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唯一站著的居然還是自己的熟人，羅素心中感到有些慶幸。他揮著手，大聲喊著快步走了上去：“你沒事吧——”

    然而，話才說到一般，走到對方跟前的羅素便自己住了嘴。因為茉莉對他的喊叫毫無反應，隻是睜著毫無生氣的雙眼，不帶任何表情地佇立在那邊。她不像個精靈少女，反而如同一株嬌嫩的鮮花，卻半點也不想沒事了的樣子。

    “她在國度裏待的時間沒有其他精靈長久，可也被強行獻祭了部分靈魂。”克莉絲汀的聲音從羅素背後幽幽響起：“雖然不至於當場死亡，但缺失了部分靈魂的生物，是絕對活不下去的；更加可怕的是，別看她外在對一切都毫無反應，其實內裏跟常人無異。在死亡之前，她會清楚地感受所有虛弱跟痛苦。”說著，她苦笑了一聲：“比起她來，那些因獻祭而死的人，倒是幸福多了。”

    “這麽恐怖嗎？”利昂娜在旁聽完也不免驚呼一聲。即便因為茉莉的背叛，讓她對精靈少女的好感盡失，不過她從來沒想過對方會有如此悲慘的結局。

    “比你想象中的隻會更恐怖。”克莉絲汀的笑容愈發勉強：“我舉個例子，教國裁判所裏有種刑法就是抽取犯人的部分靈魂。”

    “那確實是……”利昂娜聽了就覺得渾身發寒。教國的宗教裁判所是全大陸最聞名的機構——雖然絕不是什麽好名聲，每年慘死在裏麵的所謂“異教徒”不知道有多少。他們以“好殺、亂殺、殘殺”著稱，每一項刑法都極其不人道。連裁判所都用了這個方法的話，利昂娜隻能覺得茉莉命苦了。

    “我們都還有事情要做，同時也為了茉莉好……”克莉絲汀走到了羅素身邊，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還不如直接就將她給——”

    “不要再說了。”羅素明白她的意思，下意識打斷了對方，自己卻陷入了沉思。

    就想克莉絲汀所說的，他們還需要去阻止精靈公主，即便把茉莉留在這裏，也隻能讓她更加痛苦，還不如給予她“解脫”。可一想到這裏，羅素心中就是這麽的……不痛快。

    是的，不痛快。

    他向來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在戰場上，羅素手刃敵人從不猶豫；但他也不是個鐵石心腸的人，哪怕茉莉曾經背叛了他們，可他不過覺得恩怨相抵，自己也不至於要殺了對方。

    拋開【勇者】天職，羅素就是個普通人罷了。

    “動不了手嗎？”克莉絲汀似乎一下子看出了羅素的難處：“那我可以為您代勞哦，保證不會讓這位精靈小姐感受到一點痛苦。”

    “倒也沒有，真想動手的話，我可以找出一萬個借口。”羅素苦笑著說：“但唯有一件事，我不能找到任何借口說服自己。”

    “什麽事情？”克莉絲汀好奇地問。

    “我是個【勇者】。”

    所謂“拋開勇者身份不談”，本身就是個無聊的假命題。無論會不會戰鬥技能，羅素都絕對不是個普通人。他心中的不痛快並非來自於茉莉的悲慘結局，而是源於精靈公主對自己子民的背叛。森林精靈們如此信任著自己的統治者，哪怕是茉莉這樣被抓去的奴隸，都對國度充滿了回憶和向往。

    然而，精靈公主是怎麽回應這一切的？看看這滿地的屍體吧，羅素甚至已經不忍低頭，他害怕看到那些死去精靈臉上滿載恐懼和難以置信的神色了。

    一個勇者，知道並看到了這一幕，難道還能保持最平常的心態嗎？

    “說什麽人族勇者，說什麽和我無關……”羅素喃喃著說。他和死去的精靈們別說認識了，連種族都不一樣；哪怕是茉莉，他都沒有投入相當的感情。可此時，他的身上，卻有極其恐怖的殺氣蒸騰而起：“就算找到了借口，也於事無補，不是嗎？”

    “精靈女王！精靈公主，勇者羅素在此！”他忽然大聲吼了出來：“特為精靈國度無數冤魂而來，給我出來受——死——”

    說話間，他凝聚良久的殺氣終於衝天而起。東邊剛起的朝霞，仿佛都被這股恍如實質的殺氣給衝散了，直接消逝於天地之間。就連剛剛出來的旭日都悄地悄暗淡了下來，讓黎明變得跟黃昏一般。明明是夏日，但羅素周邊卻充斥著滿滿的肅殺之意，強如利昂娜，都不免感到了刺骨冰涼。

    勇者一怒，天地變色！

    長久以來，羅素的殺氣大多是用技能偽裝出來的。直到今日，他才真真切切地放出了屬於自己的怒火和殺意。而這股怒火不是為了自己，甚至不是為了人族，而是真真切切地為了眼前的所見所聞，為了“勇者”一詞的驕傲！

    “這就是羅素大人的真正實力嗎？”利昂娜看著就像要進入夜晚的天色，不免驚歎地說：“這也的殺氣……如果是向著我衝來的話，我可能就已經未戰先怯了吧。”

    “他可是真正的勇者。”望著羅素的背影，克莉絲汀露出了一絲微笑：“無論羅素先生選擇了什麽樣的道路，他都會走到世界的巔峰呢！”

    世界的巔峰嗎……利昂娜聽完，心中有些沉默。不知道那個時候她還能不能站在對方的身邊？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之際，伴隨著神明力量的巨大壓力，精靈女王出現在了三人的前方的天上。她此刻身著淡紫色華美宮裝，優雅從容，一臉淡然地憑空而立：“夏天到了，總會有小蟲子在我耳邊亂喊亂叫！”

    “比起縮頭烏龜，我倒是更喜歡蟲子一點。”憑借著衝天的殺氣，羅素完全無視了對方的壓力，冷笑著說：“你隻會讓你的‘玩具’出現在我們麵前嗎？”

    “你真是找死！”精靈女王眼神一凜，雙手抬起，一股無形衝擊慢慢凝聚而起。

    “我找死？”羅素大笑著從【物品箱】中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裏麵空空如也，細看之下才能看見底部有一滴鮮紅的血液：“等會你就會知道，誰才是真正的找死了！”

    “哎呀呀，沒想到小羅素你還藏著這一手呢。”忽然間，他的背後傳來了克莉絲汀的聲音，然而說話的語調卻是大變：“不過算啦，畢竟是我當年留下的東西，給你就給你好了。”

    聞言，羅素的動作猛地停滯了下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