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考授諸夏製於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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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大祭司歎氣一聲:“傅說先生,何必問這麽仔細,你們且去就是了。”

    傅說笑了:“這種時候,大祭司要是不說,我肯定不會走了。便是你將我強行趕走,我也會到旁邊看著。”

    大祭司沉默了,看了一眼壁上浮雕,又長長歎了口氣。

    “兩位看到媧皇神像,就沒有一點疑問嗎?”

    姬考又往壁上一看,並沒有什麽問題啊。

    傅說倒是在旁說道:“大祭司不說,我也不好多問。我觀媧皇之像,確實有些疑問,為何是人首射身?”

    說是人首蛇身,其實是上半身為人形,下半身為蛇形。這與傅說印象之中,媧皇形象其實並不相同。

    他也曾在一些古老碑石上麵,看到過描述媧皇的隻言片語,從來沒有聽說過,她有著蛇尾。

    大祭司看著石壁,緩緩說道:“媧皇什麽模樣,即便是我驪山氏先祖,也從未看到。立此石壁之像的時候,乃是根據一個傳言,媧皇陛下與伏羲陛下或為兄妹。伏羲陛下當時以蛇為圖騰,曾演人首蛇身之像。先祖當時心念一動,便也開鑿了人首蛇身的媧皇神像。”

    “事實上,從此神像立起,我等日夜祭祀,就從來不見媧皇陛下回應。當然,我等敬祀媧皇,也並不求她的回應。或許媧皇陛下,大仁大慈,大功大德,也不在意我等是否祭祀於她。驪山氏世代祭祀,隻是聊表心意。”

    大祭司這麽說,倒是讓姬考與傅說點頭不已,覺得這話說得極對。

    “而我等的危難,也就是由媧皇陛下的壁像而來。”

    “這話怎麽說?”傅說連忙問道。

    大祭司道:“也不知道是誰將媧皇壁像的模樣傳了出去,被一隻蛇妖所知。它命人來告知我驪山氏,媧皇乃是它們妖族蛇類母神,說我人族不配祭祀。然後,發出宣言,讓我等搬離,它們一族,要親自守護驪山,為媧皇立祀。”

    “我驪山氏自古便祭祀媧皇陛下,自然不可能同意這種無理請求。然後,那蛇妖的使者,便放下話來,不日之內,便要滅我驪山氏一脈,以正女媧娘娘之祭。哦,對了,它們稱呼媧皇,多用女媧娘娘之稱。”

    聽完大祭司之言,傅說冷哼一聲:“沒想到,在禹王治水之後,竟然還有妖類敢如此猖狂。”

    在夏後氏立起之前,人族多是以部落形式族居,方國並不常見。也就是一些極大的部族,麵前能有方國之名。

    那個時候,圖騰之道與巫祝之道並行,神妖之間,並不是很分明,妖神,同樣是神。但是一場滔天洪水,一場史無前例的大難降臨人間,神妖終於分出來了。

    助人者便為神,受人族所供奉;害人者便是妖,受人族所誅除。

    禹王定下九州,妖類幾乎便從九州之中絕跡,隻在九州之外出沒。不管是夏後氏還是殷商,要是遇到妖類,他們的選擇都隻有一個,誅。

    在這裏,又要提起一點諸夏與戎狄的分別了。戎狄信奉圖騰之道,妖類在他們那裏的生活,可是要比諸夏好多了。

    所以,諸戎侵犯諸夏,九州已去近半,其中隱約還有妖類的手段。

    這些東西,姬考不清楚,但是傅說可是一清二楚。

    “大祭司,既然有這樣的危難,為何不向其他方國求援呢?”

    傅說覺得,真要有妖類來攻伐,可能以驪山氏之力,還真的未必夠了。

    大祭司冷嘿一聲:“向誰求援?你們諸夏方國,以我驪山氏為驪戎之民,不為炎黃之裔;而戎狄之國,看我們不行圖騰之法,卻也從來沒把我們當自己人,誰會願意來助我們。”

    他這麽一說,傅說與姬考相視尷尬一笑,似乎還真有些道理。

    姬考沉默一會,然後說道:“大祭司,你驪山氏為媧皇部族,推究往上,終究還是與我炎黃同脈。”

    大祭司譏笑一聲:“那北方的鬼戎犬戎,推究往上,未必與你諸夏不同源,可是你們會認為他們同源嗎?”

    傅說在一旁聽到之後,輕笑一聲,他倒要看看,姬考怎麽回答這個問題。

    姬考毫不在意一笑,然後反問大祭司:“以您看來,什麽是諸夏,什麽是戎狄?”

