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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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靠女人,是幫助。”年驊拍掉了床上的煙灰,說:“比如你媽做我的製片人。一個電影項目,少則幾千萬的投資,多則上億。這麽大一筆錢,你放心給什麽人管?這些錢花在哪裏,能出什麽樣的效果都得有人盯著。這麽跟你做個比喻吧,拍攝需要一張椅子,美術組跟你說這張椅子的成本是500塊,實際上隻需要100塊,這中間就差的是400塊。誰能幫你去控製成本?”

    “你對我媽就沒別的感情嗎?”年宇飛不可置信地問。

    “感謝她啊。”年驊有些驚訝兒子為什麽會問出這種問題,他理解不了年宇飛的邏輯:“我一直很感謝你媽啊。電影項目裏這麽大一筆錢,我隻放心交給她。製片人都會抽油水的,但製片人是我老婆就無所謂了。比如說,100塊的椅子她做成300塊的帳報告給投資方,保證了我的製作水準,抽掉的200塊也是夫妻共同財產。我何樂而不為呢?所以你明白要找一個能幫助你的女人,到底有多重要。”

    “我的意思是,你對我媽沒有愛嗎?”年宇飛對父親的回答感到錯愕,同樣的,他也理解不了父親的邏輯。

    “我倆結婚二十五年了。”年驊把煙摁到煙灰缸裏,又從煙盒裏抽出一根,說:“人生的一半都跟她度過的,哪裏還有愛啊。你會愛你的手機和電腦嗎?你隻是需要它,因為你沒了它沒法工作。”

    宮思年在隔壁聽到這樣的形容十分意外,原本她以為會用衣服鞋子作比喻的,沒想到是手機電腦。這真是個侮辱人的比喻,衣服鞋子至少還是日常剛需,電腦和手機算什麽?!按照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電腦和手機如果之於一個隻有生存需求的人來說,不保暖,不果腹,不遮陽,不抵寒……是能第一時間舍棄的。這個比喻既不存在於人類作為生物的本能需求裏,也不在生命需求的精神層麵,他的老婆對他來說隻是個工具……

    宮思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藍穎,她已然傷心的淚流滿麵了。宮思年隻得假裝沒看到,她知道這樣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此時此刻有多受傷。

    “手機電腦?”年宇飛感覺自己氣得渾身發抖:“那是不是出了新款你會毫不猶豫地換掉?”

    “我已經快五十歲了。”年驊有些不耐煩,他不喜歡跟人談現實,因為他的工作是編織名為“電影”的夢,現實太殘酷太難看了,沒有美感。如果不是兒子,他不會願意講這麽多,這不符合他的人設,“五十歲意味著接受新鮮事物的能力在下降,你每天打的那些遊戲,用的軟件都是我這個年紀的人搞不定的。這台電腦和手機我已經用習慣了,懶得換了。重新學習接觸要花的精力太多了,沒必要。而且……”

    “行了!”年宇飛打斷了父親的話,說:“你是你,我是我。我沒你這麽自私。”

    “你真是跟我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年驊看著惱怒的兒子,覺得有些好笑:“等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懂了。男子漢大丈夫,別總看著那些小情小愛,實現自己的價值比較重要。等你站在萬人之上的時候,你就知道女人什麽的唾手可得。我跟你講的這些都是經驗之談,也就因為你是我兒子了,別人我不可能講這些。”

    “當然了。”年宇飛已經氣得渾身發抖,他如此厭惡父親,父親卻說他像他,這是對他的侮辱,“這麽醜陋肮髒又自私的一麵,你還是少讓人知道比較好。省的讓人知道你偽君子的一麵,連你拍的電影都跟著一起變得惡心。”

    “你這小兔崽子怎麽跟老子說話呢!”年驊氣得站起來,可是看著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兒子,氣勢瞬間矮了半截,但還是硬撐著作為父親的身份說:“反正,我是不會答應你跟她在一起的。”

