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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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才明白,為什麽我們在漠域沒有遇到淩亦,原來……他早已在人世複生……”顏竹月苦笑,“我們進往漠域以後,掉進冰岩經曆冰岩的孵化,需要從人變成靈,但實際上在進來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死了,算作魂,而重新孵化過程中為了不忘記曾經,我們同時選擇了化作記憶之魂,也就是說,本身即是記憶。

    從人作靈,是個漫長的重生過程,我們等待了很久,煉化成功後又成長了很久,後來我做了靈巫,其實是為了修習一些更高等的法術,以便讓自己更快地成長至完整,也更好尋到淩亦的蹤跡,這樣的事悠兒也曾做過,隻是後來看到喻笙與我……因為以為喻笙就是淩亦,而他卻喜歡上了我,所以悠兒認為修習已經沒有用,一氣之下辭去了靈巫位子。

    那個時候人間的時間已混亂。漠域與人界時間不同,我們從到漠域再到現在已經兩萬多年,人界怎麽也應當已經過去了數萬年,可一切都停留著,朝代,人事,可是也有些東西缺失了,混錯了,比如有些人的親人朋友,身份地位,記憶甚至故園,都交換錯亂,冥川有魂魄逃離,威脅著人界,各界都陷在混亂恐慌裏。有些人察覺了疑惑了,而另一些人卻以為原本就是這樣,但是同樣都不會知道,這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麽。

    我知道漠域的靈人,大多是被空間甩脫,有地界棄至淵古池而未灰飛煙滅的魂魄,甚至可以凝聚一縷意識再變為靈人,淩亦他無法轉世,他一定會被地界所棄到淵古池,所以原本我以為淩亦他會在漠域……但他卻再次活在了人間,他出現在人間的時候,是從十六歲開始的,所有人都不曾察覺,他死過一次。枯榮的諾言,竟然依舊的實現了……”

    我想顏凝悠進來漠域,外界就感應不到這個人了,在人界大概相當於死了,於是也算是付出了代價吧,所以枯榮神樹才會依舊兌現諾言。至於冥川,顏竹月肯定是從淩亦和蘇顧口裏知道了的。

    “淵古池,是什麽?”我問。

    “淵古池是最高天,三十六天的一處秘境,是天地間第一個生靈也是第一隻神獸死後,唯一留在世間的痕跡。”

    我揉揉太陽穴,好熟悉的名字,淵古……淵古……

    “寧兒。”蘇顧拉住我的手腕,我看著他,他淺淺一笑,“不用想了,聽竹月解釋。”

    我皺著眉看著他清而黑的眸子,咬咬嘴唇點點頭,又看著顏竹月,“天界三十六重天,據說除了雨火什麽都沒有,可有一秘境存在於無形,竟就是你說的,淵古池嗎?”

    “嗯……三十六重天上什麽都沒有,也沒有人上去,是因為那裏有個無形的結界,碰觸不到,也看不見裏麵有什麽人,淵古遊曆後,有人去看過,你站在上麵是可以的,但是想修建什麽東西,或者想住在上麵,卻是一定會被某股力量摔下去的。並且自淵古死後,三十六重天上常雨不歇,地上灼灼烈焰,兩者相抵,火焰不曾燒出去,雨也無法淹出去,所以更無人上去,但自從淵古神獸死後,世間的鳳凰都盡消失了,有人見它們都進了三十六天,卻還能毫發無損地飛出來。”

    “這,是何緣故?”

    “淵古是眾神獸始祖,身上亦有鳳凰血統。女媧造人以後,它想要化人遊曆世間,奈何身上靈力太過強大,根本無法掩飾得住,於是它便剝離了一部分,這一部分靈力四散,化了各種神獸。淵古寂寞太久,寧願摒棄以後的孤獨,不做神獸,所以對剝落的靈力毫無可惜之意,它剝離時首先掰斷了自己的翅膀,化為鳳,於是鳳凰,就是淵古之後眾神獸中第一個誕生的。鳳凰最為重情義,同淵古感情較深,它們知道三十六天的環境變化乃因為淵古,於是去往那裏。它們是淵古力量的化身,與三十六天的靈力相通,便進得了那個隱藏的結界,據說裏麵自此生長了許多的梧桐,於是鳳凰們即在裏麵棲息。”

    “可你不是說,它們還會飛出來嗎?”

