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尋憶征途(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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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人主人!”

    ……

    我們是打算睡個好覺然後明天出發,我本還想在床上多窩一會兒,哪知某獸早早把我叫了起來。

    實際上剛剛聽見此聲音我就已經知道是誰了,於是無語地穿好衣服出門把來者拎起來。

    “紫水晶——”

    “哎呀呀,元上,元上師父你放下晶兒~”絨嘟嘟的紫色小靈獸扭動著它圓圓的身子盈盈薄的小翅膀和那四條小短腿試圖掙脫本使的,魔爪。

    “這幾天在外麵玩得很愉快?你不知道你主人擔心你嗎?還有,你平日裏偷懶賴床我們保你安安靜靜,本使我折騰了如此長時間好不容易有一好覺可睡,被你,特地的,吵醒了,恩將仇報?”我將小晶兒拎得更高,幾乎貼到我臉前。

    紫水晶笑得一臉討好的曲線,停止扭動,整個垂下來,兩隻小前爪捏到了一起,招財小咪一樣的揖了揖,“嘻嘻嘻元上,晶兒是無意,無意~那晶兒把明天的懶覺讓給你睡吧好不好呀,求求元上放晶兒下來吧~”說完就睜圓了那一雙靈靈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賣萌。

    “師父手下留情——”冉冉出來了,笑著跑過來,雙手呈接過小晶兒。

    大家也陸續起床了。

    “寧兒起的真是早。”蘇顧意味不明的一笑。

    我皮笑肉不笑。

    從我掉出結界開始折騰,連著這麽多天,我整個人近乎散架了……昨日允兒蘇顧不在,我也沒有睡安穩,今天本來可以窩到晌午,唉……

    “既然睡不著了,那現在就出發吧。”

    “啊?這麽突然?”

    這麽突然?那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來那地方最近有一宴,我雖然從來不愛摻和,卻還是年年接到帖子。如果我晚了去正好趕上了宴會,那那些人必定認為我是冰釋前嫌要去喝酒,哼哼,冰釋前嫌,我不想讓這些人有這樣惡心的誤會。

    山林。

    我們腿腳算快的,此時雖已天黑,卻已經到了離雪川很遠的一處林子。(本來可以動法術,可是移形這法術,怎麽也是要耗費修為的,從前耗一點對我沒影響,現在……還是節約點好。記得那地方離雪川是不遠的。)

    我也便靠著棵樹坐下休息,蘇顧走過來,“打算去哪裏?”

    出發後我一直告訴大家隻管跟著我,是時候我自然會告訴大家目的地。大家可能都覺得我的性格一向這樣,反正默潯肯定是信了我這“天機暫時不可泄露”一說,認為我此時不說是真的因為不是時候,乖乖閉嘴不問。但是我知道允兒或者蘇顧一定會問的,而蘇顧若一旦開口問,就一定是要問出來的。而且,他對我似乎總是有一種感應,即使我不說,他也感覺的到不尋常,聰明如他……我要是不說,他是一定要問的。什麽時候問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我頭都沒抬,正往包袱裏翻東西,“去媧夷山,偷重明鏡碎片,和我手上這兩塊合起來。”

    “你說什麽?”蘇顧語氣不善。

    我剛好從包袱裏翻到兩塊蜜果幹,於是拉蘇顧坐下,遞給他一塊,“吃嗎?”

    “不吃。”

    我就知道。我看看他,他卻沒在看我,目光不知道在望哪裏。好吧……我這樣坑大家上路,也頗有些愧疚……

    “不吃東西,怎麽有力氣跟我去呢?”

    “你知道我現在並不是在想這個。”蘇顧無奈且擔憂地看向我。

    “……我自然知道。”沒法,我隻好把蜜果幹兒先收回來,麵對這個我不敢回答的問題,這下卻是我不敢看他了。“媧夷山是尊掌爺爺一輩住的仙山,裏麵都是培養輔佐曆代元使,祭司,甚至尊掌、祭元、仲寧的前輩,精中之精,你不就是擔心我去送死嗎。”

    “我初初以為……不想你竟是想去那裏。”蘇顧責問般的看著我。

    “你就別問了,就是送死,不也拉上了你們嗎,這不就不會死得那麽孤獨了嗎,是吧?”我笑了笑。我起初想,直接去問一問妤絡,幻滅是什麽,後來又覺得,我的劫不破開,聽這東西也一定就像聽別人的故事一樣,毫無印象,是應用不來的,再者我也不願意與他們交流,還是偷來更好。

    蘇顧沉默了一會,不知道在想什麽,一會後,他的聲音才響起來,不過語氣竟沉下去許多,“若真要死,你豈會真的拉上別人。”

    我叼著蜜果幹,心裏震了一震。我沒料到蘇顧和我待的時間不如允兒與茶葉渣子長,卻已經和他們一樣或者說更確信我,簡直就像,就像……我總是感覺,他好像已經看透了我很久很久了。所以……我竟然沒話可以安慰他了。

    “寧兒,你不必要為了可能有損漠域的事,為了一個陌生人,賠上自己的性命。”

