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奈，你有在聽嗎？”看她那樣分明就是在走神。

    “有，我在聽，隻是在想該怎麽樣才能完成父親大人交代的任務。”說的這話半真半假。

    聽的是真，想的是假。

    “想要弄清楚這件事，我們首先需要知道動機。”

    “也許做這件事的人根本就沒什麽動機，說不定是哪個初出茅廬的血獵誤打誤撞進入這裏，又一不小心遇到了血族圍攻然後出於自衛予以反擊的。”

    不假思索，一氣嗬成。

    亞布蘭斯一臉的不可思議。

    “你說的很符合邏輯，當地的人們熟悉作息是不可能天還沒亮就出來活動的，所以說做這件事的人很可能不是本地人，是一個外來的血獵。而那個來此的血獵要麽是為了捕殺獵物賺取報酬，要麽就很可能是誤打誤撞進來的，雖然不知道首領為什麽很肯定來這的血獵不是為了報酬，但如果首領說的是真的，那麽你說的這個假設是完全成立的。我們完全可以按照這個思路去尋找線索。”

    分析的可真是透徹，希奈佩服。

    “那個、我隻是隨口說說的。”

    尷尬。

    要按這個思路找，要麽找不著，要麽就會找到她身上，這不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嗎？

    她這張快嘴啊——

    “沒關係，反正現在也沒有什麽線索，就當是碰碰運氣。”他頓了頓，“吃好了嗎？吃好了現在就出發吧。”

    希奈點了點頭，剛一放下手中的杯子就被他拉起手離開。

    她被他拉著，走在他身後，看著被牽著的手，有些不太自在。

    “那個，亞布蘭斯？”

    “怎麽了？”

    他轉身。

    希奈眼神緩緩下移定格在他們交握的手上。

    亞布蘭斯一愣。

    鬆開她的手，很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怕她生氣。說這話的時候臉頰竟然有些泛紅。

    “沒事，我們走吧。”希奈無所謂的說。

    他們沿街詢問是否有見過陌生人來過事發地，希奈一點也不擔心自己會暴露，那樣月黑風高的夜裏怎麽可能有人類敢出來，結果也證明了這點，根本沒有一個人見過有外麵的陌生人來過，就算來了，他們也認不出來啊。畢竟一個市區也不小，人也不是很少，就算住在這裏很長時間的人也很難認識整個市區的人，連市區的人都認不全又怎麽能認出外來的陌生人呢。

    亞布蘭斯當然知道這樣找無異於大海撈針，可他不想讓希奈失望。

    希奈知道亞布蘭斯也是死馬當活馬醫，隻是想盡力幫她而已。

    陽光雖然已經沒了夏日的炎熱，但長時間暴露在陽光下，同樣會讓人汗流浹背。

    希奈走在他身後。

    他潔白的襯衣已經浸濕了一片。

    光滑的脊背清晰可見。

    他沿著街道不知疲倦的問過一個又一個人。

    始終麵帶笑容，恭敬有禮。

    卻得到一個有一個令人失望的答案。

    亞布蘭斯，你對每個人都那麽好嗎？

    “亞布蘭斯？”

    他轉身。

    希奈拿出的手帕剛好一瞬間抵達他的額頭。

    微微一怔。

    金色的眼眸閃過一絲詫異，旋即又是一抹驚喜。

    淡藍如寶石的眼眸溫柔如水，混合著某種感動，有一股熱流在她的心裏流過。

    他凝視著她。

    陽光溫和的照在她的臉上，如櫻花般美麗的容顏蕩漾著迷離的光。

    街道上好像一個人都沒有，就隻有她——希奈。

    她拿著手帕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仔細的擦著他額頭的汗珠。

    “休息一會吧。”

    “媽媽，那個漂亮姐姐為什麽要給漂亮哥哥擦汗？”

    街道上，一個小女孩一手拉著媽媽，一手抱著隻大大的洋娃娃從他們身邊走過，好奇地問媽媽。

    “因為他們是戀人吧，是戀人就要彼此照顧啊。”

    “那我和媽媽也是戀人了？因為媽媽也在照顧我。”

    天真的女孩用稚嫩的口吻問媽媽。

    媽媽笑著沒做解釋。

    希奈沒有聽到女孩和媽媽的對話，因為太過專注。

    休倫聽到了。

    “我自己來吧。”他拿過手帕，“我一點都不累，再找一會吧。”

    又離開了。

    希奈站在他的身後。

    眼裏有一層霧氣。

    對她這麽好的一個人——

    可是。

    她卻騙了他。

    讓他為她受累。

    她的心裏很愧疚。

    要不要告訴他真相？

    天漸漸暗下來。

    他們必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因為現在是沒有時間出市了。

    一戶好心的人家收留了他們，把他們安置在了自家的地下室。

    地下室幾乎算得上是銅牆鐵壁了，是為了防範吸血鬼。

    這些lain是沒有魔法能力的，他們隻有野獸般鋒利的爪子和尋求食物的本能，隻有蠻力而毫無智慧，所以銅錢鐵壁他們是攻不進來的。

    裏麵隻簡單的擺放了幾樣常用的家具是為了節省空間。想必這座城市的每家每戶都是在地下室度夜的。

    來的時候他們發現地上房間的窗子和門也都用木板或鐵皮加固，與地下室一起來了個雙層保護。

    因為地下室空間有限，隻有兩間臥室，所以希奈要和亞布蘭斯在一個室內休息，主人一家人在另一間臥室休息。

    這家人也真是好人，專門騰出一間臥室給他們，自己一家人卻要擠一夜了。

    “今天你就睡在床上，我睡在椅子上，明天我們再去找線索。”說著拉開椅子坐下，沒打算睡覺，而是就著台燈的燈光，隨意的翻看桌子上的書。

    希奈連一句客套話也沒說，脫了鞋就鑽進了被窩。

    平靜的像是有心事。

    沒過多久亞布蘭斯就關上了燈，趴在桌子上睡覺。

    整個房間因為封閉的太好所以沒有一點光亮。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很短，也許很長。