    蘇顧眼裏藏著淺淡笑意,挑挑眉看著我,“作為漠域元使,你來了興趣,竟還像個孩子,不問到底不罷休。”

    我朝他哼了哼。

    顏竹月答:“飛出來,就是去領地界無法處置的魂魄,帶進三十六天。雖然各界對此事都極驚奇,但那些魂魄地界確實無法處置,便就依了這些神獸的意,自此定期,三十六天出一隻鳳凰,地界便派一位使者交一批魂魄。後來天帝同閻羅各自為權,不願過多交涉,便派了仙鶴代替使者去載魂魄。隻是鳳凰受何命何以一定要把魂魄帶進去,至現在也是誰都無法解釋這事。”

    我點點頭,又問:“哎對了,那為什麽會是三十六天?又為什麽叫作淵古池?”

    “天地間剛剛有神仙的時候,也不過隻有那麽幾個人,那時候就各修各的信仰,信仰不同,無法同天共事,天界分層是天地間最初的眾神與淵古商討的結果,是淵古隨便幾爪的功勞。所以說其實天界與淵古也頗有淵源,淵古也頗不客氣,自去撈了頂層來紀念自己,反正本來三十六層太多,用不到的餘層也給初神們留了一席之地時來小住。至於為什麽是三十六層,據說因為淵古喜歡沒有束縛,這樣抬起頭就不會還有一層天礙在頭頂上。後來淵古靈散,火雨占了三十六天,讓任何人都無法占據淵古的地方,而其裏鳳凰將魂魄帶進去便再無蹤影後,他們覺得這與地界的儲魂池相似,於是直就把結界裏的世界叫作淵古池。”

    “那個世界當真誰也進不去嗎?”

    “據說隻有鳳凰們看得到,沒有固定的進出口,於鳳凰們而言,哪裏都可以進出,而對於其他任何人和物件,隻要踏進火雨,必定灰飛煙滅。”

    “這些據說到底哪來的……”我鬱悶地托起腮。

    蘇顧漠漠笑過一瞬。

    “嗯……有很多,都是竹月在人世的師父講給我們的。”

    我道:“那好吧……回歸正題,冥川隻是個小空間,為何會有這樣的影響?”

    蘇顧望著窗外的綠樹,墨黑的瞳仁仿佛一潭映著月影的的水,見不到底底而閃著靜靜的微光,“竹月所說也隻是已發生的亂,未知的禍亂是一定還有…冥川雖然隻是個小空間,其影響本不該波及更多,但它終究也是個空間,它消失的時間又太過恰好,和有些事情撞在了這同一個時間點上……這些以後慢慢解釋給你聽。”

    我驚了驚,隨後反應過來,一步至他身邊,拉了一下他的手臂,讓蘇顧看著我,輕輕的問了一句:“你到底是誰啊,怎麽什麽都知道?”

    他笑了,那個笑容似乎在問我:“你終於好奇了?”不過他並沒有答複我詳細,隻是說:“以後會告訴你的。”

    這什麽破回答。我白了他一眼。

    我回頭看顏竹月還坐在那裏發呆,又去坐到她身邊,“你以後打算怎麽辦?”所有的一切都要被血淋淋地揭開了,傷口要怎麽愈合。

    她閉上眼睛,輕輕出了一口氣,才又睜開眼看著我,有些蒼白,感謝而歉然的一笑,“我沒事……我會處理好的,這次打擾元上竹月已經深感抱歉……元上不必再為這些小問題擔心。”

