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抬頭,見日月星河入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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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沒有,怎麽會有人冒充您老人家。”
姬考悻悻一笑,忽然想起了關於這位姑奶奶的傳聞,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他可是聽太祖母太薑說過,自己的祖父姬季曆與父親姬昌,可都是被這位姑奶奶,欺負得不敢說話的。
“嗯。”姬叔君微微頷首,然後她指著手中的絲帛說道:“這是什麽,你一直研究的煉體之術嗎?”
姬考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可以說是吧,但是我更喜歡稱呼它為樁功與導引術?”
“樁功與導引術?什麽東西?”
“貫通天地,養精蓄神,是為樁功;導氣令和,引體令柔,是為導引。這是我預想之中,所開辟的武道根基。”
姬考看著這張絲帛,不禁歎息一聲,根基是有了,但是威力,比他想象之中的,還要差了一點。
也許,是不夠完備;也許,是不夠高深;也許,是不夠簡練。
到底如何,反正以他目前的境界,是看不出來的。
“武道?”姬叔君目光微變,她知道“武”字,也明白就是爭鬥的意思。
但是聽姬考的意思,似乎要將這一個字,演變成一條道路。
所謂“道”,可不能輕易說,乃是一條通暢道路,巫祝可以稱有這條道,前麵有巫神指引;圖騰可以說有這條道,前麵有妖神庇佑;煉氣可以說有這條道,前麵有聖王護持。
姬考輕笑一聲,向姬叔君說道:“叔君奶奶可知‘文’的來曆?”
“自然知道,上古之時,倉頡造字,天雨粟,鬼夜哭,龍乃潛藏,便有了我人族文字。”
姬考看著空中漫天星鬥,淡淡說道:“其實可以更早,古者伏羲氏之王天下也,始畫八卦,造書契,以代結繩之政,由是文籍生焉。文這一道,成於造字,卻始於圖紋。”
“天地運轉,以文記之,可傳之於人,用以教化。”
“我所創之武,同樣如此,萬物自然,蘊之於形,傳之於人,用以爭鬥。”
“文以教化於內,武以爭鬥於外。”
“文以圖紋字體為始,則我所創之武,則是以樁功導引為基。”
······
看著眼前這個後輩侃侃而談,姬叔君目光之中,異彩漣漣。
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後輩之中,竟然還有如此大氣魄之人。
一個不過十歲出頭的幼童,想著開創一種和文字相提並論的道路,想想就令人心驚。
隨即,她又看向了手中的絲帛,這一次觀看,可不再是粗粗掠過,而是細細品悟。
絲帛最前麵,是十個人體站姿,手腳動作各不相同。
有人兩手在前虛懸,有人兩手自然下垂,有人雙腳直立,有人雙腿下蹲,十種站法,十種樁功。
不知不覺之間,姬叔君將這十種站法都試了一下,發現這些看起來簡單的動作,竟然都有它的奇妙在其中。
按照姬考所說的一些要訣,定靜空鬆,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竟然還和她修行圖騰一脈法門之時,那蘊靈的狀態有些類似。
圖騰蘊靈之時,不就是要視而不見,聽而不聞的那種玄妙狀態嗎。聽說煉氣士想要入境,也是要與此類似的狀態才行。
試了一下這些樁功,姬叔君又看向了那幾十張導引圖。
這些導引圖,或者是由樁功演變,或者是由禽獸姿勢而來,一個比一個古怪,但是姬叔君的眼光何等高。
她一眼望去,便發現其中的玄妙了,同時,也發現了其中的別扭。
這些動作,單個用出去,竟然都可以用來作為技擊之法了,聯合使用,對付尋常之人,極具傷害。
而每個動作,又可以鍛煉人體筋骨,協調人體肢體,甚至還能引導煉氣。
而別扭之處,便就在這裏了,這些動作用來導氣,似乎是可以,但是卻沒有任何描述,該如何導氣。
姬叔君斜著眼睛看了一眼姬考,目光之中笑意盈盈:“小姬考啊,你還真是心大。連煉氣之門都沒有入,竟然想著用你這導引術來導氣。”
“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身心俱創,要是再不停下來,沒幾天就要心血耗盡而死了。”
姬考看著這塊絲帛,歎了口氣,剩餘的部分,本來是他用來具體描述導氣之法的,可是耗費了數月時間,卻不得不無奈停了下來。
前麵的樁功,他有前世知見作為導向,加上又拿自己做實驗,統合了所有能找到的資料,勉強也算是成功了。
後麵的導引,卻著實令他痛苦不已,考慮各種動作,既要能夠鍛煉筋骨,協調肢體,還要有一定的實戰作用。
他費盡心血,結合自己所知所見所憶,不過弄出了幾十種導引動作。
接下來,需要導氣來了,他隻能兩眼一摸黑。武道需要導的氣,到底是什麽東西,他都不知道,談何去導。
在他看來,這些導引動作,應該是所有修行,都可以使用的。不管是巫祝、圖騰師,還是煉氣士,都能夠使用這些導引動作,增強他們的技擊能力。
隻有從普通人到修行者都能使用,那才是他想象之中的武道,才是可以和文道相提並論的東西。
可惜,他自身能力有限,隻能到此為止。
此時所創的武道,普通人能夠修行,畢竟隻是用來煉體與技擊。但是那些修行者,卻隻能參考一二,無法直接使用。
終究,還是不如文道啊!