    年宇飛知道他期待已久的這一幕到了,反而冷靜了下來,說:“憑什麽。我要跟誰結婚是我的自由,輪不到你來指點一二。”

    “憑我是你老子!”年驊急的跳腳,他不想說出宮思年可能是自己跟宮黎的女兒,但又找不出別的理由,隻得用父親的身份壓他。

    藍穎也想知道,如此自私的年驊究竟會不會為了兒子,說出這個女孩很有可能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兩個人不可能在一起。對年驊來說,究竟是自己年輕時的荒唐事重要,還是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兒子重要。

    “那從今天開始你可以不是我老子了。”年宇飛撂下這句狠話,他在逼他。

    “你!你!”年驊指著年宇飛,氣得臉通紅,憋了半天,還是說了句:“滾!你不認我這個老子,就滾遠點!”

    年宇飛失望透頂,摔門而去。

    藍穎也失望的滑坐在地上。宮思年看了看失魂落魄的藍穎,把她扶近屋裏。此時宮思年有點猶豫,究竟是應該追出去看看年宇飛,還是在酒店裏陪著藍穎。思索了一下,宮思年還是決定留在藍穎身邊。於是給年宇飛發了個的短信,讓他注意安全。畢竟是年宇飛決定做這個荒唐的測試,他應該更堅強一些。可是藍穎,是被動卷入,如果藍穎做出什麽傻事,宮思年會被罪惡感砸死的,畢竟他們現在位於酒店的十二層。

    宮思年守著藍穎,一夜無眠。藍穎坐在床上,就這麽看著漆黑的屋子發呆。宮思年躺在她的身邊,緊緊地抓著她的手腕,宮思年不知道藍穎這一夜想了什麽。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趁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晨光,才看到她被眼淚泡得腫脹的眼睛,才意識到她默默無聲地哭了一晚上。

    藍穎晃了晃被宮思年抓著的手,“年小姐,能麻煩你給我兒子打個電話,讓他過來嗎?” 她的聲音像多年沒保養的琴弦,幹澀而沙啞。

    “好,我這就打電話。”

    在嵐城待了十多天後,宮思年回到了a城。

    算算時間,年宇飛的委托一共持續了半個多月,卻讓她像度過了半年那麽漫長。還有兩周就要開學了,宮思年決定抓緊時間去曰本待一周,給自己好好放個假。她已經很久沒見到若林涼子了。

    不過韓嘯今天回來,所以宮思年去機場接她。

    兩個人坐在機場快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了起來。韓嘯是個八卦迷,每天追看“不嚴肅八卦”、“深夜八卦”之類的公眾號,對娛樂圈的動向如數家珍。

    “你看八卦了嗎?藍穎要跟年驊離婚了!”韓嘯說:“本以為電影界的伉儷楷模夫妻,就這麽散了。可惜可惜!”

    “這有什麽可惜的。年驊不是二十多年前照樣拋棄原配夫人跟藍穎在一起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宮思年現在對年驊有說不出來的厭惡感。

    “他們在事業上也是好搭檔啊!藍穎做製片人,年驊做導演,拍出來的電影各個票房過十億!”韓嘯覺得有些可惜。

    的確藍穎和年驊離婚的新聞最近刷爆了娛樂頭條,她也沒想到這兩個人在演藝圈的地位會讓離婚成為重磅□□。而自己竟然是那隻引起海嘯的蝴蝶,所以她想去曰本躲躲,躲到開學再回來。

    韓嘯的話再次把她拉回了那個無眠的清晨。

    宮思年按照藍穎的要求打電話叫來年宇飛,年宇飛也是一夜無眠,臉色難看的仿佛修羅附身。宮思年知趣的離開了藍穎的房間,給這對母子留下單獨相處的空間。

    無處可去的宮思年隻能坐在酒店大堂的沙發上玩手機,臨近中午的時候,感受到一股寒冷的視線注視著自己,宮思年抬起頭,看到年驊在大堂服務處退房。酒店工作人員忙碌的空隙,年驊看到了宮思年,於是射來那股冰冷的視線,臉色難看至極。宮思年被看得脊背滲出一層冷汗。

