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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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畫典設在書院講文堂。
四周鬆柏繁茂,繁花葳蕤,即便日頭毒辣,也叫這綠蔭翠幕消去大半熱意,最適宜夏天避暑。
韶樂今日起得遲了些,匆匆趕來時,鑾駕已逼近正堂。她提著裙子呼哧呼哧衝進門,同正要出門迎駕的顧泊如撞個滿懷。
茶白繡銀竹的清雅袍襟拂來,韶樂手忙腳亂地抓了一把,站穩後又像摸著蛇一般飛快縮回手。眼神躲閃,也不看他,輕輕點下頭就側身繞進屋。
顧泊如對著滯在半空的手抿嘴沉默,黑眸裏一團烏雲沉沉壓下。直到有人喚他名字他才離去,假裝什麽事也沒發生。
堂內氣氛肅穆,正中是一麵高大山水黑屏,前設龍案,掩起黃紗,奉為禦座。
書院師長和翰林院編修於龍案兩旁就坐,交耳輕談。至於學生,則以蕭謙為首,無論身份高低,一律在下首站立等候。
韶樂不太適應裏頭的氣氛,縮起脖子躡手躡腳地站到李靜姝身邊。
“嘿,九妹妹都畫了什麽?”裴潤探出半顆腦袋,朝韶樂挑眉。
“我……”韶樂小臉紅通通,氣還沒喘勻。
李靜姝撞了下裴潤的肩,瞪道:“多管閑事,有這閑工夫還不如多想想一會怎麽應付皇上。就你畫的那癩頭狗,也好意思呈上去?”
說著,她又戳了戳韶樂臉上的軟肉,以示安撫。
裴潤不服氣:“什麽叫癩頭狗,我畫的明明是京巴兒,上月剛得的,精貴著呢!”
李靜姝翻起個更大的白眼:“我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做事怎麽跟個娘們似的?那狗再精貴那也是隻狗,誰不知道皇上偏愛山水和花鳥?”
頓了片刻,她轉了轉眼珠子,又補道:“前幾年不就有個學生,畫的畫實在拿不上台麵,叫皇上趕出書院了麽?你想學他不成?”
“嘖,你說誰不是爺們?!”裴潤捋起衣袖,切切磨牙,又不敢真鬆手,手肘一揮,撞在了裴淳胸膛上。
裴淳本在看熱鬧,無端挨了打,登時火冒三丈:“你打我幹嘛?”
“叫你看笑話不幫忙,該!”
三人官司鬧得正酣,絲毫沒留意韶樂的一舉一動。
事實上,她根本一動不動。臉上紅暈被盡數嚇退,嘴巴嘶嘶漏風,典型的……嚇傻了。
父皇偏愛花鳥和山水,她真不知道呀!
畫京巴狗都不行,那她畫紅燒獅子頭豈不是……
懊惱之餘,她又想起那日顧泊如不肯指點她到底該畫什麽,氣得直扯袖子。
都怪他!
那廂,延熙帝伴著唱名聲已入座。郭院首攜眾人行禮,又舌綻蓮花,引經據典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由民風談到治學,從朝政讚到國運,隻把延熙帝哄得眉開眼笑,眼角又添一褶。
韶樂心思遊離在外,想著父皇瞧見她的畫時會是怎樣的表情?皇祖母知道後,會不會對她失望?她該不會要做第二個被逐出書院的人吧……
她突然覺得胸口悶得慌。
龍案上,延熙帝翻動紙卷的速度非常快,看過的就放到右側。倘若不是時不時停下指點一二,評語又一針見血,大家還真有點懷疑他到底有沒有認真看。
於蕭謙、裴澤和裴蓉,他笑容和煦地勉勵幾句;於敦儀和李靜姝,他則讚許她們較之去年已精進不少;於那對雙生子,他則眉毛倒豎,斥了幾句頑劣,眼底卻是滿滿的笑意。
韶樂目不轉睛地盯著那疊紙,心也如同被翻來翻去,躁動地不知上下。所有人都評完,隻剩她了。
日光順著洞開的軒窗闖入,打在延熙帝臉上,一應神情纖毫畢現。
山眉微蹙,他輕輕“咦”了聲,時不時抬眸,臉色複雜,目光在韶樂和畫之間來回徘徊。
四麵寂靜,落針可聞。
韶樂耷拉著腦袋,拇指不斷摳著食指第二節,摳紅了也不覺疼,恨不得立即挖個地洞鑽進去。
李靜姝瞧出她的不自在,偷偷牽起她的手,裹入掌心。驚覺她手心全是冷汗,又輕輕捏了捏,低聲安慰:“別怕。”
一旁的敦儀按耐不住興奮,踮起腳尖探頭探腦,若不是蕭謙一直拿眼神告誡她,她早就撒丫子奔上階去。
裴蓉也存了幸災樂禍的心思,不過她比敦儀會克製,再興奮也隻低頭繞手指解悶。
那日顧先生轟她走的情景尤曆曆在目。她氣不過!
