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不知疲倦似的從春唱到冬，從《牡丹亭》唱到《穆桂英掛帥》，從花旦到青衣，曲風轉換之迅速，角色演繹之傳神，當屬一流。

    靈昀想起靈先生給他科普人間曆史的時候，頗為遺憾地講：“當初天下十分，戰神李存勖獨得七分。倘若他能把演戲的心思放在政治上一半……”

    靈昀舔舔爪子，抬手洗洗臉，打斷他百度百科式的長篇大論：“曆史沒有如果。”它翹起圓滾滾的腦袋，望著靈先生問：“倘若靈女士明知遇見你會放棄多年修煉的成果，她還會選擇在那天去西昆侖嗎？”

    靈先生一時語塞，良久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奈地捋了它一把，“你這麽早慧，也不知是像了誰。”

    靈女士與靈先生戀愛初期遭到西王母強烈反對。天庭有很多操蛋的規矩，比如雙丨修道侶都成仙後，必須喝下忘情水，即使在公司日日相見，也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就因為這，靈女士霸氣地宣布不成仙了。

    靈昀氣鼓鼓的說：“天庭公務員有什麽好？為了避嫌，同事之間都不能戀愛。”

    靈先生道：“剛才還誇你聰明，現在卻開始犯傻了。”

    大概世上多數的孩子已經習慣父母對自己的關愛，以至對他們別有深意的選擇遲鈍太久，等靈昀反應過來，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後，他犯重大錯誤的時候。

    靈女士看上去大大咧咧，其實“高瞻遠矚”。正所謂知子莫若母，她曉得靈昀是個不安分的惹禍精，生怕他重蹈孫猴子的覆轍，為了他小小貓命和光明前途，不惜犧牲自己。

    有個西王母幹姥姥，有個天庭幹部老爸，即使靈昀大鬧天宮，也不至於坐500年的牢。頂多流放邊疆——發配到妖界，換個地方做小霸王。

    靈昀忽然而然地想起，自己已經不做霸王很多年了。

    這時候，大概是李存勖唱夠了。他肩膀上抖落的白雪簌簌而下，覆滿冰霜的的長睫微微顫抖，嗓音沙啞地問：“何事？”

    段千城簡要地說明來意後，李存勖翹起蘭花指抹了嘴唇上的一縷紅色胭脂，點在黃符上。

    “多謝。你有什麽要求？”

    “讓她每天唱一出折子戲。”

    李存勖說完就消失了。

    段千城道：“每位提供幫助的仙神都有不同的要求。有些需要供養，有些隨性，有些刁鑽……”

    “如果不完成他們的要求，會怎樣呢？”

    “把你得到的東西全部還回去……陰符為紅黑，陽符為黃紫。如果有人拿紅色、黑色的符紙給你，千萬不要碰。”

    靈昀問：“如果你請來的神不肯幫忙怎麽辦？”

    “打擾，告辭，再聯係。”段千城做的是“佛係生意”，買賣成不成，全看天意。

    靈昀問：“你給我的陽符，請的是哪一路神仙？他有什麽要求嗎。”

    “沒有。”

    “是誰呢？”

    “冥王。他從菩提樹中化生，六根清淨，五蘊皆空。”

    靈異捉住自己的尾巴啃起來，“我聽說這一屆的冥王性格乖戾，脾氣古怪，長相恐怖，人見人怕，鬼見鬼愁。”它腦袋一歪，神態天真地問：“你是地界公務員，他應該算是你老板吧？那你見過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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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千城執筆的手一頓，委婉地說：“他從不以真麵目示人。”

    “為什麽？”

    “他是不是長得像綠巨人？恐龍？霸王龍？”

    段千城：“……”

    靈昀說：“一定是因為仇敵太多吧。冥王，殺戮之神。”

    “不是。”段千城道：“這屆冥王是渡靈之神。”

    “地藏菩薩在悠然之境講學，從極樂世界請來菩提樹栽在悠然之境的原意，就是超度亡靈，無論善惡。”

    ****

    傍晚時分，靈昀又躺回保育箱。聽說這是菩提樹的經脈所製，能盡早恢複視力。它沒有睡意，翻來覆去。

    叩叩叩——

    “喵！”

    【請進！】

    阿大推開門，伸進一個腦袋來說：“靈先生，有你的電話。”

    【誰打來的？我現在講的貓語，他們聽不懂吧！】

    阿大自豪地說：“高科技智能手機，自帶翻譯功能！”

    【那就麻煩你拿過來啦！】

    手機還沒碰到耳朵，就傳出君寶咋咋呼呼的聲音，“靈昀，靈昀！你不在我好無聊哦。”

    【肖焰呢？】

    “別說了。他現在一空下來就穿收腰露腿的旗袍排練。關老師說了，要演出自己的性格！”

    靈昀一度懷疑自己產生了幻聽。

    【你說他穿什麽？】

    “旗袍！露腿！掐腰！性感旗袍！”

    【他受什麽刺激？】

    “你知道肖焰和衣清秀訂婚了吧？衣清秀退婚了！”

    靈昀吃驚地問：【怎麽回事？】

    君寶說：“肖焰原本以為是唐詩搞鬼，就去找唐詩算賬，兩個人打了一架，被教導主任包拯抓到，記大過了。後來衣清秀說自己，一心向佛，無意紅塵。她比我們大幾歲，聽說已經考上方丈仙校的研究生了，馬上就去報道！”

    “肖焰受刺激，性取向哦不對，是性癖，哦也不對……反正他就成了女裝大佬！”

    【他也是一個性情中人呐】

    “唐詩才是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根據目擊證人唐書的口供，唐詩剛開始沒還手。後來被肖焰打得冒火，才反擊的。”

    【他們兩個感情真好】

    君寶一臉驚恐，“你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他單手托腮，對著手機說：“明天肖焰就要出遠門了。”

    “天庭新頒布《火葬管理辦法》。現在不給土葬了，保存完好的粽子少之又少。所以鬼宗組建了一支倒鬥，哦不對，是包粽子誌願小分隊。他們要去偏遠落後地區的亂葬崗，挖僵屍再趕回來。”

    靈昀沉默半晌，說：“天庭這條新法規是故意針對鬼宗的吧。”

    “對啊！魔修一旦修成正果就是超強戰鬥力。所以天庭想方設法地限製他們。”

    “肖焰已經報名誌願小分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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