    酒店的工作人員跟年驊報告手續辦完後,年驊大步流星地向宮思年走了過來。宮思年緊張地站了起來。

    “你是飛飛請來騙我的演員。”年驊用的是陳述句,顯然年宇飛和藍穎已經都跟他談過了。

    宮思年不置可否,故作鎮定。

    這是她第一次跟爸爸單獨在一起。

    “長得是挺像宮黎的,飛飛找到你,估計花了不少功夫。” 年驊從褲兜裏掏出煙,抽了起來。“我都差點信了你倆是亂.倫了。”

    宮思年不知道怎麽回答,但她已經感受到年驊實在壓抑著自己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怒氣說這番話了,隻得扯了扯嘴角,報以一個禮貌的笑容以示回答。

    “你演的不錯,”年驊側頭吐出煙霧,說:“有興趣演戲嗎?”

    “沒有。”宮思年說:“我隻在現實生活中演戲。”

    “挺好,項思思,我記住你了。”年驊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攆滅,說:“你要是進入演藝圈,我一定封殺你。”

    年驊說完這句話,拉著行李箱離開了酒店。留下宮思年一個人在那裏目瞪口呆。

    爸爸恨她。

    宮思年呆了沒一會兒,藍穎帶著墨鏡,塗著大紅色的口紅,挎著年宇飛也下來了。母子倆都帶著大大的墨鏡,穿著得體,看上去格外光鮮亮麗。宮思年低頭看看自己,皺巴巴的連衣裙,摸起來泛出一層油的臉,真狼狽。

    藍穎去退房,年宇飛向宮思年大步走來,走路的姿勢都跟年驊很像,到底還是父子,她隻是個私生女罷了。

    “我媽決定跟我回澳洲了。”年宇飛走過來,摘掉墨鏡,神采飛揚的說:“我媽決定扔下我爸的爛攤子,好好享受生活了。”

    “恭喜啊。”宮思年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給年宇飛。

    “回a城的機票我已經給你買好了,發到你手機上了。晚上六點的,你回酒店收拾收拾行李趕過去應該剛剛好。”年宇飛想的很周到,宮思年恨不起來這樣的哥哥,畢竟他的一切作為都是想讓他的母親幸福。

    “好的。謝謝!”

    “我也要謝謝你,沒有你的助力,我媽不會想通的。”年宇飛伸出手。

    宮思年也伸出手握住他:“我說了我是這個圈子裏最好的。”

    “那行,我給你叫個車。”年宇飛拿出手機擺弄著,“我跟我媽一會兒去吃個飯,陪她把劇組後續收尾工作做完,就回a城了。到時候回去請你吃飯。”

    “好。”

    “車來了。”年宇飛指著門口一輛白色的suv,說:“你有什麽需要隨時給我打電話。”

    “好的。”宮思年向門口走去。

    坐在車上時,宮思年再也忍不住的哭了起來。

    爸爸恨她……

    後來宮思年也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a城的家裏的。第二天就看到了微博頭條熱搜開始說藍穎與年驊離婚。有猜測是蘇虹橫刀奪愛;有偷拍藍穎跟年宇飛的合影說,藍穎劈腿小鮮肉……

    各執一詞,沒人知道真相。

    “思思,你暑假怎麽過的?”韓嘯的話把宮思年的思緒拉了回來:“我爸讓我去省廣播電台實習,每天早上六點出門,晚上八點才到家,累死我了。不過我配了一個涼茶的廣告,還挺有成就感的。”

    “是嗎,不錯啊!存小樣了沒,給我聽聽。”宮思年由衷地為韓嘯感到開心,她知道這種成就感有多令人開心。

    “存了,在電腦裏。等會兒到宿舍給你聽。你呢?”

