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二章 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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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後蛇滅看著沛白問道:“你怪我嗎?”沛白嬌軀微震,她搖頭道:“屬下沒有權利怪您,神龍穀都是您一手建立,即便因此而大受打擊,屬下也無話可說。”蛇滅歎息道:“你們應該怪我,若不是我執迷不悟,神龍穀所屬千萬人也不會受此大難。”說到這裏蛇滅又是一陣輕咳,並且臉色更加蒼白。

    “穀主,您注意身體,不要太過自責。”蛇滅麵露慘笑,他搖了搖頭:“我當時本就受了重傷,後來又拚命施展秘法逃脫,百年之內恐怕無法恢複全盛狀態。”

    眾人聞言頓時大驚,尤其是沛白臉色難看不已,蛇滅這句話無疑在說百年內神龍穀不可能重新站上神界巔峰,雖然百年光陰對他們這些神人來說不過彈指一揮間,但神龍穀曾經的名聲畢竟太過響亮,如今成為沒了毒牙的弱蛇,也不知多少人想將神龍穀置之死地,他們能否扛過這百年時光卻難說的緊了。

    正在眾人驚訝之際,蛇滅忽然看向鍾於道:“年輕人,本座今日封你為穀修,享受神龍穀諸多法寶秘籍,執掌穀外一切俗物,不知你意下如何?”鍾於先是一愣,隨後連忙躬身應是。“穀修是什麽?很厲害嗎?”果兒睜著一雙碧眼好奇問道,蛇滅哈哈一笑:“當然厲害”隨即又看向鍾於:“如今的神龍穀已經不複當年光景,還望你不要嫌棄。”

    鍾於忙道不敢,蛇滅將一塊令牌扔給鍾於:“這是穀修令,從今以後除了四大神英和我,無人可以命令你做什麽。”鍾於接過後恭敬道了聲謝,沛白則微微震驚道:“穀主,您是說神英大人消亡了兩位?”

    蛇滅微微點頭。“那榮羅大人他...”蛇滅歎了口氣,沛白眼眶泛紅。等蛇滅囑咐完後,蛇直將眾人帶出宮殿,七拐八繞之後,蛇直為眾人安排了住所,鍾於被蛇滅封為穀修,如今地位大增不知不覺間已經成為沛白的上級,鍾於所居住的地方乃是一個小型宮殿,其中房間頗多,還有兩個院落用來飲茶納閑。

    蛇直跟沛白一同在鍾於新居轉轉走走,同時也不停閑聊,蛇直趁此機會跟他們講述了一番需注意的事情:“此地方圓萬米內可以隨意走動,但若是更遠一些則需要跟父親稟報,非常時期絕不能大意,諸位可要當心了。”

    鍾於等人答應下來,蛇直繼續道:“諸位隻要刻苦修煉,我想要不了多久神龍穀便能複活,我們底蘊猶在,雖然現在比不上另外兩大極宗,但相對其他小門小派卻不知強上多少。”沛白連連點頭,鍾於卻隻是微笑不置可否,蛇直看向他說道:“鍾兄,今日你是否感覺到有人窺探?”

    鍾於愣了愣,在那山泉中暢遊的時候確實有過這種感覺,他點頭確認。蛇直笑道:“那是穀中的法寶觀神鏡所為,由神英海雲日日看管,我便是得她通報方才知道你們到來。鍾於了然點頭,蛇直微笑道:“鍾兄的靈識真是敏銳無比,沒想到連觀神鏡都被發現了。”

    鍾於心中一凜,口上說道:“在下生來便有種奇特能力,心神異常靈敏,若是被人暗中窺探心中定然會有所感應。”蛇直笑著說了聲是嗎,眾人又聊了一陣後蛇直方才離去,沛白跟他一起,蛇直還需帶領沛白前往她在此地的居所。

    當二人走後,鍾於忽然感到身上已經遍布一層冷汗,短短時間內仿佛經曆了數場生死大戰,他閉上眼忽然又看到初次見蛇滅的場景,仿佛身處一片虛無混沌,一條比山嶽還大不知多少倍的巨蛇正瞪著碧綠豎瞳緊盯自己,一股恐懼從心靈深處升起,幾乎要將鍾於吞噬,他身體微微顫抖,隻覺得全身發冷。

    便在此時,一股涼意悄然蔓延,那種寒冷的感覺緩緩消散,鍾於長舒了口氣,夢衣倩早已盯著他看,見他臉色變換不停,臉上還有汗水溢出本就疑惑,如今看他似乎恢複了正常不禁上前問道:“你沒事吧?”

