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日無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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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坐調息半天。
“師父——”
“冉冉……”我站起來,捂住嘴,想掩蓋掉嘴唇上的鮮紅。
冉冉看看我,又看看結界,疑惑:“師父,怎麽回事呀,為什麽結界剛剛變紅了啊,師父你怎麽了?”
我用掌心使勁在唇上一抹,把手放下來,笑,“沒事,結界……是被我加固了……”
冉冉將信將疑。
“行了,回去吧,安默潯怎樣了?”我想辦法扯開話題。
“哦,默潯好多了,師父你的方法我學會了哦,我已經能自己傳輸靈力給默潯了。”冉冉開心地笑著。
“那很好啊,你的靈力至清至純,雖然強度暫亞於師父一輩,但在平複寒毒上卻是更有優勢。”我由衷欣慰冉冉進步之飛快,如此……有冉冉幫安默潯抑製寒毒,我就不必擔心等我靈力竭盡,他會出事了。
正想著,一抹海藍的影子飄到我麵前。
允兒。
“跟我走。”冉冉的聲音不複如往日溫和,拉起我就走。
附近某山洞。
我抽開手,允兒也回過頭看著我。
“允兒你要幹什麽?”
“那你呢,你又幹了什麽。”她盯著我,“我看見結界異常,就知道一定是你出了事,你告訴我,這才不到一天你們到底都發生了什麽?”
我偏過頭,不回答。我知道瞞不過允兒,剛才一說騙騙冉冉還可以,允兒通曉漠域禁術,自然知道沒有一種加固結界禁術的表現是如我剛才一般。
允兒目光射向我胳膊,忽然一攥我左臂傷口,太過突然以至於我沒來得及製造點反應。允兒一擰眉,突然伸指在我身上點了兩穴。
我愣了一會,瞪大了眼睛,疼痛才從體內開始蔓延向四肢百骸……
“……啊——”
整個山洞裏都回蕩著我的聲音。
疼……很疼……而且好冷……我眼前一時間天昏地暗,衣裳慢慢被冷汗浸透——我想,如此感覺定不亞於寒毒之折磨……我封了漠域人特有的痛穴,就是為了防止靈力生抽消耗過度,身體會疼——一般來說,保命靈力沒了的時候,身體就會不適應,會散掉,你想身體往四麵八方散怎麽會不疼呢。但是封住痛穴,不疼的話我就有餘力控製靈散。
“你——”允兒看著我跪坐在地,臉色刷地白了,迅速蹲下身把我穴位封回去,又和我對坐,用她的手合起我的掌心,來自她的靈力汩汩流向我體內……
漸漸沒有感覺,連觸覺都變得很淡,我一頭栽倒過去,允兒用肩膀接住我。
她纖細的雙臂環攬住我,抓住我的手腕探我脈絡,又不相信地用心用靈力感應我的靈力……
而我隻能任憑她怎樣,因為我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去阻止,視覺還沒有完全恢複過來,我知道我的眼睛一定半躲在半耷拉的眼皮下麵黯淡無光沒有焦點,此時的我一定特別難看吧……
允兒臉頰劃過兩滴晶瑩,“葉寧……你到底怎麽了,你一早把痛覺封起來,到底是有多痛啊……解穴以後,為什麽反應如此嚴重,如果我沒有把靈力傳輸給你,恐怕剛才你就散靈了吧?”
我沒力氣說話,很困卻不敢睡……
“葉寧,你回答我,說話啊,你是元使,不一直是漠域最不易死的人嗎,不是除了重生劫遺症從不曾生病嗎,這一次為何不能平安……說話啊,你要死了你知道嗎?!”允兒可能“歇斯底裏”了吧,她扶緊了我,不知是在掉眼淚還是什麽,良久不說話。
命大……我也以為啊……所以說人不能把自己想得太厲害,你看我,多狼狽。
……
允兒似笑似哭的卻平靜且回憶性聲音再次隱約響在我耳畔——
“……從小時候開始,你就是漠域注定的元使,必須每天接受艱難的考驗,在我的記憶裏,你從未像其它孩子一樣度過過一刻鍾美好的童年,在外麵的孩子和爹娘撒嬌的時候,你隻能看著漠神邸大殿冰涼的牆壁;在其他孩子歡快地啃著糖葫蘆的時候,嗬,恐怕那時候你還在受罰吧……尊掌爺爺總是對你很嚴苛,不允許你犯一點錯誤,還有她,她的針鋒相對……可是你卻從來沒哭過,從我第一次見到你,你就是一副笑臉,每一次被責罰,你都是傲然一副不服輸的表情,然後下一次做到最好給他們看,每一次小小的你被訓練打罰地小臉蒼白有時幾乎氣息奄奄,你都還能把尊掌爺爺嗆地說不出話來,嗬嗬,我至今還記得你抱著小胳膊揚著頭地那副可愛樣子……再後來,我們都長大了,你還是很傲然的樣子,可是你用了你的方式對身邊的每個人好,你知道這漫長的四萬年你帶給了我們每個人多少快樂和美好嗎?……阿寧,葉寧,你必須要活著,我,冉冉,茶墨,還有蘇顧,我們的生命裏,都不能沒有你!”
……
……蘇顧……
忽然想起誰的一句話……
“我、隻、要、你!”
……
約莫次日上午,我的六感五識才恢複得差不多。在此之前,允兒一直攬著我沒放開。
“你醒了?”
“是根本沒睡……沒看見昨一整天我都是睜著眼睛的?隻不過感官沒恢複全和罷了,不然……我早蹦噠起來了。”我笑。聲音還不是很正常,很啞,發聲有點困難。
“為什麽不睡?”“你不怕我睡著了就起不來了?”
我費勁地坐起來,看看允兒,嚇了一跳——她這麵容,這是折損了多少修為?
我伸手觸了一下她的臉,“怎麽臉色這麽嚇人?”
允兒笑了笑,看著我,“你還說我,你趕緊看看你自己。”
我無奈,和允兒互相攙扶著站起來,允兒問我是否尋到蘇顧。
我並不想回答,也不知道怎樣回答。隻是對她道了句,今日我們回去吧。
允兒看著我,估摸著也瞧出了些甚,倒也沒說什麽,隻點點頭。
我自知時日無多,倒也很看得開——活久了本也沒什麽意思,人終有一死嘛,早死晚死在本使看來其實也無甚區別,四萬多年的日子從來沒有大變化,再活下去估計也沒有區別。至於人人在意的牽掛一說……於我其實也沒有什麽大意義,允兒一幹沒有我定然也是能活下去的,就算傷心也是一時之事,這世上應沒有什麽是時間衝不淡的。就算我晚些死,那些死於我之後的朋友不仍一樣會悲傷,所以早死些也區別不大,也就是身後人早傷心晚傷心的事,不過若是我再沒良心一些,就可以覺得,反正那時我也已死了,這些又與我何幹呢。
我並不是一個悲觀的人,雖然這四萬年日子無區別,卻也可以被我過得有滋有味,隻不過日子有意思,遠不足以成為我痛哭流涕舍不得死的理由。因我之想法,所以至今也沒想明白他界那些得了絕症就要死要活還需要大夫瞞著的究竟是怎麽個回事。
此些想法本來是放在腦子裏想的,然一個不經意間竟然當作安慰允兒的說了出來。
“不要這樣想,一定還有希望的,阿寧,你要活著,至少現在不能死。”允兒拉著我走出去。
一出山洞,本來以為陽光會灼得我眼睛都睜不開,結果辦到了這事的竟是一個人。
多麽好猜。
蘇顧。
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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