    “我?還是那個奇怪的打工。”宮思年說:“假期做了兩個,一個是演渣女,勾引別人的男朋友。另一個是演閨蜜,參加婚禮。”

    “謔!這麽精彩!你整個假期都活在別人的人生裏啊。”

    “是啊,還挺好玩的。”宮思年努力不讓自己再想起年宇飛的委托。

    “明天有空嗎?咱倆去歡。

    “啊!我去不了,忘跟你說了。”宮思年才想起來:“我明早的飛機去東京。”

    “你真是華僑啊。”韓嘯驚呼。

    “怎麽可能。”宮思年瞪了她一眼,說:“我媽讓我去看一個阿姨。”

    “你真是有錢人,大老遠跑去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個阿姨。”韓嘯感慨著。“不過讓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來接機,瞬間覺得自己身價倍增。”

    a城國際機場,t3航站樓。

    宮思年在機場vip候機室裏給手機充電,刷著微博又看到了藍穎的熱搜,她完成了所有製片工作後將退出演藝圈,跟兒子去澳洲頤享天年。

    “嗨!”有人拍了拍宮思年的肩膀,宮思年抬起頭哦,看到了關山月。“好巧。”

    “真巧。你也出國?”宮思年問。

    “對,接到了一個離婚委托。要去澳洲清算一下資產。”關山月說。

    該不會是藍穎和年驊的吧?

    “哦哦。”宮思年不想提起年驊,敷衍著。

    “看不出來你一個大學生坐飛機也在vip候機啊。”關山月搖搖頭,一幅憂國憂民地表情說:“現在的大學生呀,不得了。”

    “卡是我媽的。”宮思年辯解。

    “你媽知道你這麽奢侈,會心疼的。”

    “奢侈怎麽啦,花你家錢啦!”

    “你去哪兒?”關山月看著被逗急了的宮思年,笑嘻嘻地問。

    “東京。”宮思年沒好氣的說。

    “去東京幹嘛?”

    “要你管!”說完,宮思年撤掉充電線,粗暴地扔進包裏,轉身離開了vip候機室。

    剛走了兩步,宮思年的電話就響了,是項羽升打來的。

    “年宇飛剛來公司了,說是你委托完成的不錯,要請你吃飯。”

    “你告訴年宇飛我在機場,出國旅行,不用客氣了。”

    關山月聽到“年宇飛”這三個字,立刻想到她可能跟這次承接的離婚官司有關。關山月這次去澳洲,就是為了藍穎的案子,他要幫忙把藍穎名下的資產都轉移到年宇飛名下,為正式起訴離婚做前期準備。

    而這個案子的介紹人正是陳廣傑。

    關山月看著這宮思年離開vip候機室後,走到服務台,對工作人員說:

    “hey,不好意思,剛才那位小姐的ipad落下了,”關山月晃了晃自己的ipad,說:“她叫什麽,去哪個口登機,我給她送過去。”

    “思思,你是不是跟年宇飛說什麽了?”項羽升在電話裏擔憂地說:“他問我你的本名到底叫什麽。”

    “你怎麽說的?”

    “就一口咬定你叫項思思啊。”

    “謝謝項叔叔。”

    “中國哪裏都是實名製,你瞞不了多久的。趕緊找個適時的機會出道吧!你這樣的天才,埋沒了就太可惜了。”

    “項叔叔,你知道年驊說什麽嗎?”宮思年說:“他勸我最好不要進入演藝圈,不然一定封殺我。”

    “他一個拍文藝片的導演,又不是廣電總局,哪有那麽大的權利。就是嚇唬你這個小姑娘呢!年驊拍了幾十年的電影,財政大權都是藍穎掌控著,要是離婚了非得扒掉一層皮不可。不信你看著,而且你知道藍穎的委托律師是誰嗎?”

    “誰?”

    “你見過。”項羽升說,宮思年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關山月。”

    “怎麽是他?”

    “圈子不大,有名氣的律師就那幾個,沒什麽好奇怪的。那小子有美國國籍律師執照,跨國離婚案玩的溜著呢。所以,你不用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工作人員被這個帥氣的青年才俊迷得五迷三道,立刻報上宮思年的大名和登機口。

    果然!她果然是宮黎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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