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買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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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買書
陳江河走進高三一班的教室,教室裏已經有大半同學坐在座位上看書了。
教室後麵的牆壁上的黑板上寫著“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的彩色大字,黑板上方貼著“提高一分,超過千人”的紅色橫幅,教室裏的桌子上全都堆集著厚厚一層學習資料,《三年高考五年模擬》《小題狂做》,最多的是學校從省會重點中學高價買來的試卷。
和幾年後網上重生小說常寫的不同的是,2010年的陳江河,整個高三時代,沒有女朋友,也沒有暗戀對象。一中在九十年代幾乎每屆都有考上清華或北大的考生,但是進入新世紀以來,優秀教師和優秀學生不斷流失,優秀教師流向待遇更好、工資更高的市中心或省城等發達地區,稍微有門路的尖子生也不斷流向師資力量更加雄厚的發達地區,一中校領導麵臨這種浩浩湯湯,不可阻擋的時代大潮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對附屬的鄉鎮中學更加抽血,掐尖中考高分考生中去不了市中心和省會的,吃點市中心超級中學的殘羹冷炙。新世紀以來鄉鎮中學的高中生源越來越差,對於鄉鎮中學來說,能超過一本線就算尖子生了。
臥龍縣是西部地區,風起還很保守,“讀書無用論”在當地根本沒有壯大的土壤,一旦早戀的學生被發現,父母們通常比老師還激動,一中們的老師們都對普通班的戀愛現象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對快班的早戀現象卻嚴防死守,畢竟曆屆高考都是普通班高考超過一本線的不足十個人,而快班的大半學生都能超過一本線。
在這種時代背景下,當時班上的女同學們都不懂打扮,素麵朝天,身上的香味不是六神花露水,就是雕牌洗衣粉。
同桌張龍已經坐在位置上看書學習了,兩人的目光交錯,
“嗨,你來的挺早”陳江河打招呼
“你也挺早”張龍轉過頭來,隨口應和。
隨即張龍就低下頭開始看書,陳江河也默默從桌子裏拿出釘在一起的試卷開始做。
自己和張龍是帶著客氣的疏離,一般每次月考後都會按照月考名次重新安排座位,有時候才混熟的同學就會因為換座位而疏離。
高中時代的同學情大多是共同經曆,共同回憶積累起來的。班裏的住校生是最團結的,因為他們經常在一起吃飯,打球,晚上睡覺前吹牛,聊天,談人生,談理想。陳江河是高二分科進入一班的,原來的一班土著同學已經結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對於外來同學說不上敵視,但是有一種看不見的距離。
陳江河和班裏的住校生關係不錯,平時經常一起打球,一起去網吧開黑。
其實高中時代這種朋友,隻是在某個時間點,我們出現在同一間教室,我們需要有人陪我們一起上課,吃飯,喝酒,擼串,而恰好他們也有這個需求,所以我們各取所需,天天在一起,這讓我們誤以為彼此情感上很近,實際上我們隻是空間上近而已。其實那個時候,我們隻是需要一個能陪自己的人。
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朋友,懷著這種心理幾個不同的人各取所需,組成了所謂的好朋友,避免讓自己陷入這種尷尬窘迫的境地。所以我們天天在一起,因此,多數人對“朋友”的定義就僅僅是朝夕相處,如影隨形。這樣一來,一旦失去空間的約束,這種因為空間上的近而形成的連接關係就會土崩瓦解。
好朋友就變淡,比如說畢業了,大家天各一方,那麽彼此對對方的需求就幾乎減少到零,你再也不能陪我吃飯買衣服了,我要做的是再找一個人陪我吃飯就可以了,所以彼此的關聯就大幅度減少,好朋友開始變淡。其外在表現為,我們線下天天在一起,一旦放假或畢業,在線上就很少聊天,又或者線上聊天時,常常擔心沒有共同的話題而陷入冷場的尷尬境地又或者是自己不想聊了,但擔心不知道怎麽委婉的中斷話題。
人生本來就是孤獨的疊加,水流則不腐。身邊的朋友來來去去,留下的不是哪位朋友,而是那堆記憶。以及那堆記憶背後逐漸成為的你自己。
今天是星期六,下午連著三節課都是班主任老胡的課,老胡是一中的老教師,資曆深厚,教學水平很高,是省級特級教師,常年擔任應屆班級或複讀班級的班主任。
隨著“叮鈴鈴”的鈴聲響起,老胡******,夾著公文包,準時踏進教室。
“同學們,離高考隻有100天了,北充二診(由北充市第一中學組織的全市聯合高中考試)下周二就要開始了,經過高中三年的學習,你們已經身經百戰,是沙場老兵了,北充二診是一次全市聯合的考試,你們可以在這次考試中和全市的尖子生比較,更好地認清自己的位置,檢驗你們的學習成果。上一次北充一診,你們的成績讓我非常不滿意,你們一定要重視這場考試,認真複習,不要讓一中在全市丟臉。聽明白了嗎?”