    “不是小問題。我是你們的元使,但是區別於帝王。我希望每個人都能很好……你可明白?”我深深地,擔憂而關切地看著她。我的意思是,每個人。我治下的每個人,她心裏的每個人,當然也包括她自己。

    有時候想一想四萬年過得好快,有時候又覺得實在漫長,這樣漫長的歲月裏我已經見過了很多的故事,不乏比顏竹月的過往更壯麗淒美的篇章,所以相比之下顏竹月的故事不會讓我過於撼然和感慨,但是卻也不至於無動於衷。所以關心她是真的,我真心希望她可以讓自己過得好些。

    “竹月明白。”她突然又看著我,“元上,竹月許諾將心獻上……”

    “以後再說吧。”我含含糊糊地躲過去,“你先理理自己。”

    顏竹月靜默好久,才緩緩又發呆回憶起來。

    “從小悠推我下山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她有多恨我……其實在過光門的那一刻,她的記憶已經被扭曲空間影響,剝離和改變,已然忘了自己化成過戀夢果就不能再輪回不能再和淩亦見麵,也不知道我帶她來這到底裏是想如何,隻覺得我是不想看著她和轉世的淩亦再次相見,而我沒辦法解釋,因為她的記憶已經如此,而且她也不會相信我的解釋。她後來問過我,姐姐你為什麽這麽自私……我想我們之間很難再有什麽原諒。我也不想去求誰原諒……互相傷害,我們扯平了吧。至於淩亦……他不屬於我,既然已經決定清醒,我就不會再執著……我不是死纏爛打的人。”顏竹月釋然般的一笑。

    “那麽你能告訴我,為什麽要以顏凝悠的身份出現在淩亦麵前?”我坐在榻上隨便的看了眼窗外的景色。

    “……我在漠域看到淩亦,他已經又和悠兒在一起,但我不知道他們是否重新相愛,最終我決定親口去問淩亦。而當我站在他的麵前,他卻不由分說就把我認作悠兒,我想分辨,但是看著他那樣的開心和親近,就像在人世和小悠相戀的那段時光,我竟然無力反駁。相處一天後我知道他沒用記起絲毫曾經,但是他卻已經在意了悠兒——即使他自己並不知道。但是我仍然抱有一絲希望,我告訴自己也許我的感覺是錯的,於是我仍然想為自己爭取。但是那個時候的我是自卑而自私的,我知道如果告訴他我的身份,我將再無退路,因為如果告訴他這是兩個人,他早晚會能區分我和悠兒,那時就一定會因為心裏的感情而無形中把對我與對悠兒的態度也區分清楚,我害怕自己會失去這最後一次機會,會複如在人界一般,隻能作為一個過客旁觀他們的歡樂。”顏竹月緩緩抱膝。

    正坐在竹木小桌邊的蘇顧悠然地點點頭,問了句“於是?”

    “於是我選擇了繼續藏身在悠兒的身份裏,這樣就可以不用被冷待,即使他仍然會因為我和悠兒性格不同而態度不同,但是因為他依舊把我當做悠兒,所以至少不會在和我相處的時候丟下一句”我還有事“就去找他的小悠。所以我找機會編了理由告訴他,我會有兩種性格,彼時勿要覺得奇怪,也不要對一種性格提起另一種性格。很可笑吧,我居然如此的荒唐。然而他竟然信了,毫無猶疑的信了。”

    窗外樹葉的聲音幾乎都靜了。我看著那景勾起一絲笑,又看著顏竹月,“我相信你不會隻因為這個就甘心這樣卑微。”

    她把小巧的下巴靠著膝上,“……兩種性格擺在他的麵前,我想如果他會更鍾意我的心性,那麽我便坦白身份,而最終我還是感覺到,他與悠兒在一起時才更加快樂和自在。於是我想,悠兒的身份方便了我退出。我不告訴他我是誰,淩亦就不會在得知以後自責自己一心二用,悠兒也不會知道,不會更恨我,當我退出的時候,他們都不會察覺曾經有個我加入過他們之間,他們會依舊是沒有裂痕的樣子,而我在不傷害我珍愛的人的情況下也為自己爭取過了,即使卑微,卻也是知道了想知道的結果。”

    “嗯。”我探手到開著的窗子邊,似乎沒有風,然而聽到“樹葉”沙沙的聲音。我收回手對視蘇顧,勾了勾嘴角,蘇顧挑挑眉。

    於是我的聲音順著窗戶飄了出去。

    “腳沒站麻吧,聽明白了?”