    希奈試探似地問：“亞布蘭斯，你睡了嗎？”

    “沒有。”

    “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嗯。”他是趴著頭的，所以聲音有些悶悶的。

    “我們明天不用調查了。”她遲疑了片刻，“因為那些吸血鬼都是我殺的。”

    看到他為她奔波她真的很愧疚。

    她不想欺騙或者傷害到真心對她的人。

    亞布蘭斯有點意外，他見過那些死去的吸血鬼的照片，知道那人使用的是魔法長劍，傷口的切口很平，幾乎一擊斃命，像是常年捕殺吸血鬼的獵人們練出來的手法。他真的沒想過那會是一個女孩做出來的，即使現在知道真相也難以接受，那種水平連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達到。

    如果亞布蘭斯知道她就是噬月劫就不會疑惑為什麽希奈有那麽大的本事了。

    這麽些年她一直跟隨父親走遍大江南北的去曆練。

    實戰是最好的鍛煉。

    她成了血獵組織最優秀的血獵，血族甚至給她起了一個稱號——噬月劫。

    那是令血族聞風喪膽的稱呼。

    而世人也隻知道她這個稱號，卻不知她真正的姓名。也沒有人見過她真正的樣子，因為她總帶著麵具。

    見亞布蘭斯不說話，希奈以為他生氣了：“對不起，害你為我勞累了一個下午，我不想騙你的，但是、我有不能說的原因。”

    “對不起……”她又一次道歉。

    亞布蘭斯光聽她的聲音就知道她有多內疚。

    “傻瓜，我又沒怪你。”

    他確實沒有生氣，為她做的任何事他都心甘情願。

    希奈一怔。

    亞布蘭斯真的是個很好的人啊。

    “謝謝你，亞布蘭斯。”

    謝謝你……

    地下室很冷的，尤其是入了秋的季節。

    不知什麽時候希奈已經來到亞布蘭斯身邊，握住他的手腕。

    “一起吧。”

    亞布蘭斯倏地紅了臉，愣愣的被她拉著，沒有因為他的紳士風度而拒絕。

    也許內心他也很渴望那份溫暖。

    希奈很大方的把她的被子分給他，卻被他一口拒絕了。亞布蘭斯覺得和希奈在一個床上睡覺已經很尷尬了，怎麽也不能得寸進尺，他也是一個有底線的人。

    “那隨你。”希奈撅撅嘴並沒有太堅持，好像也料到會是如此。如果換做是休倫，不用她說，他自己就會很自覺地把被子攬過去。當然，如果換做是休倫，她絕對連上床的機會都不會給他，讓他自己一個人挨凍去吧。

    “你放心，這件事交給我。”躺在床上，背對著她說。

    希奈聽到了，但沒有放在心上。

    月亮被夜色籠罩。

    夜空中看不見一顆星星。

    它們好像很少會眷顧這座城市。

    整座城市像座荒廢了的古城在千年光陰中習慣了死寂。

    習慣了不再呼吸。

    習慣了被遺忘在黑夜裏。

    外麵黑漆漆的，因為一絲燈光都沒有。

    夜行者們閃著那雙晶瑩明亮，紅如新血的猶如夜之通行證一般的眼晴不知疲倦地搜索著獵物的蹤跡。

    是啊，他們是吸血鬼lain，更加卑微肮髒的存在，所以他們不會知道疲倦。

    裏麵也黑漆漆的。

    ——

    “亞布蘭斯？”

    “嗯。”

    ——

    “亞布蘭斯？”

    “嗯。”

    ——

    時間又過去了不知多久，直到希奈喊亞布蘭斯聽不到回應。

    她偷偷的起來，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搭在他身上。然後自己背對著他向中間靠了靠，兩個人就這樣背靠背共用一個被子。

    希奈的臉頰也有一絲緋紅。

    畢竟是女孩子。

    這樣的大冷天還睡在銅牆鐵壁裏，不蓋被子一定會凍出病來的。還是人家希奈不拘小節。

    希奈看不到的黑暗裏。

    亞布蘭斯的嘴角掛上了深深的笑意。

    月亮從雲彩後麵出來。

    一隻吸血鬼從一間房屋屋頂縱身一躍。

    他的身影在圓盤般的月亮前好似停頓了一秒。

    穩穩落在希奈借宿的人家房頂上。

    雙手雙腳同時著地。

    月亮再次陷入黑雲裏。

    地下室的大理石板入口處――

    那隻lain的眼睛愈發的紅亮，他猙獰的臉貼著石板，嗅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陶醉什麽，陶醉之中又有一絲急切。

    他那長著尖銳指甲的手急切胡亂地抓著石板。

    “噗······”

    他的心髒處冰冷的鮮血汙了大理石板。

    有個人拉過他的右腿輕輕一甩把他丟到了老遠的街道。

    一群餓紅了眼的lain蜂擁而上，撕扯著，吮吸著······

    白色的汙了血跡的手套被那人丟到地上。

    他的身影最後也湮沒在夜色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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