投毒案，同樣沒有頭緒。因為警方排查了所有在餐廳裏工作的工作人員，赫然發現，這些員工沒有一個懂化學知識，也沒有一個身邊存在能夠得到化工材料的關係。也就是說，有時間和機會投毒的這些工作人員根本就沒有專業的知識。那麽警方就隻能把目光放在那個時間段來來往往的客人身上，可這該如何調查得出來？除了部分辦卡的，還有很多沒辦卡的人呢？

    這些人一沒留下電話號碼，二沒人知道他們是誰，什麽長相，警方怎麽查？跑到電視台上，跟可能投毒的那些餐廳客人說，警方現在懷疑你們，請你們立刻到警局接受調查？凶手又不是傻子，怎麽可能自己蹦出來？

    “氫氰酸即便是在實驗室，實驗人員也得全副武裝，穿安全服、長筒膠鞋，戴風鏡、口罩、膠手套，才能敢做實驗。因為這種東西，在26度以上就呈氣態，一旦吸入一點，短短幾秒鍾之內，就會使人昏迷，2-3分鍾，就可以致死。現在是夏天，氫氰酸應該屬於氣態，但要想製作出液態氫氰酸也不難，用碳和氨氣以固定比例加熱就行了，整個過程所需材料僅是甲烷、氫氧化鈉、氨氣等簡單物質。再進行冷藏保存，隻需要少量大概40-60毫克，就能置人於死地。”

    刑警隊法醫老邱在辦公室向方俊龍匯報：“死者的茶壺大概能裝1升的茶水，1升水等於1000毫升水，1毫克水等於0.001毫升水。也就是說，40-60毫克連一滴雨水大小都不到，滴入茶杯裏，有茶葉的苦味，根本察覺不出來異味來。”

    方俊龍問道：“意思是提取這種東西，技術含量不高？”

    “是的。”老邱點點頭：“即便是一位高中化學老師，都能輕鬆利用簡單的工具弄出來，隻是純度高的話，就需要不斷提煉，稍微麻煩一點。”

    旁邊的刑警小廖忍不住道：“這麽個大活人，就眼睜睜地看著別人給自己投毒？不會是個傻子吧。那麽大的老板，名下兩家公司一家餐廳，身家千萬是怎麽來的？”

    “人在最安全和舒適的環境下，是最沒有警惕心的。死者幾十年如一日沒有出過問題，又是在自己名下餐廳的辦公室，當然不會對進來的工作人員產生懷疑。”方俊龍道：“據悉，死者並不管人事，招餐廳服務員等工作，都是餐廳經理在管，因此死者對新來的員工並不會感到意外。凶手隻需要去餐廳換一身員工製服，大搖大擺地走進老板辦公室，說是搞搞衛生，或者給老板換杯茶什麽的，在電腦前工作的死者根本不會在意，輕易就能將毒液滴進他的茶杯裏。”

    “我懷疑凶手是個女性。”

    一直沒有說話的刑警章宇沉吟道：“我們調查過，那個時間段，沒有任何外人進出員工區域，如果有非員工製服的人進去，那麽當時在廚房與餐廳之間忙碌的工作人員一定會察覺到的。所以也就是說，凶手要麽是餐廳員工，要麽是穿著餐廳員工製服的人。而我今天觀察過，餐廳服務員都是女性，隻有廚房裏的廚師才是男性。雖然這些廚師也有上廁所或者離開廚房的時候，並不能證明他們就沒有投毒，但想象一下，男性，特別是廚師到了辦公室，死者怎麽可能不產生懷疑？因為廚師可沒有跑到老板辦公室去打掃衛生之類的借口，如果是去談工作，那麽死者肯定會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就沒有任何下毒的機會。所以我認為凶手大概率是位女性，隻有女性進入辦公室，才不會引起死者的任何警覺。”

    “這個說法很有建樹性，而且很有道理。”方俊龍以肯定的態度道：“男性偽裝成廚師進去投毒，難度顯然會很大。女性則不同，難度要小很多。而且女性通常都會帶個包包，也方便攜帶工作製服偽裝成員工進去。”