    “聽……”不用看也知道,某兩天真的丫頭片子即刻捂住了嘴。

    “沒人!”某人居然還不忘解釋一句。

    蘇顧嘴角的笑意濃了濃,抬手支起額角,有意思地看著我。

    “蘇顧你為什麽笑得那麽詭異……”我別扭地安慰了安慰被他看起來的雞皮疙瘩。

    他便不繼續笑了,放下手指捏了個白瓷茶杯倒了杯茶。

    臨喝還不忘飄過來一句,“徒弟教的不錯。”

    “……”嘴角抽了抽。我默了,邊瞪著他邊等著我教出來的某人自己自首。

    居然還是沒有人回應。

    忍無可忍。“你們夠了!莫雪冉,你們給我進來!真權當我們都是聾子!”我拍了拍桌子。

    於是一陣窸簌,門開了。

    看著那三個人兒,顏竹月愣了愣,終於反應過來,又收回目光靜靜的看著我。依舊那樣嫻靜的氣質,碧藍的裙子沒住腳腕,即使抱膝而坐,還是顯得端莊而溫婉。我對著她點點頭,用眼神告訴她放心吧。

    秒收對著顏竹月的溫和變成惡狠狠瞪向冉冉,磨了磨牙,“不是說沒人嗎,嗯?”

    “師父我錯了……”冉冉頹廢地垂下她清澈水靈的眼睛。

    “錯哪了?”我人模人樣地端起茶杯擺出一副教育的姿態。

    她抬頭看了看蘇顧,又低下頭,小模樣很是憐人,“不該在師父喜歡的人麵前丟師父的臉……”

    一口茶咳進肺裏,說不出話地瞪了冉冉一會兒,最終頹廢地在心裏感慨徒不教師之過,然後複雜地默了默,咬著牙笑起來,“你認識得倒十分深刻。”偷偷斜了眼蘇顧發現他竟然認真起來。這……跳進黃河,是洗不清了罷……我控製住沒有扶額。

    我無力地問了句,說吧你們來幹什麽。

    “本來我拉他們想來找竹月……互相坦白,沒想到師父也在,就……就無意中聽到了……”冉冉解釋。

    “互相坦白?”顏竹月沒有情緒地看著顏凝悠和淩亦,又溫和地看向冉冉。

    冉冉拉了淩亦一把,“師父,其實淩亦知道在他身邊的是兩個人,”又看一看顏凝悠,“小悠也已經知道了。”

    淩亦沒有說話,咬了咬嘴唇,目光直直的看著某個方向。

    “……原來我還是傷害了你們。”顏竹月眼睛裏劃過不易捕捉的苦笑神情。顏凝悠低頭絞著手沒有說話。

    我看看她,又掃了掃屋裏的人,“其實這原本是你們三個人的事,但是既然已經把我們扯進來了,那我不如就湊個熱鬧。”突然看向淩亦,“淩亦,我知道你是人界的人,按理來說,你們破壞我結界,作為威脅擾了我清淨,來找的又是我漠域極密,我當殺了你們一行,以絕後患。”

    “元上!”顏凝悠驚恐,立刻就跪下了。“求求你不要……”

    “小悠!”淩亦眼睛裏閃過一抹痛色,十分少年氣地也跪下去朝我抱拳,“淩亦願一人承擔,求元上不要為難我的朋友……我們沒有惡意……”