    大祭司不假思索:“炎黃血脈便是諸夏,炎黃血脈之外,便是戎狄。”

    姬考搖頭:“錯了,大祭司您說錯了。諸夏之來,起先是因為血脈,但是到了現在,卻與血脈關係不大了。諸夏自有製度,別與戎狄,願意守製,便是諸夏,不願意守製,那便是戎狄。”

    “正如你所說,戎狄之人,血脈或許來自燧人氏,或許來自有巢氏,或許來自伏羲陛下,在人族之中,血脈未必會比炎黃要低。不管是誰的血脈,隻要願意守諸夏之製,諸夏邦國,並不反對。”

    “戎狄不然,他們也自有製度,與諸夏不同。諸夏與戎狄之戰,並非血脈之戰,其實是製度之戰,不是戎狄滅我之製,便是我諸夏滅戎狄之製。”

    ······

    “何為製度?”

    姬考說了一大段,大祭司突然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讓姬考一下子尷尬起來了。

    “天地節,而四時成,節以製度,此天地製度。不傷財,不害民,從炎黃而至殷商,一切法令禮俗,都為製度。”

    大祭司聽完,忽然一陣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好啊,沒想到姬考你年紀雖幼,卻有這番見解。但是你要清楚,我等和戎狄,是製度之爭,但是和妖族,卻是生死之爭。妖類非我同族,其心必異,其行也必異,如今戎狄之國,卻多受其驅使,雖是製度,不乏製度之外的爭鬥。”

    “如今妖類竟然想篡奪我先祖之神,不僅是驪山氏之事,同樣是我諸夏方國之事。姬考,你便在這裏,與大祭司好好講一下我諸夏之製,我去附近走走,找些幫手過來。”

    傅說聽完姬考之言,心中感慨不已,然後又感覺以他一人之力,無法幫助驪山氏對抗妖類,便決定到附近找一些幫手。

    他說完之後,便向大祭司告別,飛出洞外了。

    傅說走了之後,大祭司忽然直視姬考,對他揖首一禮:“驪成請小先生談一下諸夏之製。”

    姬考連忙還禮,說道:“大祭司有什麽想問的,直接說便是,我必將所知盡數相告。姬考年幼,先生之稱,萬不敢當。”

    “公子雖然晚我而生,卻先我而知,當得先生之稱。我驪山氏不願入戎狄之中,成為劫掠之徒,但是也想改變部族現狀,請先生教我。”

    其他不說,就大祭司所知,旁邊的諸夏部族,民眾生活,確實要比他們驪山氏要好多了。起碼一點,諸夏部族,除非天災人禍,基本不會有衣食之憂。

    而且,他們同為諸夏,互幫互助,一方有難,往往能得到其他方國幫助。

    孤身在此的驪山氏,說不羨慕是假的。隻是一直以來,他因自認不是炎黃之後,也不敢與旁邊的諸薑方國打交道。

    現在好了,聽了姬考一番關於諸夏不以血脈,而以製度稱的話,他頓時就有了脫戎入夏之意。

    也不能說是脫戎,驪山氏,一直就是在戎夏之外的部族。

    “大祭司當知,我諸夏部族之興,首在五穀耕種之法。因五穀而部族安,部族安則製度生。我姬氏先祖,乃是堯舜之時的農官後稷,夏後氏興盛之初,先祖甚至還享過萬民之祭。”

    “五穀耕種之法,我可以粗粗和大祭司講講,當然,要是驪山氏想要更為熟悉,可以親上周原,向我祖父、父親,求取各種關竅。甚至諸夏之禮,我祖父父親,同樣會不吝賜教。”

    “無論耕種、蠶桑、畜牧,采集、漁獵,都有時節之分。是以從黃帝軒轅氏之時,便有區分四時之法,名為曆法。禹王治世之時,頒夏時於諸邦國,讓萬方都因時而行農事,是為夏小正。成湯滅夏之後,又有商之曆法。無論哪些曆法,都是指導耕種蠶桑之法。”

    “如今,我先給大祭司講講如何根據曆法而行農事,使田地不荒,使耕獵有時,使民眾有糧而安。”

    ······

    就在這祭祀媧皇的山洞之中,姬考從曆法與耕作開始,講起了諸夏之製。

    當時姬昌教導姬考姬發兄弟,關於曆法農耕之事的時候,姬考還以為一輩子都用不上。到了現在,他便感歎,還好當時姬昌教過他了,否則他也難以傳給驪山氏。

    講完曆法之後,大祭司忽然心念一動,將姬考請下山去。

    諸夏種種製度,不可能隻讓他一個人通曉。既然部落要開始參照諸夏之製,那自然是所有人都得懂得這些東西。

    於是,連續幾天時間,姬考都成為了驪山氏的老師,認真教授自己所知的種種東西。

    一直到傅說帶著好些煉氣士過來,他這番授製,還沒有停止。

    “這位,便是傅說大人你說的,周原姬氏未來的聖賢?”

    雲端之上,以傅說為首,站著好幾位煉氣士,正低頭看著下方的姬考授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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