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啞口無言。她呆愣許久，無法從嗓子裏再擠出哪怕一個字。她喉嚨?1??發出嗚咽，她又驚覺自己的醜態，咬著牙低下頭。

    良久，她才呼出一口氣。

    “忘掉吧，緋葉。不要再留下那無謂的希望，徹底忘掉吧。”

    “...為什麽，為什麽還要阻止我？”緋葉皺著眉頭，“醫生...你到底知道什麽，是什麽讓你五次三番的想要勸阻我放棄這次手術？”

    “啊，是什麽呢？”

    醫生伸出手，充滿滄桑的眼神注視自己的手心。那厚重，卻無力得像是什麽都握不住的手。

    “緋葉，你為什麽會是此緋葉呢？”

    “別再說這無聊的話了，”緋葉皺著眉頭，“到底是為什麽？告訴我啊！”

    “......”

    “......”

    緋葉愣愣的站著，看著醫生脫下了白大褂，醫生拍了拍雜亂的紫色短發，衝她一笑。

    “你已經足夠努力了，這樣的折磨對你來說，已經夠了，現在好好的，讓我看看吧。我知道的，你的事情。你無論如何都會來到我麵前的，是因為被妹妹的名義所束縛著，詛咒著啊。”

    「醫生」挺起了腰杆，拉住緋葉的手。

    “你已經足夠努力了，我的「妹妹」。已經夠了，現在，好好地，讓我看看令我驕傲的你吧。”現在，放開那種事情，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什麽顏色？”

    “來，選一種吧，你喜歡的顏色。栗色也好，藍色也好，紅色也好，來，選一種吧。”

    然後，此心葉，向著名為絕望的希望，嶄露微笑。她們被彼此的姓名束縛著。

    “隻要這樣的話，就足夠了，放棄了此的名字，我們才可能有機會再次相遇。”

    忘掉吧，然後你終究有一天會和我一樣想起來的，然後...無論第四次，第五次，你都會繼續來到我麵前，和我繼續談心，聊天，直到你舍棄了這個名字...不，直到你再次成為我的妹妹的時候。

    “雖然我喜歡長發，但是還是短發吧。發色的話...栗色和藍色都不錯啊，傷腦經呢，幹脆都不要，就是金色好了。耳機是必須的，讓人一眼看起來就毫無力量的身軀。眼睛就和頭發一樣的顏色好了。”

    “接下來是性格。果然還是那種有些任性和傲嬌，有些固執又有一點點...真的隻是一點點的...溫柔。”

    “還有...就是...”

    緋葉呼出一口氣。

    “能給我一個‘妹妹’的角色嗎？”

    “當然。”

    醫生，現在比緋葉要高出不少，她摸了摸緋葉的腦袋，正如同樣有著此之名的那個她們，在很久以前做的事情一樣。此心葉，一位神明，她正為其她人實現著任何一?，她沒有選擇「哭泣」的功能，她連笑也是虛假的，連這份令人神往的感情也沒有任何真誠，她的一切都可以說是‘假的’。真正的此心葉或許早就死了，或許帶著對自己‘妹妹’的歉意。而現在，她微笑著看向緋葉。

    “這樣你所有的願望都完成了吧。”

    “是的，感謝你，「醫生」。”

    緋葉在她麵前，露出了笑容。那是代表著怎麽樣的笑容呢？她也已經分不清了。

    “啊，手術的時候再見吧。”

    “再見，十分感謝。”

    醫生默默注視著緋葉離去的背影。

    ————

    “曾近有很多人都有這樣的請求，你當然不是第一個，所以請不要有所顧慮。安心吧，我們彼此信任的話，過程會更快。”

    醫生這樣對她說道。

    她看著醫生。眼中卻露出一絲不安。

    “此緋葉，十五歲，是嗎？”醫生這麽問道。

    “是的。”

    緋葉微微頷首，她仔細盯著醫生的臉。

    那飽經滄桑的臉龐，好似經曆了十分艱難的時期，看起來有些瘦弱，那雙眼睛裏隱隱透露著一些堅毅。

    注意到緋葉的目光，醫生抬起頭來。

    “怎麽了嗎？”

    “請問...”緋葉有些疑惑，“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嗯，或許吧？”

    醫生攤開筆記。

    “是在久遠的過去呢，在某個地方，見過呢。”

    ————

    今天的警笛，有些刺耳。

    作為警員之一的他，沉默不語的盯著雜亂的房間。當他和一眾警員來到這裏的時候，嫌疑犯已經逃走了。

    掛在他胸口，寫著他的名字「鶴十夜」銘牌的照片，和現在的他很難想象是同一個人——照片上一臉嚴肅正派的黑青年警員，現在卻穿著隨意的便服，在這炎熱的天氣裏依然是看起來飄逸的風衣，甚至圍著藍色的圍巾。這麽一個和環境格格不入的形象，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對他側目。

