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驚豔與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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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梳頭娘子終於也到了。芸芸從鏡子裏看到來人,見她圓潤的腮幫被秋冬之際的風吹得有些發紅,便淡聲吩咐:“有勞一大早趕來,來點熱奶丨子茶潤潤嗓子吧。”史雲長這裏有專門熱羊奶的小缽子,有時還會加點蜂蜜和薑汁一切都很便利。

    這小婦人常年出入豪門內宅也見過些世麵,原本對史家病癆三房的邀請原本沒有放在心上,隨口便問:“少奶奶,您想梳什麽樣的發型?”

    芸芸順著頭發笑:“這話問的可不像行家,你進二奶奶那裏的時候,隻怕熱茶還沒喝上一口,就把如今流行什麽發式,哪家又有什麽好頭飾巴拉巴拉交代利落了罷。讓我猜猜,若我說的尋常些,你轉個身便笑我鄉下來的沒見過世麵,若我說個新穎些的,你轉彎便跟人講這小奶奶剛進大院便臭美起來了。”

    夏明存在一邊聽著,心裏偷樂:竟是這樣嘴上心上都不饒人的性子。

    那婦人忙賠禮道:“奶奶這話說差了,我不過是按照常理問一問。”

    “嗯,那我這兒的人先去請了你,你先去給二奶奶請安也是常理咯?”

    “奶奶您這話從何說起呀?”

    芸芸指指她的鞋邊:“紫色的菊花瓣,整個史府隻有二奶奶的小院種著大紅大紫的菊花。您這是踩上落英足惹餘香啊?嗯?”

    芸芸語帶譏誚打趣,那婦人耳根一緊,再不敢小覷這位厲害的年輕奶奶,當即請罪道:“我原是順道過去打個招呼的,絕無半點輕視之意。奶奶恕罪。”說罷又諂笑道:“我看奶奶麵容雪白,顧盼神采,臉型俏麗卻不減大氣,最是端莊嬌媚的路子,按道理什麽發型都撐得起,我給奶奶梳個彎月髻……”

    “若說彎月髻,倒是家常的很。”

    “不一樣,不一樣,我能梳出花來。”

    “好。”

    史雲長窩在床上,眯著眼睛看著,他這個美嬌娘不僅姿色殊麗還機敏聰慧還有一口伶牙俐齒,這樣一塊寶,就砸自己頭上了?

    她的背影倩約,肩頸的線條流利好看,烏黑的發散開如瀑,細而軟的發線在梳頭娘手裏被巧妙的彎折,打結——看上去纖細幼滑。那手感一定很好。史雲長默默地想,細瘦的指頭輕輕抬了一抬,又脫力似得耷拉回去。

    夏明存看著芸芸心道我平日隻覺得她有幾分傲氣和靈氣,萬沒料到有如此機智和細膩,若果真叫她放手做去,隻怕無事不成——她就像小小的一頁木蘭舟,小心而堅定的走在自己的航向上。

    這梳頭娘子果然不錯,待她給芸芸插上珊瑚紅梅花嵌珠步搖,又壓上一朵絨白薔薇花,畫上朱紅捧心花鈿,那精妙別致便出來了。梳頭人研究的自然不單是頭發,還有整體效果。不僅美而流豔,還簡單居家。芸芸嘴角也噙上了笑。

    夏明存怔住了,他見過新嫁娘的芸芸,美則美矣但毫無心誌,但現在不同,她是有心要展現自己的美,矯張自飾而顧盼橫波,仿佛明珠不再含光,嘩啦啦照破山河。

    她,活了。夏明存一時間竟想不出別的評價。

    “少奶奶真奶畫中人。我走家串戶這麽久了,也不曾遇到如此驚豔的人物。”梳頭娘忙不迭的獻好,又趕回身逢迎史三:“三少爺吉祥,三少爺真真好福氣。”

    史雲長麵上有一層淡淡的紅光,雙眼熠熠。芸芸實時站起來,步步生蓮,走到他床邊去,輕輕一轉,嬌俏而瀲灩:“美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史雲長的眼神都有點發直了,仿佛粘到了芸芸身上似得。偏她還不收手,彎腰行了一禮,軟聲嬌語:“給爺請安。爺納福。”