姬考歎了一口氣,想起文字,修行之人也可以拿來用來記載,他就感覺自己確實差遠了。
但是,此時不如,不代表未來不如。
終有一天,他所開辟的武道,一定能夠與文道比肩。
文武之道,一張一弛,不是一句虛言。
姬考朝著姬叔君道謝,他也已經知道,自己前段時間的狀態,確實很不正常。換一個未來的說法,就是入魔或者偏執了,偏執到自我都差點失去了。
“確實,我連煉氣之門都沒有入,便是導氣成功,也是空想,說不得就會出問題。”
姬考望向東方之地,似乎有一絲魚肚白現了出來,他目光悠悠:“太陽快出來,也是時候入境了。”
說完這句話,他便靜默不語,慢慢走了出去。
一年多以來,衣食住行,吃喝拉撒,全部都在宗廟之中解決,從來沒有邁出過大門一步。
雖然身體羸弱,但是姬考還是振了振衣袖,在寒冬之中漫步前行。
此時,明月還未隱去,繁星依然璀璨,就像是一幅亙古不絕的畫,懸掛在中天之上。
將創武之事放下,姬考在外麵走了一陣,心中是如此的平靜。
“水靜則明燭須眉,平中準,大匠取法焉。水靜猶明,而況精神!聖人之心靜乎!天地之鑒也;萬物之鏡也。”
口中喃喃自語,說著一句記憶深處的話,然後抬頭望向空中的星月。
這幅畫,是如此的美麗。
也就是這一抬頭,姬考再一次癡了。
這一次的癡,卻不像是前段時間創武之時的模樣,心中隻有一道執念。
此時的癡,似乎是忘卻了自身,忘卻了一切念頭,與天地,與靜夜,與星空融為了一體。
恰在此時,剛剛跟出宗廟門口的姬叔君,看著姬考的樣子,是如此的和諧。
星光夜色,隱約之間,似乎在他的周圍流淌,說不清,道不明,如真似幻。
“這,就是煉氣士的入境嗎?”
姬叔君心中自語,不敢出言驚擾。
她得天之幸,在征討鬼方國之時,得到了一道圖騰靈引,踏上了圖騰師之路。對於煉氣士,卻一點都不了解。
甚至整個姬氏四代人,還沒出過一個煉氣士。
姬叔君內心歡喜,緊張地看著姬考,同時謹慎地望著四周,生怕有什麽風吹草動,打擾到姬考。
尤其是旁邊不遠的地方,那座與宗廟相對的巫廟,是她主要看著的。
不管大宗伯立場如何,姬考當初進行巫祝測試之時,發生的場景,她也是聽說過的。
姬考已經完全沉浸於天地之間,在他的心神之上,一道星河流過,漫天星宿熠熠生輝,以極北之地,那顆紫色大星為中心,不斷輪轉。
漫天星河之上,還有一輪明月高懸於西方,隱約間,也朝著那顆紫色大星的方向。
看著這一幕,姬考心中欣喜萬分,好美麗的星河,好迷人的月色。可是同時,他又感覺,似乎有一絲遺憾。
就在他這遺憾一念升起的時候,星河之東,與那輪明月遙遙相對的地方,恰有一輪浩日顯現而出。
日光明亮,在寒冬之中增添了不少暖意。同時,姬考的內心,也再無遺憾,而是純粹的歡喜。
日月同輝於星河之上,姬考感覺,自己似乎置身其中,日月星辰,都在圍繞著他而旋轉。
忘掉了所謂坐忘,也許這就是坐忘了;也無所謂什麽心齋,或許這就是心齋;至於觀天入境,更似乎從來不存在於姬考心中。
一切,就是這麽自然而然。
不知過去了多久,姬考才悠悠睜開雙目,麵帶微笑,麵朝東方。
此時,星辰與明月都已隱去,正有一輪紅日升起,氣象萬千。
紅日初升,其道大光,應如是也。(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