    “晚了一步啊，鶴十夜。”身旁的警員歎了口氣

    “是啊。”

    明明他也隻有十餘歲。他掃了一眼像是小說裏邪惡博士的研究室一樣的房間。不知道接往何處的粗大電子線路，巨大的好似為了培養什麽生物一樣的培養艙，以及隨處可見的寫著正常人不可能看得明白的手稿。

    簡直是胡來。

    根據其他警員的報道，這些電子設施，是用來進行‘再造人生’的手術的必要設施。但是，太過簡陋了，這樣的設施要進行再造人生這樣的手術，實在是太勉強了，稍有不慎，接受手術的人說不定就會變成植物人，再嚴重點甚至會危及生命。簡直是胡來，他緊緊皺起眉頭，拿起一份手稿，正如他想的那樣，上麵的字跡糟糕得根本沒辦法辨識。

    “嫌疑犯原本是中央醫院負責再造人生項目的心理醫師，進行過一次再造人生手術，原名不詳。在某次手術前，帶走了將要進行手術的被害者「此緋葉」，來到這裏。這個被害者進行了數次再造人生的手術，資料倒是很齊全。”

    警探在一旁拿著資料。

    “然後呢？這裏發生了什麽？”鶴十夜放下意義不明的手稿。

    “這裏的設施有啟動過的跡象，”警員解釋著，“而且這裏也有搭在了有關被害者所有記憶的刻錄盤的電腦，說不定已經用這個設施進行了再造人生的手術。另外，我們找到了留在現場的筆記本...”

    “筆記本？”

    “是的，就是這個。”

    警員拿著一本印著有些褪色的圓環的筆記本，那圓環末端是被蠟筆塗成白色的羽毛。鶴十夜把筆記本從頭到尾掃了一遍，發現在最後一頁，十分詳細記載著有關一名實現願望的神明的事情，那名神明的名字是...此心葉。

    “你怎麽看？塞西莉亞？”鶴十夜無奈的歎著氣，“她的行動是在超出了我們的預期。這麽下去的話，說不定整個世界都會被她攪得天翻地覆，就像另一個她建立一會聯盟，把所有物質世界攪得天翻地覆一樣。”

    “筆記本上寫得很清楚啊，”身旁的警員仰起頭，露出塞西莉亞的臉孔和垂下的一撇白毛，“她隻是實現願望的魔神，要解決她帶來的這些問題，首先得把問題的根本解決了啊。換句話說，她隻是一個許願機器，無論怎麽樣的願望她都會毫無保留的實現，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真是麻煩，說服八雲紫讓我們用現在的姿態和能力進入她的世界已經是極限了。那個此心葉搞出這些問題，她就一點也不擔心嗎？”

    “說不定那正是八雲紫的期望，”鶴十夜苦笑著搖搖頭，“與其去考慮那兩個人的行動準確，不如考慮一下向她許願的人到底是誰。重新塑造人生這種事情...真的可能做到？完全成為另一個人，這樣我們根本就無從查起，這一個此緋葉到底是誰，而此心葉到底又是以什麽形態降臨的...因為那個不知道誰的願望而改變了這個世界的部分形態，連原住民的記憶都篡改了，這樣下去...”

    “這樣下去這個世界什麽都不會發生，但是那個蠢貨總會被英雄發現，哪怕是八雲紫也不可能阻止她的降臨。等到了神明的戰爭開始，我們就沒有任何能做的事情了。八雲紫根本就不在乎界外發生的事情，此心葉和英雄都不會把這裏選做戰場，最終倒黴的還是你和此心葉。”

    塞西莉亞不滿的打斷鶴十夜的話。

    “...是這樣沒錯，到時候我就得指揮議會聯盟同時對抗虛空神係和一名接近至高神的上位神。”鶴十夜扶著額頭。

    “當然，現在有一個機會。”

    反召喚。此心葉是利用自己的眷屬召喚了自己的真身，如果鶴十夜有機會將心葉驅逐為原本封印她的地方，並銷毀她的召喚方法的話，那麽心葉就會被重新封印。但是...鶴十夜明白，那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一名戰鬥力等同於普通人的神明，和一名雖然不是以完全體降臨，卻能像現在這樣隨意改變世界規則的不完全召喚體沒有任何可比性。隻要鶴十夜出現在心葉麵前半秒鍾，就會被轟殺至渣。

    唯一的希望即是...他身旁這個，屬於女王的鷹犬，屬於女王的利刃，連虛空也能暢遊的最強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