    “小悠……”冉冉想扶她,我眼神製止,冉冉隻好縮回手,坐到我身邊,委屈地和我對視了幾秒,然後纖細的手臂抱上我的右胳膊,像平時親昵一樣倚在了我的肩頭。她了解我,所以並不擔心我會怎麽淩亦。同樣的,蘇顧也是依舊一臉悠閑,至於顏竹月,她也是聰明的,隻是心因人而亂,還是有些緊張地看著我。

    我微微曲起雙腿,兩隻胳膊簡簡單單地搭在膝上圍了個圈,笑一笑,“罰,不急。先說說你,你拐跑了我漠域小靈巫,影響了她們的工作,會打擾漠域秩序。而且你不是漠域之人,按理說也不該與我漠域女子相戀。”

    “元上!你是想……想讓我們分開,分開嗎?”顏凝悠呆呆地看著我。有些絕望。顏竹月皺了皺眉,看著我想要說什麽。

    “你急什麽。”我笑一笑,“淩亦,”

    他怔了沒動的眼球晃了晃看向我。

    “我給你一個機會,你要是能處理好,我就考慮饒了你。”

    “師父!”冉冉驚喜地直起身子看著我,我笑了笑,她又看向地上愣著的那一對,立馬去扶,清弘水眸眨了眨,“愣什麽呀,我師父這是不追究了!”

    那兩人如言站了起來,仍然有些沒反應過來。

    顏竹月的聲音從我身後靜靜傳來,“淩亦,你說你早就知道在你身邊是兩個人,又為什麽仍然裝作不知道?”

    “我……”他對視著顏竹月,“不知道為什麽,我心裏就是感覺,你們不是一個人……但是我覺得小悠和,和竹月都很熟悉,而且這種熟悉不止於親切,有些不一樣……然而這種不一樣,我並不知道到底是在誰身上,我分不清楚……”他有些亂,我知道他沒有說謊。或許顏竹月荒唐,顏凝悠天真,她們對感情的理解都不甚正確,都局限在過去,然而這兩個糊塗的女孩又可悲地喜歡上了我眼前這個一樣混沌的男孩,這三個人……他們是怎麽撞在一起的?如果這樣的混亂,一連串的錯誤觀念最後的結果是正確的,那就隻能看作負負得正了。

    蘇顧沉下眼眸,眼睛沉澱的黑色包含著太多東西,似乎拒人於千裏之外卻似乎又很好打開,有所猶豫,還是開口:“你太在意你的過往。你需要靠心去重新接觸,去判斷過去更在意誰已經沒有意義,過去永遠已經過去,現在會不會重複過去都是現在,就像你們人轉世以後不會再受前世的羈絆。既然讓你重新活一次,重新給你一個機會,那麽你的選擇也不應該再受過去的影響,你的選擇並不隻關乎你一個人——這也是竹月的機會,若是你有意重複曾經,對她也並不公平。過去鍾情又如何?假如你現在已經不再喜歡,那麽也要靠著對過去記憶的感知來逼迫自己選擇一個人嗎?”

    冉冉有些暈乎,按照自己所想理解了一遍,最後點頭。

    淩亦突然兩眉一擰,閉了眼睛抬手扶額,似是頭疼,顏竹月兩姐妹同是一驚,顏凝悠想要去扶,淩亦卻匆匆一句對不起跑了出去。

    顏凝悠抬起的手僵在那裏,她最終沒有追出去,幾顆淚珠砸下來。

    “原來,原來他這些天根本沒有用心和我相處……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淩亦哥哥了……可是我以為……嗚……我把所有的東西都丟了,把姐姐都丟了……”顏凝悠一直是個愛哭的丫頭。

    顏竹月輕輕喊了句悠兒別哭了。顏凝悠淚眼汪汪,十分憐人的樣子看著顏竹月。

    “姐姐……嗚…對不起……我錯了,我錯了…還有,還有那一次我沒有故意推你,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真的下手……”小丫頭突然一把把顏竹月抱住,顏竹月愣著,看著懷裏的小團子鼻涕眼淚抹了她一身。

