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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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生的確擁有太多的偏愛。

    單單是他的美,就已令人為之瘋狂,趨之若鶩,更何況祝生向來喜歡示弱:無論是一低頭的溫柔,還是一抬眼的乖順,少年就恰似一朵不勝風涼的水蓮花,安靜而柔軟——他既可以是心尖上的一顆朱砂痣,也可以是這人間煙火裏的明月光。

    但就是這樣的祝生,卻在五年前患上了抑鬱症。

    係統詢問過他原因,當時的祝生過了許久才笑眯眯地回答道:“大概是因為高三的壓力太大了吧。畢竟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這麽頻繁的考試,我得保證自己的名次保持在前五名,其實也是很累的。”

    係統當然不信,“這個理由不夠充分,駁回。”

    “怎麽樣的理由才能算作充分?”祝生托著腮稍微想了一下,片刻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頗為苦惱地問道:“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

    “這個也不行。”係統咕噥道:“太敷衍了。 ”

    “除了這兩個理由,那就隻有……”祝生垂眸望向手腕處的淡色劃痕,那是留存於瑩白膚色上極為突兀的一筆,如同暮春時節的晚櫻,黯淡的花色燃燒出須臾的絢爛,縱然轉瞬即逝,卻熱烈非凡。

    他輕輕地開口道:“興許是遺傳。”

    分不清真假。

    想到這裏,係統又小心翼翼地問了一遍,“為、為什麽你會有抑鬱症呀?”

    麵前的電梯門正好在此時緩緩打開,五樓空無一人。深棕色的地毯鋪在長長走廊上,冷色調的燈光照進每一處晦暗邊角,刷白的牆壁在沉暗的夜色中熠熠生輝,百合的清香衝淡了消毒水的刺鼻氣味。

    祝生推開走廊盡頭的一扇門,心不在焉地回答:“不記得了。”

    說完,他抬眼望過去,隻見得病床上的人清減了不少,兩鬢的白發斑駁,已顯出蒼老的跡象——即使祝共融已陷入無休止的沉眠,但是時光卻仍舊不肯放過他分毫,反倒是擺在窗台上的百合花,每一日都在肆無忌憚地綻放,滿是生機與鮮活。

    祝生擰起眉心,“我討厭百合花。”

    “……但是媽媽喜歡百合花。無論她的精神狀態怎麽樣,每天早上,窗台上總會擺有一束百合花。她的百合花,一個月裏,有二十九天是白色的百合花,隻有一兩天是粉色的。”祝生的聲音很輕很輕,“可是到後來,隻有白色的百合花了。”

    “生生。”

    係統有點擔心自己的宿主,它惴惴不安地叫了一下人,然後連忙鑽進自己的數據庫裏,查找宿主心情低落的解決方法。

    過了一小會兒,係統滿載而歸,它小聲地提議道:“生生,你要不要喝一點熱水?”

    祝生搖了搖頭,坐到病床邊。

    此刻離得近了,他才看得清祝共融臉頰上的傷痕,一道又一道,觸目驚心。祝生低下頭,長而卷眼睫映在眼底,打出一小圈扇形的陰影,他慢慢地把手放到祝共融的臉上,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爸爸,對不起。”

    “我好想你。”

    祝生從來都是笑著的,眉眼彎彎,明豔又動人,鮮少會有這樣難過的時刻。係統見狀,悄悄給遊戲的後台程序修改了幾個字符,隨即有一杯熱水出現在床頭櫃上,它心滿意足地對祝生說:“生生,給你熱水。還有就是……”

    係統慢吞吞地提醒道:“「傲慢」在你身後。”

    祝生的眉心稍微擰起,再回過身,倉皇得宛如一隻受驚的金絲雀。

    少年的眼淚撲簌簌地落下來,淚珠打濕了昳麗的眉眼,也打濕了淡色的唇,留下濕漉漉的水汽,氤氳出雨後的春光。祝生那玫瑰色的眼尾稍稍沾上晨露,而發紅的鼻尖則在白皙的膚色上顯出別樣的豔色,少年的每一處都美到了極致,卻又有著與寄生草木如出一轍的柔弱與順從。

    “你是誰?”