    “你以為,我真的隻是為了安默潯的希望?我保護漠域四萬多年,事事以漠域為重,還沒有無私到因為一個陌生少年的幾句話,為了和自己本無相幹的事就馬上把性命和漠域搭上。”

    我們不是血氣方剛的少年,沒有那種“他是我的朋友,我必須幫他,情義為上,死又如何”的壯誌豪情,對剛才這樣先考慮自己,聯係自己利益的話,沒什麽罪惡感。畢竟無私這種東西,不是人人都稀罕的。

    蘇顧隻看著我,沒有說話。我知道,他在等我回答。

    “我想知道重生劫裏的過去。”

    蘇顧一怔。

    “而且,我也必須知道關於幻滅的一切,必須想起來。靈人要找回流逝的記憶,是很難的,我想記起劫前的事情,就必須破了我的劫,而破劫,怎麽能連劫是什麽都不知道。蘇顧,我確定,尊掌不會殺我,確定我們不會死,否則我不會拉著你們去。”我不敢與蘇顧說,我雖然不會死,但是要是被發現了肯定免不了受罰,不過大不了就是關一關嘛,從小我最擅長的辦法就是逃跑,任它什麽籠子,都別想鎖住我。小時候逃罰逃出去,我都會在尊掌發現之前跑回來,一次也沒有被發現。但是即使這樣,尊掌老頭子拉長的一張臉我也是著實不想再冒犯了,要不是事關重大……我才不會去討罰呢。

    蘇顧的目光又開始帶著懷疑了,我趕緊換個話題。

    “曆任元使,隻有我的劫是重生劫,卷書上記載的結局,從來沒有像我這樣……但我仍然清楚的知道,如果我沒有辦法破了這個劫,就不能掌握幻滅,丟了漠域核心,漠域可能就會消失在我的手裏。老祖宗說過,當漠域已無可挽回之際,一定要把它交付回天地之間,把所有扭曲恢複原樣。我不知道,他們說的這個無可挽回之際,是否就是我在任此時。”

    而這一次,蘇顧沒有安慰我,而是說:“……的確,默潯這一幹少年,是在你在任之時進入漠域求取幻滅,恐怕隻有你在任時發生了此些特殊的事。沒有人知道這是不是一種征兆,如果是,你會如何。”

    “幻滅的事不解決,那些世界就一天不能恢複,就像數萬根亂線團在一起,雖然這些線都是有形的,卻被一個無形的漠域抓住了中心,隻要漠域不放手,這團線就怎麽也別想理清楚。不該存在的也許能一直存在下去,然而卻並不是漠域。存在過了就已經是奇跡,可終究會沒有的。”我咬了一口果幹,輕鬆地笑笑,“所以那幻滅從誰手裏交出去不是交啊,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還不如從我這裏出去呢,這也是命定的,還賞臉地給了征兆……我從來不信命,因為那些東西都是天上的神仙勾勒出來的,而我們漠域卻是他們任何空間裏管不著的,任他天命畫多大一個圈,都無法圈住漠域。然而誰又知道,會不會有個天外之人畫了個更大的圈,把天和漠域都圈在裏麵,天規天條漠域存亡都在他的設計之中?……不過不管誰定,既然是命定,我就服從唄,誰讓這也是我的心意呢。早或晚交出漠域這個事呢,就像人早死晚死都一樣是死,活過了就根源上沒有區別。”

    蘇顧沉默。

    我怕了他這種沉默——總是能把我也帶進壓抑裏去。於是我打算打破沉默——

    “蘇顧,你到底要不要吃東西,或者,你要怎樣才肯吃?”我不管蘇顧以前是神還是什麽需不需要吃東西,但是現在,他為我廢了大半修為,身體一定吃不消。像我,要是耗靈過度就會極易疲勞,需要頻繁補充東西。

    “我不吃,你吃吧。”蘇顧似乎還在回想什麽,一雙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正在閃過,不看我,也沒有笑意。

    “……”我忽然有了主意,“說實話我也隻帶了這倆果幹,其它吃的都在晶兒那裏,不過誰知道它會不會偷吃光了……那你要是擔心我沒東西吃,不如我們一起分掉這片蜜果幹兒?”我咬住一片。

    蘇顧大約是被我纏到了,不得不打斷思緒再回答一遍我不吃,但是我在他那個“我”字剛出口的時候就被我非常不耐煩地堵住了嘴。我不是用話堵的,咳咳,我,咳咳,我是叼著果幹送到了他嘴裏。

    蘇顧驚驚地看著我,淺淺含住果幹另一端,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感覺我的臉刹那間就熱起來,不禁慶幸是晚上……其實我沒想那麽……隻是不想聽他再拒絕一遍,所以有些情急,就就就…如此順口堵了他的嘴……

    蘇顧隻咬住蜜果,眼睛卻看著我。我趕緊把東西往他口裏一推,坐正身子,臉上卻更燒了。

    “那個……你廢了半多修為,不能不吃東西,我……”

    蘇顧把蜜果咽下去一口,笑了笑,“好吧,我吃。”

    我向著他一抬頭,卻發現我們兩張臉貼的寸許不到之近。而我卻卡了般睜大眼睛盯著他沒有動。

    蘇顧和我是一樣的表情,隻不過很快他就反應了過來,淺淺笑了笑,目光從我的眼睛往下移到大概是我的嘴唇附近,然後……他的薄唇驟然點在了我的唇上。

    我的心猛然開始亂跳,一張臉似乎也燙到不能再燙,盡管他隻是淺淺的一吻。

    他笑得溫柔。

    “呃,我,我那個……”如此時刻,我的舌頭竟開始打結了……

    一雙眼睛正不知道往哪裏放,忽然就發現已睡著的大家那一堆,竟少了兩個人。

    “默潯和冉冉呢?”