“明白”教室裏傳來三三兩兩的回答聲。
“再說一遍,我聽不到。”
“明白”同學們整齊劃一地吼出了聲音,就像軍訓時一樣。
“好,”老胡滿意地眯起了眼睛,“把上節課發的試卷拿出來,我們開始上課。”
從高二下學期暑假補課開始算起,同學們已經複習了接近一年,各科老師們已經把該講的知識點都已經講過,現在的任務就是刷題保持手感,複習錯題本。
各科老師們把每節課發下從省會超級中學高價買來的試卷,讓同學們自己在課堂上完成,並在下節課講卷子並答疑。
練習一節課,講卷子一節課,這就是現在的上課節奏。
“叮鈴鈴——”隨著鈴聲響起,一節課結束了,老胡結束了講解,在
“王誌興,江采薇。。。你們幾個下課來我辦公室。”老胡點出了班上幾個尖子生的名字。
老胡的習慣是在每次大型考試前後,他都要找全班分批談心,從前幾名的尖子生到末尾的後進生,他都要談心,交底。
等老胡和尖子生們離開教室,原本安靜的教室馬上嘈雜起來。
“蔡東,江河,藍星網吧去不。”老胡剛走,李治就背起了書包,他一貫是在快要下課時就收拾好東西。
“好啊,你先去占機子,我收拾書包,馬上就到。”
李治和蔡東都是住校生,一中的高三慣例是周一至周五正常上課,周六不上晚自習,周末早上周考,下午放假,晚上要上晚自習,合起來一周一共放一個下午加一個晚上,班裏的住校生經常爭分奪秒,下課就衝向網吧。“江河,你去不”
“這次不去了,我還有點事”上輩子陳江河星期天下午回家吃飯,經常在星期六晚上和住校生一起去網吧開黑,畢竟勞逸結合,一周都學習會把人逼瘋。
現在重生回到了高中時代,陳江河突然覺得一周不去網吧也能忍受,而且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去書店買書。
2010年西川省高考語文作文的主題是“點線麵”,要求考生從人生的角度寫作。上輩子陳江河胡亂寫了人生堅強,不屈的話題,這輩子既然已經知道了作文題目,那就要精益求精,往“個體與集體”“家國情懷”這方麵的話題靠攏。
“個體與集體”這種話題屬於政治哲學的範疇,政治哲學是道德哲學的一個分支,但它完全不同於其他哲學部分,比如心靈哲學,形而上學,馬克思曾經諷刺“哲學之於現實的關係,如同**之於。”。
但是政治哲學完全不同,正如凱爾森所說“沒有任何別的問題得到了如此富有激情的探討;沒有任何別的問題導致人們流下了這麽多珍貴的鮮血和痛苦的淚水;沒有任何別的問題成為了從柏拉圖到康德這些最傑出的思想家如此緊張思索的對象;然而還有,這個問題在今天一如既往地沒有得到解答。”
在政治哲學領域,最源遠流長且最豐富、最完備的理論當屬契約論。契約論的起源的興盛都在歐洲的啟蒙運動中,契約論的三部代表性著作當屬霍布斯的《利維坦》,盧梭的《社會契約論》,還有洛克的《政府論》。
霍布斯的《利維坦》是契約論的開創者,但由於時代局限性,這部著作是為君主論辯護的。而《社會契約論》和《政府論》站在霍布斯的肩膀上,理論更加完備,其中盧梭的《社會契約論》最為出名。
啟蒙運動時期是一個政治哲學的黃金時期,隨著印刷術的普及以及大眾文化的啟蒙,公共知識分子誕生了。他們開始用自己的能量塑造輿論與意見,廣泛地影響政治。每位君主、貧民、百姓、知識分子都在茶餘飯後以討論正義、平等為榮,作曲家為博愛撰寫交響樂,藝術家為自由創造油畫。
它的影響是如此之大,以至於後世至今再也沒有一種理論能像社會契約論一樣,其中的人民主權、自然權利等概念幾乎被所有人類現存的政體視作正當性來源,寫入各國的憲法、教科書,成為每個公民的必備常識。
一言以蔽之,社會契約論的偉大在於它作為一種政治理論不僅實現了格物,更是已經深刻地完成了平天下。後世每一位知識分子在閱讀這些來自十八、十九世紀的文字的時候,都會難以按捺地萌生一種精神家園的歸屬感。
試想,在其他高考學生的作文中是千篇百律的司馬遷,居裏夫人,屈原,蘇軾,杜甫時,閱卷老師看到一份談論“契約論”的試卷時,心裏是如何驚訝與欣喜。(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