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神的欺世盜名 03
字數:6225 加入書籤
“自殺?”
當鶴十夜解剖完屍體,心葉最終得出結論以後。不明所以的緋葉和五十裏月白麵麵相覷。自殺?自殺對這個家夥到底有什麽好處?
“區區文字遊戲罷了,”心葉歎了口氣,“規則之中並沒有禁止‘殺死自己’吧。這也算是用威士忌進行殺人,對神明來說這一次生命並不重要。看來他是在宅子裏取出了威士忌以後,用威士忌混合著毒藥自己吞服下去自殺了吧,他的身邊沒有任何和威士忌有關的東西,但是胃裏卻還有威士忌。渾身上下的傷痕看起來都非常滲人,但是隻要稍微注意一下血跡的方向...就能明白這些血跡是在他躺在地上以後才濺出來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摧毀了其它的證據?”鶴十夜微微皺起眉頭,“亦或者是有一個幫凶,與他約定如果他成功了,就指定他為下一個‘犯人’。”
指定特定的人為犯人後,所有人都會開始懷疑別人吧。除了被指定的人,其他人不能進行殺人,幾乎等於是待宰的羔羊,不知道誰是下一個犯人,也不知道誰會對自己下手,隻能肯定自己是否是犯人。對團隊來說,這確實是不錯的協議。可問題就在於能不能成功...
“...這次殺人,我們不會發表任何言論。”心葉向鶴十夜說道。
“我也是這麽想的。”鶴十夜了然的點點頭。
而一旁的五十裏月白卻很不理解,她愕然的看著兩人,不可置信的說道:
“為什麽?真相不是基本已經了解了嗎?”
“你認為什麽才是最難對付的?”心葉站起身來,,“當然是隱藏在暗處的不知名的殺人者。沐恩卡茲有一個同夥,接下來那個同夥可以選擇不行動,潛伏在我們周圍,並考察我們之中有著‘破案’能力的成員,並針對其進行襲擊。如果是我的話,我就會這麽做。相反的,如果我們讓沐恩卡茲的‘自殺偽裝’成功,那個同夥被選為下一個犯人的話,那麽他就隻能進行行動。”
這是其中一個可能性。最好的辦法是完全沉默,一言不發,畢竟在這裏的人都明白‘同伴’絕對是不值得信任的東西,唯有自己的智慧和力量可以信任。
“而另一種情況,則是比較糟糕的。這家夥...”心葉泄憤似的踢了一腳屍體,這個動作讓鶴十夜不由得皺起眉頭,“如果是我的話,我不會選擇自己的同夥作為下一個犯人。正如我說的那樣,這會使自己的同夥提早暴露。隨便選擇一個誰,然後同夥盡力保證自己的安全,接下來在遊戲中尋找機會,識破其他人的殺人手法,隨後由自己進行殺人...目標就像我剛才說的,是有‘破案’能力的人。”
“不得不說,這家夥很聰明。他選擇了最好的時機,在有同夥的情況來進行第一次作案,我們無法確定他是否會選擇自己的同夥作為犯人。從另一方麵來說,他的行為也像是一種‘威脅’。是在說‘接下來的人裏麵至少有一個人是我的同夥’,真是可笑呢,在一種神明裏麵采用這樣的手法,可惜的是,我們在座的各位任何一人都不值得對方信任,所以他的手段某種程度上會奏效,而且...”
心葉拿出一張紙片,那是從沐恩卡茲上衣口袋裏摸出來的,那時他的能力卡片,而空白的背麵則用圓珠筆寫著一些字。
“‘當我成功之時,一切將水落石出’。還真是愚蠢呢,難不成還有人相信一個死人的話?”
