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八章 心入九天,身如微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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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喻傾城就算功力入化,但想要走到這一步,不知道還要花多少年。但如今在修行之中,萬法歸於沉寂,才讓她能夠有更多的時間和機遇摸索出身體這片小天地的玄妙。

    洞察到身體的機能之後,喻傾城又喝了幾口水,之後小心的將自己的行李收了起來。板車上除了水和食物,還有幾罐酸奶,但喻傾城現在舍不得喝,這是在水盡糧絕的時候救命用的。之後,隨著太陽落山,天上已經起了巨大的風砂,這是沙漠風暴將要來臨的前兆。喻傾城用帆布雨衣和鬥蓬蓋住了身體,靜靜的伏在了板車的旁邊。

    不久之後,沙漠入夜,黑沉沉的風暴卷襲著撲天蓋地的砂塵,將整個世界變成了一片天地相連的所在。在這裏,抬頭已經看不見天,低頭同樣看不見地,好像身處於混沌初分,世界未成的地域一樣,哪怕是心智再堅定的人,也被一種無言的絕望,孤寂包圍了起來。喻傾城卷在鬥蓬之下,甚至都懷疑自己是否能夠平安走出這片沙漠?

    早在多年以前,沙老就教導她,要領略自然的力量。

    但現在的喻傾城,拳術精進何止十倍,但以人的力量站在天地之間,卻依然顯得如此渺小。

    喻傾城在這個時候,甚至萌動了走回頭路的心思。隻要回到沙漠邊緣,她就能夠重新找到城鎮,人煙,然後坐上現代化的交通工具,很快的到達帕米爾高原。但是這個念頭,很快被她否定了:“當初那些先賢出使西域,並沒有地圖,更沒有我這樣充足的準備,但他們能夠九死一生跨越艱險,我為什麽走不出去?”

    玄奘法師被困在沙漠之中,水盡糧絕之時,也沒有走回頭路。

    喻傾城發現,自己的心誌並沒有達到那種遇見困苦,卻真正無所畏懼的地步。

    一夜的風砂侵襲,喻傾城幾乎沒有睡著。在這裏,她經曆的這一晚,好像度過了一個月那麽漫長。

    終於在第二天,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狂風停息。喻傾城從幾乎已經埋平的沙地下鑽了出來,有些欣喜的望著初生的紅日。經過一夜的風暴,周圍的自然地貌居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若不是她的眼力已經到達了入微的層次,能夠辨別出細微的植被,手中還有指北針的定位,現在可能已經找不到前進的方向了。

    進沙漠探險的人,最怕的就是風砂。它能夠把人的生物鍾,甚至地理方向完全打亂,生生困在沙漠之中,直接就完蛋。

    而喻傾城體驗著這劫後餘生的感覺,就好像經曆了一次開天辟地一樣,和初生的太陽一同煥發出了勃勃的生機。從厚砂中拖出了自己的板車,喻傾城大口的吃掉了一個瓤餅,喝了半瓶水,之後重新搭上了車帶,再次踏上了征途。有了這一次的經曆,喻傾城感覺自己的心念堅定了許多,信心也充足了許多。

    她感覺,世界上已經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擋自己追求道藝的腳步。

    一個月後,已經到了九月份。喻傾城終於走出了第一片沙漠,來到了一片綠洲。綠洲之外,能夠看見一條緞帶一般的河流,根據地圖上的方位標識,這就是著名的孔雀河,也是中國最大的內陸河之一。喻傾城好像一個朝聖的信徒一樣,拖著已經空了半截的板車,順河西進,到達了尉梨縣。

    這一個月的行程,讓她感覺好像渡過了一年那麽漫長。喻傾城在城中稍適休息幾天,補充好了行裝,這才重新上路。這一次,喻傾城終於完全突破了自我的極限,一片又一片的沙漠被她拋在了身後。

    又是一個月之後,天氣入秋,沙漠中的內陸河開始枯竭。喻傾城涉過塔裏木河,穿越了塔克拉瑪高速公路,終於來到了塔裏木盆地。這裏,才是真正塔克拉瑪幹沙漠的最終核心地帶,被稱為“不可接近的地域”。喻傾城整個人在靜默之中行走,隻剩下了最為單純的行進動作,好像完全兌變成了一個能夠移動的雕像。

    她真正徒步走進了這片長達一千公裏的死亡瀚海。

    到十一月,中國平原地帶已經是初冬的季節,塔克拉瑪幹沙漠的溫度也從夏季的四十度以上,下降到了零度之下。

    但幾乎沒有任何阻擋的日光紫外線,以及歸於零的空氣濕度,時時刻刻都在消耗人的體力和水分。但越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人越發不能大量的飲水,因為水和含水量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在現代化科技日益濃重的時代,攜帶充足的水源進入沙漠,已經是旅行者能夠輕易做到的事情。

