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妖類不靖,永鎮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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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眼見武乙倒地而亡,一時之間都沉默了。
商帝武乙,這是一位讓眾人都不知道怎麽說的君主。
武丁之時,他深受武丁的喜愛,經常在武丁跟前受教;
後來武丁歿後,他便一副老老實實的樣子,對於諸般政務從不開口,先後兩代四位商帝時,商人提起帝子瞿,都會認為是一個擺設;
但是先帝庚丁崩後,這位新帝武乙,馬上就開始聯係後好傅說等武丁舊臣,即位第三年,便開始行遷都之事;
當然,那個時候,與其說是遷都,不如說是避開強大的巫祝勢力,巡遊在外,了解民情,聯係各方煉氣士;
也是在他即位第三年,賜周原於姬氏,姬亶稱周公;
直到武乙即位第十五年,終於定都於沬邑,建起了萬方台。
此後二十年,便是他開始對巫祝勢力的反擊,一步步將在先帝庚丁手中,差點要立起巫教的巫祝們,打壓到了自成湯以來的穀底;
最後兩年,更是將巫祝三師誅其二,除下殷都之外,眾多城邑都隻有祭祀之巫;
在沬邑周圍,更是將神靈降格,眾多百姓,尊帝更勝於崇神;
可惜了,這位陛下心太大,竟然走了千年都無人敢走的登天神路。
武乙三十五年秋,帝辱神射天,巡狩河渭之間,雷擊而亡。
他這一生,雖然在功績上無法與武丁相比,但是在商人甚至諸夏之民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
商帝雖陟,但是種子終有發芽之時。
眾人歎息良久,最後在傅說的操持之下,開始為商帝準備葬禮。
“陛下既然有言,想與喪命於此的百姓同葬,那我們便依照他的指示,就葬於驪山之上吧。”
“周公季曆,喪禮所需一切,還請姬氏操持。”
“季曆領命。”
“芮候倉,你諸薑之人,對西方諸侯都有所了解,便請你將西方諸侯都通知過來,共同恭送陛下。”
“薑倉領命。”
“黎耆真人,黃陵真人,陛下崩殂的消息,想必已被巫祝之中的神通者所知了,你們兩位,隨我一起入沬邑之中報訊,順便將萬方台那些後輩,想辦法安然送出沬邑。”
“屬下領命。”
黎耆與黃陵兩位真人說完,黃陵真人忽然又道:“陛下屍體,真不遷回重屋嗎?”
有商一代,曆代先君亡故,都是直接葬於太廟重屋之地的,以便先祖之靈,庇佑後世子孫。
傅說擺手說道:“不用了,聽從陛下遺命,就葬於驪山。遷回重屋,或許還要被巫祝羞辱。”
雖然還未回到沬邑,但是傅說想都能想到,商帝唯一的繼承人帝子托承位之後,巫祝勢力,多半又是卷土重來的。
一直以來,傅說都認為身體不好的弟子托,應該會先於商帝武乙亡故,但是這忽然而來的變故,讓他以前的想法,徹底不能成為現實了。
殷商國政,恐怕又是要回到反複之中了。
巫祝掌國,武乙陛下還能有什麽好的名聲,或許連廟號都不會給陛下一個吧,想到這裏,傅說都略感酸楚。
以武乙之能之功,無論是功高之高,還是世代祭祀之世,這兩個廟號都能稱得上。隻是巫祝口中,他身後之事,絕對是討不了好的。
“傅說大人,我父母亡故之前,可曾留下什麽遺言?”
傅說剛要離去之時,薑蘭忽然開口問道。
她剛剛看完自己父母的屍體,悲痛之情難以言表。
聽到薑蘭這一問,傅說頓時臉上現出難色,往旁邊一位薑姓真人長輩看去,此事還需薑蘭長輩決定。
那位薑姓真人默然不語,良久之後,才點了點頭。
傅說歎息一聲:“蘭小友,你父親確實對你留有遺命,本來我不想給你的。你還年輕,很多事情,不需要你來擔著。”
薑蘭聞言,泣聲而道:“還請大人將家父遺言相告,蘭不勝感激。”
父母亡故,她怎能連遺言都不聽?
傅說取出一塊布帛,上麵血跡斑斑,似乎正是嬴胥軒生前長袍上麵撕下來的。
他將這布帛交給薑蘭之後,不忍多說,帶著黎耆與黃陵兩位真人,便往東去了。
薑蘭接過這塊布帛,緩緩將它打開,發現上麵有八個血淋淋的大字。
“妖類不靖,永鎮驪山。”
八個字,寫得極為端正,字字如山嶽一般,壓在薑蘭心神之上。
她仿佛看到,父親臨終之前的悲憤,以及對她的期待與囑托。
“妖類不靖,永鎮驪山嗎?”