“這是什麽意思?”緋葉看了一眼那卡片,不解的問道。
“也就是說,如果我們一言不發的話,這家夥就將指定他的同夥成為犯人。水落石出...呢,實際上我麽們並沒有任何手段來確認他的話的真假,甚至無法確認他是否真的有同夥。還是這些東西隻是另一個人為了自己的行動而特地放進來的。”
心葉找到沐恩卡茲的屍體其實用了不少時間,這小島光在岸邊看起來不大,實際上則大得令人難以接受。複雜的環境使得辨認方向十分困難,加之雨林惡劣的環境,哪怕是心葉的‘血液嗅覺’也不是很容易找到屍體。他們之前趕到這裏用了大概半小時,半小時做一些簡單的遮掩,還是綽綽有餘。
決定了行動方針,接下來就是等待了。心葉之所以把這些事情告訴旁邊的人,想要的則是...讓自己成為下一個凶手的目標。如果鶴十夜成為凶手,毫無疑問第一目標肯定使自己,反之也一樣,而另外的兩人,不知道從哪裏跑出來的緋葉和五十裏的話...
五十裏月白...劇本家...她打著哈欠,才想起來自己等人的血脈都受到了削弱。也就是說...他們還是得睡覺的。
“那麽,就先找到宅子休息一下吧,這家夥的屍體就放這裏好了。”心葉隨口說道。
————
「老爺,她已經到了。」
畢恭畢敬的仆人,陳舊的榻榻米,這仿佛與世隔絕的鄉下一般的景色,對現在的幸村來說,已經是最後能夠享受的光景了。他低頭看著茶杯,淺棕色的茶杯中,茶杆似乎立了起來。不過到底是怎麽樣呢?對於已經年老的他來說,實在看不透徹。
「五十裏...離上次見麵已經過了快20年了吧,」幸村抬起頭,看著正坐在自己麵前不遠的女孩,疑惑與警惕出現在這位年過花甲的老者眼中,他深深的歎息著,說道,「你...和那一年看起來沒有任何改變呢,光看外表的話,或許誰都會認為你隻是小孩子吧。」
正如幸村所說的一樣身著浴衣,梳著姬發式的嬌小女孩,麵無表情的看著這位理應是自己長輩的人,口中卻一點也沒有任何尊敬長輩的意思:
「把我叫來的是你,幸村,我不想被一個拋下公司和孩子,獨自在鄉下等死的人浪費時間,畢竟我自己的時間也不多了。」
「還是和原來一樣嘴上毫不留情啊,」幸村喝了一口麥茶,然後把目光轉到了少女身邊一動不動站立著的身影,「這位是?我不記得有請過你以外的客人。」
「如你想的那樣,我和你一樣,」五十裏盯著幸村滿是皺紋的臉,「老年症...真是完全不應該出現在我這具身體上的東西,早些年的時候不愛惜身體,現在就是這樣了。所以...我也需要有照顧我的人。」
「是嗎?」
幸村對五十裏的回答不置可否。
「說正事。」
怎麽看都宛如人偶一般,正坐在幸村對麵的女孩,好像流露出些許不滿。
「...你或許並不是一般人吧。」幸村擦拭著茶杯杯沿的水漬,盯著茶杯,頭也不抬的說。
「那並不重要,」五十裏依舊一動不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果然你還在恨我吧?」幸村放下茶杯,表情有些沒落,「這也正是我叫你來的原因。20年前,你的母親身患白血病,需要高昂的醫療費用來治療,但是在你的父親已經死去的時候,你沒有獨自承擔的能力...」
「然後身為我父親摯友的你,以我的母親是中國人的理由,拒絕了上門懇求的我借款的請求,」五十裏十分不耐煩的打斷了幸村的話,「然後或許是因為你自己良心發現,半年後你才姍姍來到東京,並帶來了錢...但是一切為時已晚,我的母親在那之前,早就已經死了。所以我就會因此記恨你...你自己是這麽想的?」
被五十裏亂來的打斷了自己的話,準備好說辭的幸村的下半截話卡在喉嚨裏,他難以正視這個嬌小女孩的質問,撇過頭,呼吸有些急促。
「如果是20年前的我,或許會覺得你做錯了,」五十裏的言語裏毫無人情之味,「不過你並沒有任何義務幫助我這個隻是身為摯友的女兒的人,你大可放心,現在的我不會理會這種無趣的事情,也不會在意無趣的人。你快要死了,我也是.有什麽悔恨去墳墓和教堂裏說吧,我沒精力聽你懺悔。」