    留下去也沒什麽意思,於是我拉起冉冉,“冉冉我們回去吧。”

    “好。”冉冉和竹月互相點了頭,答應我。

    我,冉冉,蘇顧一路無言走出百葉園。

    冉冉忽然停住,眼睛一亮,對著我笑了一下,“師父我要去找一個人,你先回去吧。”

    “嗯?……好吧。”看她如此迫切我隻好答應。

    冉冉一旋身就不見了。

    “剛才顏凝悠說不是故意下手,我覺得有些奇怪。或許會和重明鏡一事有關係……蘇顧?”我發現他竟然沒有在聽。

    “嗯?”

    “你怎麽了?”

    “我在想……我剛剛說的話。”

    “……你也有忘不掉的過去嗎?”

    “當然有。我勸淩亦放下過去,或許是心境不同,於我自己,我本並不認同那些話。”他看著前方。

    “那,那也沒什麽關係吧……你和淩亦是不一樣的啊,你都說了,處境不同。”我看著他,“我知道你不會逼迫自己選擇。而且……你又沒有並蒂桃花,就算執著於過往,頂多不過算個執念,淩是完全依賴過往,這怎麽一樣。”

    蘇顧看向我,溫和的一笑,“但願你以後,也會這麽想。”

    ……我忽然感覺有點困,打了個哈欠,本來以為隻是尋常春困,可是眼前影子卻漸漸晃晃的……

    “寧兒——”一雙手把我扶住。

    我努力自己站住,使勁揉揉眼睛,“沒事我就是有點困……”但是……身體怎麽越來越軟啊……想立刻找張床來著……

    忽然身體被人騰空抱起。本能地摟住他脖頸,有些冷……於是可能又往他懷裏貼了貼,似乎聽見了他的心跳……有些快。管他呢……先睡一覺再說……思想漸漸混沌,此刻以後又發生了什麽,我幹了什麽,就全數不受控製也記不清了。

    ……

    “蘇顧我們是不是認識………”

    蘇顧沒有反應,靜默著。良久才答了句,認識。

    那個模模糊糊的聲音又響起來,“……為什麽我記不起來……記不起來,你會難過嗎……那我想、想想……”

    聽著那個迷迷糊糊的聲音漸漸變小,他停了停,望著懷裏的人,靜靜地,好像想要等她想起,但是隨後,他看著她似乎有些頭疼地皺眉,他也皺起眉,最終抬起頭,“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

    “對不起啊……”她暈乎乎地睡了睡,不久卻又開始喃喃。

    “你說……我會不會像冉冉說的……喜歡上你……”

    他一雙眼睛有些驚地望著懷裏囈語的人兒,然後凝得越來越深。不易察覺地勾起一個淺淡的笑,抬起頭,收緊了手臂,什麽也沒發生一樣,繼續走著。

    “會的。”

    微涼的春風吹起了誰的發梢,暖暖的花香藥草香裏,兩個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

    ——

    這個被藥草香充斥的春天,有人喜亦有人悲。

    顏凝悠摔碎了姐妹的情誼,模糊了昔日的愛戀;顏竹月似乎始終不曾擁有;淩亦失去了兩個重要的人,模模糊糊的過往,分不清的喜歡,凜冽卻美好的曾經是不是該擦肩而過……而這中間最清醒的喻笙,卻放不下的退出了……誰又知道顏竹月有沒有喜歡過他,感情,是個想不清楚的東西啊……

    有些東西,即使醒悟了,即使想回頭了,也永遠回不去了,曾經發生過的,已經顯眼地擺在那裏——就像摔碎的花瓶,即使再粘回去,那一道道細碎的的裂痕也是無法不存在的,散落一地的花瓣,每個人都傷痕累累……

    還有沒有退路,還有多少迷茫……

    過去,現在,未來,到底該何去何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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