    小廖道：“對了老大，我們對案發現場進行了梳理。死者是5點鍾準時從名下另外一家公司下班，大概5點11分到的餐廳，兩地相隔不遠，開車不堵車的話，隻需要5分鍾。死者到餐廳後，就徑直去了辦公室，到5點24分的樣子，廚房的廚師在做西餐點心的時候，聽到辦公室傳來呼救聲音。氫氰酸中毒雖然短時間內能致死，但量足的話，也要兩三分鍾時間，所以員工們衝進辦公室的時候，發現他們老板還活著。他們都以為死者是犯了什麽病，慌忙打救護車。經過我們詢問，員工都說在這個時間段，並沒有發現什麽人進出老板的辦公室，如果當場投毒，死者立即喝下有毒的茶水，倒地呼救的話，是很有可能發現凶手的。所以凶手一定利用了什麽辦法離開了案發現場，並且沒有人發現她進出過死者辦公室。”

    老邱想了想，說道：“很有可能是冰塊，冰塊放入開水中雖然會立即融化，但隻要達到熱平衡，到最後反而會慢很多，比在冷水和溫水裏還要慢，因此包裹著氫氰酸的核心冰，在周圍低溫的保護下，可能要好幾分鍾才能徹底融開。”

    “這幾分鍾的時間，足夠凶手從容離開案發現場了。”方俊龍沉思道：“其實也有個問題，那就是如果她開門的時候，剛好被路過的員工看到怎麽辦，我們就可以知道她的長相了。”

    “很難。”章宇搖搖頭：“餐廳員工的路線是廚房與餐廳之間，而死者辦公室在員工區域的最裏麵，要路過廚房，才能到員工區域，再經過員工區域，才能到死者辦公室，廚房與死者辦公室大概9米，離廁所11.7米。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什麽要緊的事情，一般員工是不會放下手裏的工作，莫名其妙跑到那邊去的。而凶手隻需要放了毒，在員工區域的牆拐角觀察，一旦等到通道裏沒有人，就可以直接進入通道，裝成員工上廁所，再換身衣服，搖身一變成為客人出來。”

    方俊龍點點頭道：“的確是這樣，死者的個人信息和為人處事，都查清楚了嗎？”

    “查清楚了。死者信息昨天開會的時候就已經講過，牛進，51歲，企業家，名下有兩家公司一家餐廳，總資產約3000餘萬。死者為人平日和善，但很少與員工直接打交道，即便員工叫他，他也隻會點點頭笑一笑。公司的主要事物都交給大兒子處理，白天自己在董事長辦公室坐著炒股，下班後才會來西餐廳看報表資料，西餐廳的主事人其實是餐廳經理，負責招人以及餐廳經營，因此大部分餐廳員工死者其實根本不認識，如果偽裝成員工進去，也不會讓死者起疑。”

    “雖然餐廳員工的人際關係沒有弄到氫氰酸的可能，但也不排除員工通過其它方式獲取這類毒物。所以兩手都還是要查，就是殺人動機還是沒搞明白，這樣按你說的對員工和善，也就意味著員工沒有殺死老板的理由。”

    “是的。”

    “那死者的死對誰有益，或者死者身邊熟識的人對他有不滿的，這些情況查得怎麽樣？”

    “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死者以前做生意的時候，就沒怎麽結下過仇怨，更何況現在都不怎麽管事了，每天就是炒股和看報表，就更加不會與人結仇。死者親屬和熟識的員工都說死者為人很好，平日如果見到不錯的勤勞肯幹的員工，有時候還會多發一點獎金做鼓勵。西餐廳的經理跟著死者幹了近二十年，都從未見過死者跟人粗著脖子吵過一次架，自然就不可能有什麽死仇結下來。而且死者每天生活規律固定，很少不按部就班的過日子，就不存在外麵結仇的可能。”

    “確定不是仇殺？”

    “概率很小。”

    方俊龍點點頭繼續道：“那別的方麵呢？”

    “別的方麵就有些意思了。”小廖意味深長地說道：“我們查到牛進的老婆是後娶的，跟前妻離婚後，大兒子判給了牛進。牛進跟現在的妻子又生了一個兒子，今年才8歲，讀小學二年級。如今大兒子在牛進的公司做總經理，牛進現在退居二線，公司上下事宜基本都是他大兒子在管理，掌握實權，小兒子成年跟哥哥搶家產還遙遙無期。如果牛進晚死幾年，等到牛進名下的財產被他大兒子轉移得差不多，那麽他現在的妻子和小兒子能分到的財產就會少很多。所以....”

    “所以牛進現在的妻子就有理由殺死他，因為隻要他現在一死，他名下的財產按照遺產繼承法，就必須分一份給她和小兒子。如果他晚點死，等他名下的財產過繼給大兒子，那麽她一分錢都拿不到。”

    方俊龍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道：“殺人動機大概率是這個，就順著這方麵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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