    蘇顧望了望四周,終於正色,搖頭。

    水邊。

    我們找冉冉無意中就走到了湖邊。

    “默潯?”我忽然就聽見了冉冉的聲音。往彼處看——

    盈盈月光下,一灣小瀑靜靜地向下傾瀉,匯入瀑角的清泉小湖中,一個少女正立於水中,香肩裸露,柔和的月光披在肩上,肌膚勝雪淨皙如細瓷,身影纖纖美人如玉,真是夜空中的一點星光,柔而活潑,細一看可不正是冉冉在借水沐浴。

    我將目光一轉,才看見岸邊的人,似是安默潯。安默潯?!腳下一絆,差點栽倒。

    不過安默潯此刻應是閉了眼睛,聽見他急促地解釋著:“雪冉姑娘,默潯並非有意……有意……”

    “我知道,”冉冉盈盈一笑,看看安默潯手中的水袋,“默潯是出來打水的吧,我就知道,你是趁大家睡著了才自己出來辛苦吧,其實讓我們來也沒什麽啊……”冉冉沒有那些禮教意識,倒顯得比那些人世姑娘落落大方,是吧。(好了好了……算是我沒教好行了嗎)

    “水已打完,我即刻離開。”

    “等等我——一起吧。呃……你睜開眼睛也沒關係的,反正我又不是什麽也沒穿。”冉冉從水中一躍,站上岸邊,她身上是一件絨白的小綢衣,抹胸高度十分貼身——以至於冉冉曲線畢露。精巧清秀的鎖骨,瑩白如凝脂的肌膚,盈盈一握的纖腰,兩條長而細的腿加之一雙白皙完美的玉足,少不知事的冉冉這簡直是在跟安默潯玩那個什麽什麽的誘惑……冉冉身上從來沒有一點多餘的肉,身量清瘦,也是輕盈如羽,全身上下完美得有如神跡,隻不過線條卻十分柔和,雖遠沒有那些青樓花魁來的前凸後翹,但是卻少女清新靈氣十足,讓人看起來更舒服。冉冉一向會讓人覺得,世間竟有種柔美能夠比絕美更加令人駐足。

    “其實我就是來玩水而已……我從小就喜歡水,也會遊泳,不過要是白天有些耽誤時間行程,師父也不會許的,所以我才晚上來玩兒,我對身上的衣服使了避水之術,所以也沒濕……”冉冉自說著話,邊換上衣服,然後笑著站好,手往背後一負,靈躍俏皮,“好了,默潯睜開眼睛吧。”

    安默潯這才睜開眼睛,卻看著她沒有移開目光,想必也是很驚而愧的表情。

    冉冉一摸頭上,發覺少了什麽,往四周看看,忽然一笑,往一處石頭邊撿起水墨流星,戴在頭上,“好啦,走吧……”

    安默潯剛點頭,忽然——

    夜幕中躍出一個黑影,手中執著一把亮閃閃的劍,直朝著冉冉刺過去。

    “冉冉!”

    “小心!”我還未來得及跑出去,安默潯就快我一步,敏捷地抱住冉冉旋身一閃。

    “你沒事吧?”安默潯劍眉緊蹙,擔憂地看著冉冉。

    “我沒事,默潯小心!”

    安默潯將劍一橫,擋住了來人份量頗重的迎麵一劍,劍鋒摩擦出火花,兩人都使盡力氣。我在想其中一個人的劍若是劣質,定會被另一人當頭劈開吧。

    我得去幫忙!剛想衝出去,有人一把拉住了我。

    “蘇顧?你放開我,我要去幫他們——”我自然得掙紮,眼前有危險的,是我看著長大的小弟子啊!

    “他們兩個暫時還可以應付,而且我看來人並不想殺他們,第一招以後就不再是處處要害,仿佛察覺了什麽一般,你現在還不能出手,一旦你介入,來人見落入下風,一定馬上潰退,更無法觀察來者,你不想知道他是誰嗎?”

    “我……”

    “看看再出手不遲。”蘇顧冷靜道。

    我知道他不是一個冷漠的人,相信如果黑衣人真的要下殺手,蘇顧也會立刻阻止……那麽好吧……

    我倆就這麽仔細觀戰。

    冉冉冰雪聰明,雖已握著百骨擎風杖但卻並沒有立刻幫忙,而是邊觀察邊緊張準備隨時出手。

    令我沒想到的是,黑袍人和安默潯又打了幾招,就似乎察覺了附近有人,即刻就消失了。

    “冉冉!”我和蘇顧趕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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