    站在門口的男人穿著一身黑色西裝,簡潔的款式與合身的尺寸彰顯出強悍的力度。男人身形偉岸,深色的眸稍微抬起,倒沒有搭腔,隻是掐滅了夾在指間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煙,他的動作優雅,而眼角眉梢盡顯上位者的矜貴與自負。

    祝生蹙起眉,又問了一遍:“你是誰?”

    靳寒川淡淡地瞥了祝生一眼,態度傲慢不已,光是這麽一個眼神,就好似什麽天大的賞賜,更別說再給予任何回應。

    係統連忙提醒道:“生生,你的眼淚。”

    “這是我爸爸的病房。”祝生抿了抿唇,好似沒有聽見係統的話。他把自己的手機拿了出來,“如果你還是不肯告訴我,那麽我就隻能讓保安過來,把你從這裏趕出去了。”

    “這是威脅?”

    靳寒川終於緩緩地開了口,嗓音低沉而沙啞。他的餘光望見少年的眸底還留有水跡,不由哼笑一聲,而後略帶嘲諷地說道:“真是別具一格。”

    祝生好似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臉上還掛著眼淚,他慌忙拭去,卻沒有控製好力道,本就發紅的眼尾在此刻顏色越發鮮豔,宛如一枝揉碎了的薔薇,楚楚可憐。

    “你……”

    靳寒川抬起下頷,薄唇輕啟道:“盡管打給保安,把我從這裏趕出去。”

    手指在按下通話符號的那一刻頓住,但是隨即祝生還是把這通電話打了出去。

    “有一個陌生人闖入了我爸爸的病房。”電話另一邊很快就接通了,祝生望向靳寒川,把自己所在的病房號告訴對麵以後,蹙著眉問道:“請問你們可不可以派一個人過來,把他從病房裏趕出去?”

    靳寒川嗤笑道:“天真。”

    說罷,他抬腳欲走,卻讓祝生扯住了衣袖。

    祝生咬住唇,偏淡的唇色沾上一層水光,垂下的眼睫濃密而卷翹。他過了半晌,終於抬起烏黑的瞳眸,“先生,你不可以走。”

    靳寒川眉梢微抬。

    “保安會把你的身份弄清楚。”祝生惱怒地說道:“而且爸爸的病房,你不可以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倏然捏住祝生的下頷,靳寒川俯下身,男人的身上有著淡淡的煙草味,也有著祝生喜歡的冷鬆香。他居高臨下地盯著祝生,眸色深黑,似笑非笑地問道:“想讓我走的人是你,不想讓我走的人也是你。我是不是可以把這理解為——欲拒還迎?”

    祝生推開靳寒川,手背用力蹭過靳寒川碰到過的地方,黑白分明的眸間氤氳著水汽,一片波光瀲灩。

    而留在祝生下頷處的指印,恰似紅梅映雪,白瓷印花。

    靳寒川笑得涼薄:“真脆弱。”

    而後一步一步走遠。

    “生生,你不要生氣。”係統自以為跟祝生同仇敵愾,它憤憤不平地向自己的宿主抱怨道:“「傲慢」這個人格太討厭了。”

    “生氣?”

    祝生低下頭,手機還停留在即將播出號碼的界麵,這其實是一通尚未播出的電話。他按下右側的鎖屏鍵,屏幕就此熄滅,這會是隻屬於他一個人的小秘密。祝生彎著眼睛笑,“我當然沒有生氣。”

    係統有點懵,它又傻乎乎地問道:“剛才我也有提醒過你眼淚還在臉上的,為什麽你不要擦幹淨呀?”

    祝生笑眯眯地回答:“當然是因為……足夠別具一格。”

    係統聽不太懂,它偷看一眼靳寒川那邊,隻見這個矜貴又高傲的男人已經坐上了車。副駕駛座上的秘書正在向他匯報接下來的行程,靳寒川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的手,過了許久,他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你喜不喜歡菟絲花?”

    男人的嗓音沉沉,他回想著方才少年玫瑰色的臉龐與眼瞳裏水光漾開的豔色,眯著眼笑了,“漂亮的,精致的,卻也是易碎的。”

    秘書抬起頭。

    靳寒川的眸色深黑,“我喜歡。”

    這樣的戀愛遊戲實在是太超綱了,係統隻能悄悄地安慰自己:“我、我隻有三歲,是人類的心思太難猜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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