    鍾於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張清麗脫俗,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臉頰,一時間呆滯不言,夢衣倩又問了兩聲鍾於方才回過神來,他微微一笑:“我沒事,不必擔心。”其他人早已去選取自己的房間,鍾於依稀聽到果兒和天玄的爭吵聲,這一人一獸時而親密無間像最好的玩伴,時而爭執不停像苦大仇深的敵人,以鍾於的聰銳也難以弄清那一人一獸到底是怎樣的關係,索性不去管她們。

    鍾於跟夢衣倩不知不覺走到屋外庭院中,夢衣倩問道:“我們真要在此地待一百年嗎?”鍾於看著頭頂的青灰色山石,輕歎了口氣,雖然這裏空間極大,但不知為何他還是有種沉悶窒息的感覺,仿佛被關在一個狹小的鐵籠裏,他知道夢衣倩可能也有這種感覺,想到吸收噬魂老祖後得到的恢複記憶之法,鍾於心中被一層陰霾覆蓋。

    他轉身緊緊盯著那張出塵容顏,多想將她摟進懷中,放下自己的所有偽裝,訴說這幾十年的思念和孤單,但他知道麵前人兒並不是自己真正所思所想的那人,那份純真而略有些青澀的記憶不知被他塵封了多久。一直未曾聽到鍾於回答,夢衣倩轉身望來,鍾於馬上恢複了清醒,他輕笑道:“百年光陰,稍縱即逝,略微忍一忍吧。”

    這句話像是說給夢衣倩聽的,也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兩人並肩而立,沉默不語,也不知過了多久,夢衣倩忽然開口道:“自從再次與你相見後我總感覺你在不斷變化,這種變化我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心中時常憂慮,也不知在恐懼著什麽。”鍾於微微一怔,他忽然興奮道:“難道你回想起了什麽?”

    夢衣倩輕輕搖頭:“我所修的功法能比其他人更輕易看穿內心,你的心一直在變。”聽到這話鍾於身體微震,這一瞬間他似乎抓到了什麽,但卻又似乎什麽也沒抓到。

    不知何時隻剩下鍾於一人站在那院落中,他看著斜上方的青灰色山石像木樁般一動不動,這些時日,隨著實力的不斷增長,他心中卻被一股不安籠罩,說不清道不明,鍾於隻能不去想它,免得被擾亂心神,但今日跟夢衣倩聊過後,那不安卻愈發巨大起來,他搖頭歎息,轉身進入宮殿,穿廊過道沒多久鍾於便進了一間屋子,他靈識能感應到這間屋子沒人居住。

    鍾於閉目坐於床上,下一刻他見到一幕淒慘景象,眼前血流成河,伏屍不知多少,天空黯淡無光,太陽都被烏雲遮住,天地間一片昏暗,有人正手持長刀不斷殺戮,在他麵前的有軍隊,也有普通神人,放眼望去幾乎塞滿了整個空間,那些人似乎都以那手持長刀的男子為敵,但他們人數再多,也無法抗衡。

    不斷的有人死去,男子每一刀揮下都能收割無數條性命。鍾於注意到那些人中也有強者,但可惜也不過是在男子手中多堅持幾息時間,正在那男子殺的興起時,忽然傳來一聲獸吼,不知從何處衝出一隻體型龐大的怪物,它飛奔著朝男子撞去,然而男子一刀便將那怪物殺死。

    隨後四麵八方不斷出現怪物,天空中也有怪鳥嘶鳴,它們都不顧生死朝男子衝來,合著那些神人一起,這一幕讓鍾於心中巨震,那一刻他忽然感到一股浩然龐大的力量,那是無數生靈的信念和必死決心交雜在一起產生的力量,那力量震撼天地,仿佛可以將一切都鎮壓腳下,鍾於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那手持長刀的男子恐怕要敗亡了。

    正在這時鍾於忽然一驚,他注意到男子手上拿的竟是落神刀,由於被染了太多鮮血,落神刀早已沒了之前的樣貌,烏黑一片,仿佛剛從碳灰裏扒出來,之所以被鍾於注意,是因為落神刀中綻放出紫色光華,那光華似乎將周遭一切都給覆蓋,鍾於眼中之剩紫光耀世,所有一切都看不清了。

    漸漸地,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剛才的嘶吼呐喊似乎隨風飄散,鍾於眼中也緩緩能夠看清景物,當他視線恢複的瞬間身體徹底僵硬,眼中看到的全都是屍體,或是死不瞑目,或是麵露痛苦,用屍山血海來形同一點也不過分,怪物的,人類的,鳥禽的全都是屍體,除了屍體再也看不到其他東西。

    汨汨血流淹至鍾於腰身,那鮮紅的顏色刺的鍾於雙目略有些酸澀,忽然,鍾於雙目大睜,他總算看到屍山血海中不一樣的景色,是那個手持落神刀的男子,也不知他殺了多少人,但卻依然氣定神閑,站在屍山上仰頭看著蒼穹,臉上像是疑問,又像是狂傲,還像是超然世外,讓人覺得他連那天也能殺掉。

    鍾於呆滯的看著他的身影,這一刻不知為何總覺得那身影好生熟悉,那臉上的表情,和他身上散發出的氣質也是如此熟悉,仿佛自己在哪裏見過。鍾於皺眉沉思,全然不顧自己正泡在那血海中,刹那間一道閃電在鍾於腦海劃過,他想起來了,這個身影不就是曾經一刀誅殺了數百萬軍士的人嗎?

    但鍾於又皺起眉頭,那身影的熟悉確實如此,但氣質和臉上的表情不是這種熟悉,鍾於思索著,那人到底是誰,自己絕不是隻見過那一次。忽然,那男子回過頭來看向血海裏的鍾於,鍾於心神巨震,那陌生的臉頰,嘴角處的笑容和眉眼間的冷漠,為何那麽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