論身份,韶樂不過是個不受寵的公主,且命格不祥,同她並無太大區別。
況且論才華,她自詡更配得上他,可為何他就連正眼都不吝惜給她一個,她就是不服。
是以這幾日,她總也憋著股勁,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悉數搬出,隻為畫好這幅畫,好好在眾人麵前風光一回。
她不甘心隻做他人的綠葉,更何況那人還遠不如她。憑什麽,她就不能一綻芳顏,供人欣賞呢?
良久,風漸漸停息,講文堂似被酷熱凝固,時間過得都比外頭慢。
韶樂悶得快支撐不住,延熙帝才終於有了表情,笑著悠悠道:“今年這畫試辦得不錯,我大魏皇朝,縱使是女兒,也不比男兒遜色!”
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反惹得大家夥更好奇,像貓爪撓心,伸長脖子想一看究竟,驚覺失禮後又趕緊站好。
“尤其是韶樂,才入學兩個月,畫技卻不輸乃兄,理當嘉獎!”延熙帝又樂出一道褶。
理當……嘉獎?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一句話在眾人心裏撲騰出無數浪花。
韶樂的水平,即使旁人不知,蕭謙他們卻知道得一清二楚。能不叫皇上失望已算萬幸,沒曾想竟還能撈著個獎,她究竟畫了什麽?
韶樂最是目瞪口呆,木木地抬手掐了把小臉,覺出疼意後仍恍惚不敢相信。
父皇誇她畫得好,難不成他……餓了?
大太監崔臨吩咐人搬來木屏風,將皇上選出的三甲畫作掛上,供大家賞看。
毋庸置疑,首甲和次甲照常由蕭謙和裴澤摘去,而三甲卻落在了韶,是署有韶樂之名的一幅山居田園圖上。
巍巍遠山,雲生霧繞。一截青石階蜿蜒而上,頗有踏雲登仙之勢。不見人家卻有炊煙,窺見小溪便聞耳邊山泉淙淙。使人一見,便是再焦躁的心也能得片刻舒寧。
便是蕭謙也不得不承認,若不是這畫上線條太過粗糙,他這首甲之位興許難保。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他從前竟不知,這丫頭有這本事。才跟顧先生學了幾日,就能到這水平,若是個男兒身,隻怕他也要忌憚三分。
堂屋裏坐著的,俱是天下學士中的佼佼者,紛紛低頭交耳,目光多往韶樂的畫上掃。更有甚者已於腹內打好詩稿,揪著頭發強壓住想上去題詞的心。
敦儀已忘了該怎麽合嘴,在被允許的範圍內使勁伸脖子,眼珠子都快瞪掉。
她本以為,今年有韶樂在,她怎麽也得不了末等,可如今的情勢卻不大妙啊!
裴蓉“嘶”的一聲,不慎將帕子扯破,揉了不下三四回眼,即使看清了署名也不肯相信,那畫會是韶樂畫的。湊上前細辨墨水和紙張,嘴唇隱隱泛白。
那廂李靜姝笑容燦爛,搭上韶樂的肩,一遍又一遍道喜。
韶樂卻猶自震在夢中,周圍的一切都聽不真切,原因有二。
其一,那畫不是她畫的。其二,她認出來畫上畫的究竟是何處。
臨平山,白雲庵。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和她的記憶完全重合。
她畫完畫就直接讓小喜鵲送去坐忘齋,到父皇看到前,這畫就隻有顧先生看過。
是他,把畫調包了?可他又是怎麽知道白雲庵周遭的景色的?
一股熱流直衝頭頂,攪得她靈台俱亂,額上突突冒汗。她強忍著不適,在人群中找尋顧泊如的身影。
而此時,顧泊如也在看她,黑眸深邃,辨不出喜怒,偶有火光閃爍,像在迫切地希冀著什麽。
四目即將相對的一刻,突然有人抖著尖嗓子怒吼:“那畫不是九公主畫的!她作弊!”
作者有話要說: emmmmmmmm好像卡在了一個不得了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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