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櫃裏存的草藥已經不多了，三月正值初春，萬物才剛剛萌芽，很多草藥都還沒有生長，雪顏一路向山下而去，她要去瑤鎮上的藥鋪買些草藥回來。

    剛要進藥鋪，就遇見了許府的管家從藥鋪裏出來，雪顏隻埋頭走路，並沒有認出他，卻被他攔住了。

    “這位姑娘，請留步。”許府的管家一臉笑意的拱手行禮。“姑娘，可是我家主人許瑾許將軍的朋友。”

    “正是。”雪顏反應了一下，認出了他，心裏暗暗詫異他居然記得自己。

    “姑娘身影絕塵，我果然沒認錯。”管家微笑道。“我們將軍幾日前去碧華山上找您，可是並沒有尋到，沒想到今日在這裏遇見姑娘了，真是緣分。”

    “到山上尋我？”雪顏奇怪的問。“許瑾嗎？”

    “是的，姑娘的名字可叫雪顏？”

    “正是。”雪顏點點頭。

    “那就沒錯了。”管家笑著說道。“我家主人說您住在碧華山上，隻身去尋找卻並未尋得，到是帶回了另一位姑娘……”

    “另一位姑娘？”雪顏打斷了他的話，急忙問道。“那位姑娘可有受傷？”

    “是的，我正是出來為她添購藥品的。”管家拿著寫著配方的單子和手中的幾包草藥，在雪顏麵前晃了晃。

    雪顏一把拿過方子，逐行細看，是治療夭秀娥傷勢的藥方沒錯。“快帶我去見她！”

    管家還沒摸清頭腦，隻得匆匆的帶著雪顏回到了許府。

    許瑾並沒有在府中，據管家說紀賢帝已經為許瑾的父親平反，沉冤昭雪，許瑾為了報效國家，完成他父親的遺誌，在紀國做了將軍，一心輔佐紀賢帝，助他安定四方。

    “那位姑娘就在偏殿中養傷。”管家指向石子小路的盡頭。

    沒等管家引路，雪顏就飛奔過去，一把推開了門，夭秀娥已經失去了妖靈，不再是傾國傾城的容貌，她一襲青色長裙，倒也是端莊秀麗，樣貌可人，看見進來的是自己的妹妹雪顏，先是一怔，即刻蜷縮到床沿的角落，躲避著雪顏，不想讓她看見自己。

    “姐姐！姐姐！”雪顏激動的撲過去，卻被硬生生的推開了。

    “我……不是你姐姐，你走，不要理我，你走啊。”那女子顫顫巍巍的說道。“你快出去，快出去啊！”

    “不，你是我姐姐！”夭秀娥雖然樣貌變了，聲音卻沒有變，雪顏伏在她身邊抱住了她。“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我……”夭秀娥抖動著身子，緩緩的抱住了雪顏。“我的妖靈被人搶走了！”

    雪顏輕撫著夭秀娥的長發安慰她，兩人相擁而泣，許久，雪顏才放開了她的懷抱，坐在她身邊。

    “姐姐，你知道那些搶走你妖靈的老妖是哪裏來的嗎？”雪顏問道。“她們搶走你的妖靈做什麽？”

    “我……我真不想讓你看見我現在的樣子。”夭秀娥轉過頭去。“我現在失去了妖靈，再也沒有能力保護你了，現在的我隻能拖累你！”

    “無論你變成什麽樣子，你都是我姐姐。”雪顏固執的拉過她的手，讓她麵向自己。“姐姐你告訴我，是不是那天晚上，那些妖族的人隔著封印吸走了你的妖靈？”

    夭秀娥點了點頭，止不住的流淚。

    那夜，雪顏看見了妖族的人在束魂石的封印前動手腳，本以為有封印在他們是不能怎麽樣的，沒想到在雪顏去追小鬼時，他們隔著封印，吸走了夭秀娥的妖靈。

    “她們搶走了我的妖靈，是為了得到我的容貌！”夭秀娥轉過頭看著雪顏。“我在洞穴裏聽的清楚，他們本想破壞束魂石的封印，卻沒有得逞，隻能隔著封印吸走了我的妖靈！”

    “那天我看見幾個道行極高的老妖來碧華山試圖破壞束魂石的封印，原以為他們不會得逞的，沒想到……是我害了姐姐。”

    “不，這不能怪你，怪就怪他們太可惡！”

    “他們為什麽要費這麽大周折來偷姐姐的容貌？”雪顏不明白，魔界的妖族本就天生麗質，怎麽會需要盜取別人的容貌呢？

    “據說妖王的女兒嬈姬公主奇醜無比，卻暗戀著一個人，因為相貌醜陋，她一直都很自卑，不敢去追求自己心愛之人，而如今不知為何，她又想要去追求自己的真愛，她匆匆的偷走了我的容貌，就是為了要嫁給她的心上人，我還聽那幾個老妖說，那個人將會是魔界的主宰。”

    “魔界的主宰？難道是寒天？”雪顏沉吟半晌，握緊魄雪劍，她是至善之靈，殺死寒天是她不可推卸的責任，難道寒天要接管魔神之位，成為魔界的新領袖嗎？雪顏的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無論是誰，都是你惹不起的人，你不要去冒險，知道嗎？”夭秀娥焦急的囑咐著雪顏。“我可以不要妖靈，但不能失去你，我如今沒有能力保護你了，你可不要讓我擔心啊！”她的話字字重托，在她看來雪顏還是個孩子，怎麽可以承擔起守護三界眾生的重擔！

