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朗星稀，一片肅靜。

    徐記山貨店的正屋還亮著燈。

    周老板準時來到，徐老板把他讓進屋裏，心裏想這個周老板這麽年輕，人倒是挺利索，但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生意人的味兒。

    周老板坐下。“徐老板，那筆生意怎麽說？”

    徐老板打著哈哈，給他倒茶。“好說，好說，周先生，請喝茶。”

    周老板剛端起茶碗剛要喝，屋裏突然竄進來四、五個人，個個橫眉立目，手裏都拿著槍。

    周老板不慌不忙，喝了一口茶。“好茶。徐老板，這是什麽意思啊？”

    徐老板沒開口，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個子吼道：“什麽意思？我們是來抓你這個共黨分子的。弟兄們，上！”

    幾個人剛要動手，周老板放下茶碗，哈哈大笑起來。

    幾個人不由得停下來。

    大個子吼道：“你笑什麽？”

    周老板騰地站起身，一隻腳踩在凳子上，一隻手指點著幾個人罵道：“我笑你們情報科都是什麽貨色！媽的，劫個道，鬼鬼祟祟的，也不敢打自己的名號；來做生意，就給安個共黨的帽子。你們情報科他媽的就是這麽做生意的嗎！”

    “你小子別他娘的裝蒜，我看你就是一個共黨。來呀，拿下！”

    “我看誰敢！”周老板從腰裏抽出一把駁殼槍，啪地一聲，拍在桌上。

    大個子笑了。

    “這槍不錯。”伸手就要拿。

    周老板冷笑一聲：“王彪子，你就不怕這槍紮手？”

    大個子一愣：“你怎麽知道老子的名字？”

    “誰不知道情報科的王彪子王隊長啊，五大三粗的，四肢發達，頭腦簡單。”

    “嘿嘿，知道了更好，這把槍老子收了。”說著，王彪子又伸出手。

    周老板從腰裏又掏出一個物件，放在桌上。“王隊長，你不妨把這個也拿去。”

    原來是一顆日式手雷。

    宋彪嚇得趕緊把手收回去。

    “姓周的，你這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

    “你想嚇唬老子？”

    “不敢，既然王隊長喜歡槍，沒準也喜歡這個玩意。怎麽，王隊長不敢拿？”

    “好，你能拿出多少東西，老子就敢收多少。”

    王彪子說著，又要伸手去拿桌上的槍。

    周老板自己倒了一杯茶，朝裏麵吹了吹，悠悠地說：“你怎麽知道我身上就這點東西，說不定我身上綁著一圈手雷呢？”

    這一下，屋裏的人都嚇呆了。

    這屋子雖然比較寬敞，可他要真是在身上綁一圈手雷，隻要一拉弦，屋裏人都得報銷。

    看到這幫人的樣子，周老板哈哈一笑，坐下來，端起茶杯自顧自喝起來。

    王彪子獰笑兩聲：“朋友，別來嚇唬人這一招了，在這兒不好使。你敢拉弦，你也得完蛋。”

    “殺一個夠本，殺倆賺一個，有你們陪著，這生意我包賺不賠。”

    王彪子愣住了，一時如何是好。

    “哈哈哈哈……”門口傳來一陣笑聲，宋介一邊鼓掌一邊走了進來，“精彩，精彩，周老弟的表演實在是精彩啊。”

    周老板轉過頭來。“宋科長？”

    “如假包換。”

    周老板一指周圍的人。“宋科長，做個生意還擺這麽大陣勢，這是做生意呢，還是嚇唬人呢？”

    宋介在周老板對麵坐下。“對付周老弟這樣的人，這麽大的陣勢恐怕也嚇不住啊。”

    他拿起桌上那枚手雷，“周老弟就憑這麽一個假貨，就想把我的手下給嚇住了，哈哈哈，佩服，兄弟實在佩服！”

    說著，他一拉弦，把手雷從窗口扔了出去。

    沒等他的笑聲結束，院子裏傳來一聲爆炸聲。

    屋裏的人全傻眼了。

    宋介也驚呆了。

    隻有周老板紋絲不動，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

    他端起茶杯。“看來，宋科長也被這假貨嚇住了。”

    說著，喝了一口，叫了一聲，“好茶！”

    宋介馬上又笑了起來，他鼓起掌來。“好，我就是佩服像周老弟這樣的共黨，有膽有識，臨危不懼，兄弟實在佩服。”

    “看來，宋科長是非要把共黨的帽子扣在我頭上了？”

    “難道周老弟不是嗎？”宋介往前湊了湊。

    周老板也往前湊了湊。“難道宋科長以前和共黨也這麽談過生意嗎？”

    “談生意倒是沒談過，可是我倒是抓過不少共黨分子。”

    “他們都是什麽樣的人呢？”

    “和你周老弟一樣，臨危不懼，有膽有識。”

    周老板仰天放聲大笑。

    宋介微笑地看著他。“周老弟為何發笑，難道我說錯了？”

    “哈哈哈，我笑你們情報科抓共黨真是太容易了，隨便抓起一頂帽子就往別人的腦袋上扣，難怪宋科長官運亨通呢。”

    說到這裏，周老板猛地一拍桌子，忽地站起來，把周圍的人嚇了一跳，紛紛舉起槍對著他。

    周老板把一隻腳踩在凳子上，指著宋介說：“宋科長，今天兄弟我來談生意，是給你宋科長麵子，既然宋科長不想要麵子，那兄弟我也就不客氣了。”

    說著，他把拇指和食指放進嘴裏，打了一個呼哨。

    院子裏一陣腳步聲，窗口突然伸進幾把槍來。

    院子裏的幾個特務也被人逼進屋裏。屋裏的特務急忙調轉槍口，對著剛進來的幾個人。

    對方有五六個人，個個拿著雙槍。

    屋裏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周老板一隻腳踩在凳子上，虎視眈眈地看著宋介。

    宋介心想，徐老板還真是猜對了，這個姓周的根本不是什麽生意人，看這幫人個個都是練家子，人數雖少，但是麵對這麽多槍，個個麵無懼色。

    宋介眼珠轉了幾轉。“周老弟，這是何意啊？”

    “宋科長既然不想好好談生意，那咱們就隻好算算帳了。”

    “算賬？算什麽帳？”

    周老板朝自己人一擺手，“都放下。”

    宋介也朝手下擺手，雙方把槍放下。

    周老板重新坐下來。“宋科長手裏這批貨的來路，你宋科長清楚，我們也清楚。”

    他把茶壺往桌子中間一放，“這裏是哈爾濱。”

    “周老弟這是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這批貨我們早就瞄上了。”周老板把一個茶杯擺在茶壺稍遠的地方，“我們隻想等著這批貨過了哈爾濱後再動手，沒想到——”他把另一個茶杯放到茶壺附近，“——這批貨剛經過哈爾濱，就被你們劫了。”

    宋介想原來他們是土匪啊。

    他一抱拳。“不知道周老弟是那條道上的？”

    周老板也一抱拳。“兄弟沒啥出息，在‘眼鏡趙’大哥手下混飯吃。”

    “趙二瞎子！”宋介嚇得急忙起身。

    他的手下都把槍舉起來，對方也不甘示弱，紛紛舉槍，屋裏又開始劍拔弩張了。

    隻有周老板穩坐釣魚台，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怎麽，宋科長也知道我們趙大哥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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