薑蘭喃喃自語,而後跪在這塊染血的布帛麵前,連續三次叩首。
“女兒明白了。”
說完之後,她便將布帛好好折起,貼身放在自己衣衫之內,動作極慢,卻鄭重無比。
她喜歡自由,向往沒有拘束的生活,但是父親遺命在眼前,所謂自由,舍便舍了吧。
一旁的薑姓真人看著這一幕,搖頭一歎,這丫頭經此一變,性子倒是沉穩了,不像以往那麽浮躁,對她而言,這或許是好事。
薑蘭自從入境開始,便在薑水祖地修行,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了。
他一直清楚,薑蘭雖然修行天資高,但是心性卻還有一絲缺陷,略有一些自我,雖說天性有別,但是畢竟不合人道。
既然身而為人,追求天道自然,何嚐不是修行人道呢?人族修行,不以人道為基,何談天道。
······
囂邑之外,巫賢與太祝聽了許久西邊的悶雷之聲,忽然之間,一道熾烈電光劃破長空,被他們看在眼中。
兩人見到那雷光,相顧駭然,竟都不知道說些什麽。
這種神通雷光,已經超出了他們修行所能理解,像是天地之間,一種雷電本源一般。
“武乙暴虐,已受天誅,雷師雲中君親自出手,你們兩個趕緊回去,助子托登商帝之位。”
巫鹹的聲音傳到他們耳中之後,兩人頓時大喜,甚至直接笑出聲來。
果然,武乙狂妄,意圖以人皇之身登神道,必然不會被那些大神通者所允許的。
而後,他們不再休息,便往沬邑之中趕去,早點將消息傳去,讓子托早點登帝位。
······
典藏室,姬考正在靜室之中修行,忽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腳步之聲,他頓時停止煉氣,出門而去。
門外伯達急匆匆趕了過來,跑到姬考旁邊,捂住自己的右臂,一句話也不說。
“怎麽了,伯達?”
姬考見他麵色慘白,神色有異,似乎是受傷的樣子。
伯達這次也不見禮了,直接拉著姬考,便往靜室之內跑去,口中說道:“公子,小人手臂被人所傷,還請公子幫忙醫治一番。”
姬考心生一樣,隨他進了靜室,並將屋門關上,口中說道:“怎麽無故受傷了,快給我看看。”
伯達見到姬考以及關門,頓時揭開了右臂的衣裳,上麵血跡斑斑,縱橫有數十條劃橫。
姬考看到伯達身上的血痕,頓時一驚,上麵竟寫著三個字:“帝亡走。”
他心神一蕩,心中大驚,然後強自安定心神,知道這是有人在向他示警。
這種時候,他一句相關的話也沒說,生怕隨意說話,就被人感知了。
而後,他又想起,這對他提醒之人,或許是巫祝一脈的人,想著不管自己能不能逃走,絕對不能給示警之人留下麻煩。
他看了一眼伯達,狠心說道:“腐肉不去,難以傷愈,你且忍著點。”
伯達聞言,也馬上明白了姬考的意思,沒有絲毫猶豫,馬上點頭。
姬考取出當初那柄武丁之劍的殘刃,往伯達右臂之上削去,直接將他那一塊皮削掉了。
伯達忍著劇痛,一句話也沒說,但是慘白的臉色,額頭的汗珠,卻將他的痛苦表露無遺。
將這皮削去之後,姬考連忙升起火焰,將它直接燒點,然後匆匆幫助伯達包紮好傷口,並同時以心神給他傳言。
“你不知神念之妙,就不要說話,我說,你聽。武乙陛下在外亡故,登商帝之位者,必然是帝子托。我手中有五色社稷台,又曾為陛下做司祭,幫助他登天為神,想必定然不被巫祝所喜。”
“他們所謀在我,我必然要想辦法逃走。至於你的話,若是能有機會,可趁機跑到萬方台,如果能有一線生機,那必然是在萬方台之中。其實也不要緊,要是我被抓了,你們幾個,自然要與我共亡,要是我能走掉,你們當也安然無恙。”
伯達聽了之後,頓時便想說話,可是卻又不敢隨便開口,急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知道你的意思,問我為什麽不去萬方台嗎?”
伯達連忙微微點頭,幅度都不敢太大。
“我要是去萬方台,還不知道能不能到呢?我的生機,不在萬方台之中,而在另外一處。”
神念傳音之間,姬考便幫助伯達包紮好了,然後也不耽擱,直接便往外而去。
姬考一到典藏室門口,已經在帝宮之中的巫賢與太祝便感知到了,太祝對著旁邊的帝子托道:“陛下,我們剛剛還在說,那位手持五色社稷台的姬周典藏室,絕對不能放過,沒想到,他竟已經得到消息了。”
“哦,有人向他傳訊嗎?”帝子托微微一笑。
太祝道:“不知道,我隻是留了一絲神識在典藏室外看著,不知內情,此人大概也想逃至萬方台吧,可惜了,他要是本來就在萬方台,或許還能晚點殞命。”
“咦,竟然朝著帝宮而來,難不成是來投靠我等嗎?”
一邊的巫賢忽然驚疑道:“要是如此,那也不必急著取他性命。”
姬考一路所行極快,朝著帝宮的方向而來。
但是在半路之時,他忽然一拐,竟然進了另外一個宮室之中,讓巫賢與太祝心中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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