    不過在沙漠中死亡的人,卻依然大有人在。

    因為在這種地方,人體機能時刻瀕臨極限,處於虛水狀態。人喝下水已經很難被身體吸收了,隻會原原本本的拉出來,到達了一種明明有水,喝到腹脹,卻又被生生渴死的地步。

    這就是著名的“塔克拉瑪幹之詛咒”。

    好在喻傾城用寬大的羊毛鬥蓬包裹住了整個身體,全身皮膜,筋肉,內髒收斂到了極致,完全控製住了水分的流失。在沒有瀕臨脫水狀態之前,每天補充適當的飲水和食物,維係著身體機能的平衡。吃下食物和飲水之後,她甚至能夠自己控製腸胃的蠕動,輔助消化和吸收的進行。

    這就是化勁高手強悍的地方,指揮自己的腸子,好像指揮手臂一樣的靈活。以前的喻傾城雖然體力強悍,功力卓越,但和現在能夠洞察到身體細微境界相比,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幾天之後,雜夾著細雪的風漫天飛舞,讓一座座沙丘披上了一半銀白的裝扮,而另一半則依然是幹燥的砂石。喻傾城也駭然於沙漠之中居然還有降雪,之後沿途中,罕無人煙的沙漠之內,有時候隔上幾日的行程,居然還能夠看見礦井,油田。一些連植被都沒有的地區,還有野駱駝的足跡,這也讓喻傾城修行的旅程平添了幾分生趣。

    如此又走了一個月後,時節終於重新步入到了冬季。但對於喻傾城來講,這幾個月的行程好像過了幾年,甚至是一輩子那樣的漫長。此時的氣溫,已經從日平均在零度左右,下降到了零下二十度之下,幹冷的日頭照耀著漫無邊際的黃砂,喻傾城透過蒙朧的地表,有些懷疑這片沙漠是否還有盡頭。

    她的空板車早就已經丟棄了,身上的物資隻剩下了背上的一個雙肩包。裏麵放著幾張瓤餅,還有一罐酸奶。

    看了看指北針上的時間,已經到了十二月份。喻傾城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穿越過了和田河,感覺最多再用十天半個月,應該就能夠到達羌河,真正跨越過這片死亡沙漠。她知道,越是在這種時候,越不能喪失掉自己的信心,有時候成功和失敗,往往隻相隔一張紙的距離,捅破了就是生,捅不破就是死。

    眼看天又要黑下來,喻傾城發現今天天氣晴好,準備好好的休息一夜,養足精神,一鼓作氣走完這最後的行程。吃了晚飯之後,她用砂子洗了腳,靠在了自己的行李包上,看著冬夜明亮的星鬥和月亮,將沉寂的心慢慢的鬆懈了下來。在城市地區,夜晚是看不到這樣的景象的。

    突然,沙丘邊上,響起了一陣悉悉簌簌的聲音。喻傾城警覺的望了過去:因為在這沙漠之中,也有成群出沒的沙狼,還有狡猾的沙狐,雖然它們對喻傾城造不成什麽威脅,但喻傾城也不會因為過於鬆懈做出陰溝裏翻船的事情。從背包裏摸出了一支的手臂長的木棍,喻傾城琢磨著是否打點野味,補充一下自己的食物。

    這根木棍,正是她在台灣比武贏到的菲律賓魔杖,一直帶在身上防身使用。

    果然,在喻傾城的目光之下,一隻體型如狗的動物從沙丘邊鑽了出來!這是一隻沙狼,但身邊並沒有同伴,似乎是一隻落了單的家夥,兩隻眼睛望著喻傾城,閃爍著綠油油的光芒。喻傾城也微微笑了一下,掂了掂手上的魔杖,隨著這頭沙狼慢慢的向她靠近,喻傾城陡然出手,閃電一般的刺向了它的耳朵!

    喻傾城的目力,已經達到了借著月亮和星光就能夠看清周圍景物的地步,和野獸幾乎沒有了分別。這隻沙狼雖然狡猾,凶猛,但哪裏是喻傾城的對手,隻是一下就被震穿了腦部,一命嗚呼。這種野生動物的皮毛非常珍貴,喻傾城雖然不缺這點錢,但還是留了它一個整屍;最重要的,她又有了充足的食物補給了。

    “這匹狼,足夠我吃上好幾頓了!眼下食物正緊缺,來點補給正好……”

    喻傾城心中正在思索著,突然感覺到自己的喉嚨一陣酥麻:這種感覺,就好像被狙擊手的槍瞄準一樣,讓她的心中一陣驚駭。如今的喻傾城,敏感程度已經完全到達了一種隨心所欲的地步,因此這種感覺不可能是虛假的。就在她驚疑之間,卻見已經死去的這匹狼口中突然竄出了一條黑影,向著她的下頜就飛射了出來!

    喻傾城幾乎是被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好在她的功夫已經到達了入微的地步,眼看魔杖已經來不及折回,另一隻手早已經準確的一鉗一撈,頓時一條堅韌,冰涼,全身布滿鱗片的東西已經被牢牢的抓在了她的手上。這一下,喻傾城幾乎將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因為被她抓在手中的東西,居然是一條蛇!

    “沙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