幸村歎息一聲:「即是外表沒有變,你也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你到了嗎...」
「我想是誰經曆過這樣的事情都會改變,我隻不過是其中之一。」
女孩冰冷的話語讓房間的溫度也開始降低,她毫不避違的直視著幸村,那眼神理所當然不是怨恨,卻是實實在在的冷漠。
「...那麽,請讓我說正事吧,」幸村搖搖頭,「我要把我旗下的公司,還有包括這裏在內所有的財產,全部給你。遺囑上隻會有你的名字。」
「我不需要錢,也不需要土地,我想要的東西你都沒有,和20年前一樣,你什麽也不會給我,我什麽也不會得到。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根本就沒認識過你,這樣的話...」
女孩沉默著,沒有能說出下麵的話,她看著年邁體衰的幸村捧著茶杯,顫顫巍巍的站起來。
「我知道你什麽都不需要,我更知道你根本不需要錢,也不在乎我們這些凡人的想法,我是你父親的摯友...我很清楚...他們的孩子會是怎麽樣的人。」
幸村走到五十裏麵前,被時間磨破了的手掌滿是老繭,他想伸手摸摸五十裏,但在快要碰到的時候,停了下來。
「無論你相不相信,當時我並沒有收到你的信,」幸村收回了手,拄著拐杖,走到一邊,不讓自己麵對五十裏,「在那半年後,我才發現了那封信...當時公司尚小,正處於要緊關頭,為了不讓我知道這件事...我兒子擅自把你的信藏了起來。對此...我沒有任何表達歉意的方法,我現在所有的,也隻有這間公司了。」
「對你來說,這錢什麽都不是,但對我來說,這是我唯一能做的贖罪。」
幸村低著頭,然後猛地轉過身,撲騰一下就跪在地上。
「務必請收下。」
「幸村,」五十裏仍然正坐著,「不要說這種幼稚的話,你知不知道如果你的公司倒閉了,有多少人會失去工作?有多少人會因此流離失所?你的公司裏,還有從你創業開始和你一起打拚到現在的老友吧?這是你的責任,直到你死為止都必須承擔的責任。」
扶他起來吧,女孩對身旁的男子說道。
「我不起來!」幸村跪在她麵前,卯足了老人僅剩的力氣,「這是我最後的贖罪!我老了,很可能明天...甚至下一刻就死了!這是我此生唯一的遺憾和痛苦!我若抱著這罪孽進到墳墓裏去的話,我的靈魂也不會安逸的!」
「我說了,我不需要錢,也不需要土地,我想要的東西你都沒有,和20年前一樣,你什麽也不會給我,我什麽也不會得到。我倒希望根本就沒認識過你,這樣的話...」五十裏歎了口氣,然後說道,「這樣的話,你也沒有必要承擔任何罪孽了。」
「這樣的痛苦是我所帶給你的!」幸村嘶聲力竭的喊聲,仿佛是他已經老去的身體,和身為此身最後的遺憾一並吼出,「所以我想要做點什麽!我已經老了...這是我最後的能做的事情了!」
麵對痛哭的老人,女孩絲毫沒有任何動容,她閉上眼睛,手按在自己胸前。
「人生是不能重頭再來的,家人也好,朋友也好,戀人也好,無論是多麽重要的人都一樣...正因為如此,所以人才會用心尋找與他人的羈絆,」五十裏搖搖頭,「所以我才答應了來到這裏,和你見麵。我不會接受你的道歉,也不會接受你將其它與自己有關係的人棄之不顧。你的罪孽不是對我的罪孽,而是對已經死去的我的母親的。覺得自己有罪的話...去墳墓裏說吧。」
女孩睜開眼睛,對幸村露出笑容。
「你今年七十歲,如果保養得當的話還有數十年年的時間可以去陪你的家人,而不是祈求我的原諒。如果真想得到原諒的話...很快就是我母親的忌日了。」
說完,女孩示意身邊身邊的隨從扶她起來。
「再見了,因果的十字路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