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煥很能理解夏沫此時的驚惶——她的急病並沒有對她造成多少痛苦，僅僅是一兩天的時間，夏沫就從突然的昏迷中離開了這個世界，而在那之前，夏沫和媽媽的感情一直很好，把媽媽當做自己的榜樣。

    “我以後終將成為和我媽媽一樣賢惠的人妻！”

    在林煥的印象中，夏沫總是這樣說。

    “……”

    夏沫的母親走向夏沫，逐漸地、大跨步地走上前去，腳步逐漸加快。她不像林煥，她或許並不是那麽在乎，眼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夏沫，人類是需要對比的生物，在絕望的深淵裏投射過來的一縷光亮，就足以照亮她的整個世界，成為太陽一般的存在，任誰都不能阻止她去沐浴【陽光】，抓住渺茫的名為【希望】的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林煥終於知道看一看係統了。

    【中元祭禮】：今天的夏沫全天都處在可見狀態。

    所以說……原來現在誰都能看到夏沫了啊。

    夏沫被媽媽緊緊地抱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很多哽咽的話語，幾乎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但夏沫都忍住了——這是很叫人意外的展開，因為以夏沫的性格而言，讓她去隱藏自己的心情是非常困難的。

    “阿姨。”林煥在一旁為夏沫打開場麵，在林煥的低聲呼喚下，夏沫的媽媽這才放開了夏沫，測過身子取手帕默默擦了眼淚，眼眶已經紅腫的不成樣子——她沒有再去正麵直視夏沫的眼睛，所以也不會知道夏沫的眼眶和她一樣泛紅。

    “抱歉……失禮了。”夏沫媽媽站起身來，“因為你和我女兒長得實在太像了，所以就忍不住……”

    “阿姨……我知道的，是夏沫對吧。我經常聽阿煥提起她，今天也是專程陪著阿煥一起來看望她的。”夏沫咬著嘴唇，力圖每一個字都吐字清晰、不被自己顫抖的心情所打擾。

    “阿姨，這位女生的名字叫做夏奈，是我的高中同學……”林煥並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展開，所以也沒準備太多話術來應對。

    “原來，是阿煥的朋友呀？”有那麽一瞬間，林煥似乎又看到了從前的那個夏沫的媽媽，“既然是這樣，我們就不要把沫沫晾在一邊太久，一起來幫她燒點紙錢吧。”

    “嗯……好、好。”

    林煥現在的精神處在高度緊繃的狀態——他不知道夏沫會不會突然爆發，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做的究竟對不對。

    如果，就這樣告訴夏沫媽媽真相的話，她是不是就不用過的那麽辛苦了？

    即使暫時還沒有辦法隨時相見，但至少對她來說……

    不知從哪裏看過這樣一句話，人世間最大的痛苦，莫過於讓骨肉分離了。

    夏沫把專門帶給自己的零食包裹謄出來，整齊地擺放在靈台前，點了香然後插在香爐裏，燒著紙錢，媽媽在一旁幫自己撥弄著火堆，一邊上前輕輕撫摸著夏沫嵌在墓碑上的遺照。

    “呐……沫沫，你看到了嗎？阿煥帶著朋友來看你來了……他們還帶了你最愛吃的零食、你看啊……大夥兒也都還記得你，沒有誰會拋棄你……所以，你在那邊過地也還好嗎？給你燒的紙錢，可以拿來買零食，但是不要隻知道吃零食，記得多吃蔬菜。菠菜和油麥菜也要多吃點，不要因為覺得不合胃口就挑食不吃了，不然的話在那邊又會生病的……如果在那邊生病，就沒有爸爸媽媽照顧你了。不過，爸爸媽媽還是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樣，多笑笑。因為你笑起來的樣子，才是最好看的你吧……”

    夏沫的眼淚吧嗒吧嗒地順著紙錢落下，匯聚成涓流，抽噎聲也越來越大。

    她的過激反應也把媽媽嚇了一跳，“奈奈？你……沒事吧？”

    夏沫擦了擦眼淚，力圖在媽媽麵前保持著最完美的笑容，“我……就是覺得沫沫這樣的好女孩，不應該走地這麽早……真的很難受啊……媽你、阿姨你要是不嫌棄的話，任何時候都可以把我當幹女兒……不，當親女兒看待的啊！”

    “傻孩子……”夏沫媽媽輕輕拍了拍夏沫的腦袋，“雖然阿姨知道你是心疼阿姨；但這樣的話，你自己的媽媽不就很可憐了嗎？孩子對於每一個父母來說都是不可取代的。不過你有這份心意，阿姨就已經很開心了。”

    這一次是夏沫。

    夏沫主動上前，抱住了自己的媽媽。

    抽噎、啜泣起來。

    夏沫媽媽沒有阻止，隻是靜靜地保持著這個姿勢，任由夏沫來向自己宣泄感情。

    這一刻……林煥無比慶幸自己帶夏沫來這邊掃墓了。

    最終林煥和夏沫與夏阿姨依依不舍地道別。

    總感覺阿姨在離開的時候，心情變化很大，至少那種憔悴感和蒼老感已經不再那麽明顯——雖然這隻是一種推論，但林煥總覺得夏沫的媽媽似乎也已經覺察到了什麽。

    畢竟啊……像【母親的直覺】這種東西，一直都是很偉大的存在。

    而經過這次會麵以後，相信沫沫她也會蛻變許多。

    在回家的巴士車上，夏沫一直靠在林煥的肩膀上，抽泣聲依然繼續。因為之前的哭泣害她喉嚨哭啞了，說話發出了很脆實的聲音。

    “狗煥。”

    “嗯。”

    “我想活下去……”

    “嗯。”

    “我想重新成為【人類】……”

    “嗯。”

    “我不想、再像這樣，沒有存在感了……”

    “嗯。”

    “我想讓爸爸媽媽重新注意到我……我想讓靈異觀察社的大家都注意到我……我要讓我所有的朋友都注意到我。”

    “嗯。”

    “你會幫我的吧，狗煥？”

    夏沫的眸子，從來就沒有像今天這樣清澈過——或許是之前被淚水所模糊的影響。

    雖然對於這個問題的回答隻有唯一解，但林煥也沒有立刻回複夏沫。

    或許，隻是因為貪心，想要多看看這樣的夏沫吧。

    雖然意義表決地天花亂墜，但夏沫這個二貨多半過段時間又會釋然了。

    那，到那個時候，到沫沫她又三分鍾熱度，不想再努力的時候，

    林煥就會是鞭策她的那個人。

    這應該就是青梅竹馬……或者說，作為家人的義務吧。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監督你的。”

    夏沫突然把臉埋進林煥的胸口。

    ……

    “狗煥你的話也太羞恥了……暫時我還是不要存在感了，還是透明人比較快樂……”

    林煥這才注意到，由於自己說話的聲音很大，車上的很多視線都往這邊投射過來了。

    哇……這滿滿的羞恥中二感……因為習慣性地以為和夏沫對話是空氣流，就沒有注意這件事了啊——

    如果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的話，說不定真的會在焦灼的空氣下窒息而死啊？！

    不過，唯一值得稱之為慶幸的是，林煥的這波操作，又給自己增加了不少的關注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