    這下子要了命了,史三爺團拳直咳嗽.隨後重重打賞了這梳頭娘。

    夏明存站在一邊,有點惆悵有點焦躁:她活了,開始用力討好她的丈夫——不再想著替身

    ~

    這大宅院裏沒什麽熱鬧,一天才過,三院這點破事就傳遍了。闔府都知道三爺給三少奶奶請了人梳頭,闔府都知道三少奶奶對三爺不僅毫無不敬不恭,還溫柔似水,撒嬌獻媚,叫人一副心腸全都化成水。

    李氏並未料到一夕之間三房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昨夜二爺又去了紅姑娘那裏,已經是連著第三天了,李氏心裏未免膈應了些。怎麽自己這健全的相公還比不上這個殘缺的?罷罷罷,幹瞧著不能用的,有什麽好稀罕。

    她好不容易調理平順,對著鏡子描眉畫眼,猛聽到丫鬟來報三房的刁婆子哭天抹淚來說情,手腕一抖,黛眉畫的偏出老長。

    “怎麽不尋老太太去?”李氏一遍拿帕子擦臉,一遍擰著眉毛發問,語氣中相當不痛快。她的心腹陪房王氏忙道:“奶奶說哪裏話,一大早來擾奶奶,確是她沒顏色,但還不是奶奶您麵子大?老太太如今年紀大了,這府裏上下大小事務都指望您,她不來找您又找誰呢”

    話音剛落,那跪在外麵的刁婆子聽見了,便哭天抹淚道:“二奶奶,老奴每日都小心翼翼的,但是我們那主子,您是知道的,久病的人喜怒無常,動輒就要打人罵人。您還記得枸杞不?就因為擺東西打碎了花瓶,就被他隨手拿瓷片子打在頭上,腦門上留個疤,以後連好人家都配不了。那晚上還罰了茯苓和當歸跪青石板地,一跪就沒完沒了,倆嬌花似得姑娘,哪裏受得住?咱們府裏慈悲憐下的名聲就這麽毀了。而我今早剛進去,事都沒做完一件呢,就被抽了一嘴巴,一輩子的老臉都沒了,這會兒還要趕我走……”

    她絮絮叨叨的這會兒功夫,李氏已經上好了妝,她看看頭上那支嫩綠荷花苞的簪子,輕歎口氣,換了支更顯沉穩成熟的榴花金器,斜了一眼那婆子,嘲笑道:“這麽說,你是一點錯都沒有了?”

    “可不嘛。”那婆子忙不迭的點頭,李氏睨了她一眼,卻不說話,反而接過王婆子遞的晨茶慢條斯理的喝了起來。

    刁婆子跪在地上,半晌不見動靜,靈機一動,道:“老奴這裏倒是有個消息,三少奶奶和三少爺同床了,今兒一早我看見……”

    李氏一口香茶噴了出來,都噴在刁婆子的臉上,隨即母雞下蛋似得咯咯笑起來,笑得捂著肚子起不了身,顫巍巍指出一根指頭:“你說真的?怎麽可能,就三少爺那條子?那下半身廢多久了,起得來嗎?難不成少奶奶奶有什麽獨門法子?”

    已婚婦人的話到底是比閨閣少女有些聽頭,兩個婆子都心照不宣的露出了尷尬而詭秘的笑。

    “還求二奶奶開恩,給我討個情。畢竟我原先屬於老太太的,也有些體麵。”

    “你且回去,等我尋個好時候去尋老太太示下。”

    “全仰仗二奶奶了。”

    那婆子諾諾而去。李氏卻又對著鏡子重新抿了抿頭發,一邊打發丫頭去對近日接連侍寢的紅姑娘表示慰問,一邊派人去看老太太起了沒有,今日可想吃點新鮮的。李氏她更想看看這個稚嫩嬌豔的三少奶奶如何應對,借這婆子的事,試試芸芸的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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