    “姐姐……”雪顏撲到她懷裏，低聲抽泣。“有些事情，我有不能不去做的理由，請你原諒我？”

    雪顏早已失去了關於寒天的所有記憶，她並不知道那個破除束魂石封印，救了自己的小妖怪就是名震三界的寒天殿下，夭秀娥說到了魔界的主宰，據說魔神失蹤後，就隻有寒天有這個能力稱霸魔界，雪顏自然而然的認為魔界的新任領袖就是寒天，而身為至善之靈，殺掉寒天就是她不能去不做的事情。

    “姐姐，你試試這個。”雪顏將一粒丹藥遞給她。

    夭秀娥接過丹藥，吃了下去。

    “有沒有感覺好些了？”雪顏試探的問。

    丹藥服下，立刻起了作用，夭秀娥撫著心髒，她的身心在漸漸適應著人類的魂魄。

    “這藥隻能暫時緩解，想要恢複成從前的狀態，還需要把妖靈取回來。”

    長久以來的折磨，夭秀娥已經憔悴不堪，這讓雪顏心中很自責，不能讓姐姐承受這般痛苦，更不能讓她的妖靈落入他人之手，雪顏想起之前在瑤鎮上擦肩而過的那隻蛇妖，她的身形與夭秀娥相仿，難道她就是妖族的公主？雪顏思量著。“我一定會找到那個妖族的公主，把姐姐的妖靈取回來！”

    “不，你不要去，容貌什麽的都不要緊，你不要在犯險了，知道嗎？我隻希望你平安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夭秀娥打斷了雪顏的想法。“何況我並不想再做妖了，我要做人，我要以人類的姿態活下來。”

    “為什麽？”雪顏問道。“我已重回天界，姐姐不是一心想要成仙，與我作伴的嗎？妖的修為可都在妖靈上啊！你那數千年的苦修，也舍得放棄嗎？”

    “那時候一心修仙，是為了去天界尋找我失散多年的妹妹，而此時你就在我身邊，我已經很滿足了，我前半生為妖，為了提高修為，做了不少的壞事，早已是罪孽深重，恐怕後半生是要贖罪的。”夭秀娥淺笑，看了雪顏一眼。“你已成仙，位列仙班，看見你好好的，我也就沒有什麽可惦念的了。”

    “姐姐，你這是把這世間的一切都看開了啊！”

    “是啊，後半生我想做人，償還我一身的罪孽。”夭秀娥靜靜的說道。“何況你我本就是人類，隻是人生無常，你成了仙，我成了妖，現在一切都回到了起點，不是挺好的嗎？”

    “好吧，我記得天界碧草閣的藥典中提到過一種藥，可以讓妖徹底的變成人。”雪顏笑了，她要助姐姐完成這個心願！“姐姐放心，我會想辦法的！”

    “原來你們兩個認識啊？”許瑾敲了敲門。“我可以進來嗎？”

    門一直都是開著的，雪顏進來的急，並沒有關門。

    “多謝許公子大恩，救我姐姐一命！”雪顏即刻單膝跪地，向許瑾行了個大禮。

    許瑾連忙走進來，扶起雪顏。“快請起，你我何須客氣。”

    “公子救我親姐姐，理應受我一拜。”當初雪顏救了小晨，如今許瑾救了夭秀娥，像是冥冥之中的輪回，卻布滿了淚與傷痕。

    “那日我回到府中，管家說有一個身穿白衣提著劍的女子來找過我，我就知道一定是你。”許瑾回答。“我第二天的一早就去了碧華山，卻並沒有找到你，到是看見秀娥倒在了地上，她身上有傷，不能耽擱，我就帶著她匆匆下山，回府醫治了。”

    “此事說來話長。”雪顏走近夭秀娥，坐在她身邊，去試她的脈息，良久，轉身對許瑾說道。“公子可願再幫我照顧姐姐幾日，她的身子還是很虛弱，不易顛簸，現在正值初春，寒氣上走，陽氣始生，山中偏冷，不易養病。”

    “當然。”許瑾爽快的回答，與夭秀娥相視一笑。“我想我會照顧她很久的。”

    “你們兩個？”雪顏疑惑的看著他倆，他們兩個極其默契，像是早已相熟。

    “我知道你姐姐曾經是妖，也知道她所有的事情，我甚至知道當初抓走小晨的那隻妖就是她，也知道了其中的因果，她也知道了我的一切。”許瑾臉上露出了溫柔。“可是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放下了成仙的執念，善良的心底與你也別無二致，我們兩個心心相惜，情意相投，我想照顧她一輩子。”

    雪顏看向夭秀娥，她微笑的點了點頭，眼中洋溢著幸福。

    “姐姐她一生辛苦，你要替我好好照顧她。”雪顏囑咐道。“她現已經失去了妖靈，依賴著原本的人類靈魂才能生存，這個藥方隻能療傷，不能彌補失去妖靈的傷害，我會想辦法讓姐姐徹底的變成人類，與你相扶到老！”

    “過幾日我想帶她去紀州，我在那裏買了宅子，已經修葺好了，紀州偏南，氣候較暖，最適合調養身體了。”許瑾走到夭秀娥身邊，低下頭輕聲問道。“今日可覺得好些了嗎？”

    夭秀娥盈盈一笑，點了點頭。“好多了。”

    “那好，我這就回去配藥，給姐姐帶著路上吃。”雪顏走到了夭秀娥麵前，拉起她的手。“姐姐放心，我會讓你變成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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