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歌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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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某個午後,子夫發現浣衣坊的人明顯的少了,有好幾個比她年長幾歲、平日一同洗衣的姐姐不見了。她有些詫異,“嬸嬸,紫雪姐姐她們呢?”

    “你還不知道啊?府裏今日選歌伎,所有十到十五歲的女孩都去參選了。”

    “歌伎?”子夫第一次聽說。

    “你這孩子出生市井人家,為何什麽都沒聽過。”王嬸有些得意,先嘲笑了一下子夫的無知,才解釋到:“歌伎就是侯府的歌舞藝人。要是能選上就送到府裏的樂坊,由專門的師傅教授歌舞及各種樂器。”

    “哦。”原來歌伎就是歌舞樂人,唱歌倒是沒什麽難的,想必紫雪姐姐她們一定可以選上吧。子夫沒有再問,就去洗衣裳了。因今日人手不足,指不定太陽落山前能不能洗完,要是回去太晚,青弟在家又要挨餓了。

    不過兩盞茶的功夫,紫雪她們就來了,一個個垂頭喪氣的。特別是紫雪哭得兩眼紅腫,浣衣坊的五六個女孩居然沒有一個被選上。

    “孩子們,都別喪氣了,打起精神來,好好洗衣服去吧。”王嬸勸慰到。府裏數十名年少女子,不過選那麽十個,沒選上也沒什麽好難過的。何況,侯府的歌伎還有部份是直接從外麵的樂坊買來的。

    “嬸嬸,我不服輸,我幼時在家就學過的。我的琴彈得那麽好,沒理由不選我的。”紫雪哭啞的嗓子不甘心的說。

    “你這孩子,人各有命。人啊,有時不認命不行。”

    “紫雪姐姐,你別難過了。選不上也什麽,在這裏洗衣也挺好的。”子夫勸到。

    “你懂什麽?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是官宦人家出身,我爹因七王作亂獲罪,被充軍千裏。要是我能被選為歌伎,以後才有出頭之日,才能把我爹從苦寒之地救回來。”

    子夫聽了不知該說什麽,沒想到年幼的紫雪居然背負了這麽多。

    紫雪因太過傷心,王嬸看不下去,就讓她早早回下人房去休息了。

    “嬸嬸,紫雪姐姐要是能選為歌伎就能救她爹嗎?”子夫還是想不明白,歌伎和救父之間有什麽關係。歌伎不過是比一般的奴婢吃得好、穿得好,活輕鬆一些罷了。救父,是不是有些超範圍了。

    “你這傻孩子,歌伎也是下人,當然沒有那通天的本事。不過,要是能做侯府的歌伎,以後就有機會在那些老爺們麵前獻藝。如果命好,說不準就成了某們老爺的姬妾,這樣一來,不是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侯府的貴客,那可都是可以出入朝堂的人,你說能不讓人心動。老身要是年輕個幾十歲,肯定也要去試一試的。”王嬸一臉向往,不是她們勢利,這是她們這些下人能求個好歸宿的最佳途徑。

    子夫待紫雪離開後,抬著一木盆衣服去晾曬。此時,太陽已有些西移,院子裏有了一大半的陰影。為了衣裳能快些幹,她抬著木盆往院子後牆邊走去。

    此時正是早春天氣,草長鶯飛,春意盎然。看著角落裏發出新綠的小草,就讓人心生喜悅。青弟就是在春天出生的,所以自己才給他取名為青。雲淡風輕,正如子夫現在的心境,弟弟回來了,姐姐在府裏也很好,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子夫因心情愉悅,看這裏離浣衣坊有段距離,忍不住就唱起歌來。她從小就愛唱歌,唱得好不好她不知道,至少她和青弟都很喜歡。

    “呦呦鹿鳴,食野之蘋。

    我有嘉賓,鼓瑟吹笙。

    吹笙鼓簧,承筐是將。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歌聲婉轉悠揚。

    正當她唱得正高興時,牆外突然有人發問:“何人在此嬉鬧?”

    子夫嚇得急忙噤聲,娘說過在侯府規矩多,不能做出出格之事。不知唱歌算不算出格,反正平日裏她在浣衣坊是從不敢唱的。沒想到一時高興,就被人逮了個正著。她忙忙的晾曬著衣裳,隻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

    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出現在子夫麵前,“剛才是你唱歌?”

    子夫大睜著雙眼,驚惶的看著麵前的男子。想推脫,可此時這裏隻有她一個人,要是不承認,不知會不會被罰得更重。侯府果然規矩森嚴,不就不小心唱了幾句歌,至於讓這麽魁梧的兵大哥來抓自己嗎?她看著兵大哥,連否認的勇氣都沒有,隻能艱難的點了點頭。

    “你隨我來。”兵大哥說完,轉身便走。

    子夫咽了口口水,這是要帶自己去哪裏啊?要是娘找不到自己該有多著急。禍從口出,子夫現在清楚的懂得了。

    轉過高高的院牆,來到了一處後院。這裏亭台軒榭,繁花似錦。若不是自己闖了禍,這樣的景致足以讓子夫留連,可現在她心裏七上八下的,根本無心去看那些美景。

    和兵大哥一起來到一個亭子裏,亭子離自己晾曬衣服的院子隻有一牆之隔,難怪自己唱歌會被人聽見。都怪自己放縱前不好好觀察一下地形,足以可見偵察的重要性。但隔著高牆,誰又知道牆那邊有沒有人。

    亭子裏坐著一個白衣少年,和哥哥差不多年歲,長相十分清秀,清秀得有些英氣不足。子夫讀的書有限,不知道應該用玉樹臨風來形容他,隻覺得他長得好看,至少沒有那個兵大哥那麽壯實嚇人。

    “剛才是你唱歌?”少年星目一掃,倨傲的問。

    “是的,小哥哥。”

    男子聽子夫叫他小哥哥,緊抿的薄唇輕輕一笑。在這侯府裏,敢這麽叫他的她是第一個。不,應該是第二個,第一個是在他身邊那個不知道害怕的女子。

    “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衛子夫。”子夫盡量讓自己不卑不亢。眼前的男子雖然有種威嚴的貴氣,卻並不讓她害怕,或許是她感覺這個男子不是壞人,不會把她怎麽樣。

    “你就是子夫?!”一個清脆的聲音問。

    子夫循聲一看,少年身邊站著一個白衣女子,年紀十多歲。她看著麵熟,但一時有些想不起。“姐姐!”子夫驚喜的大喊起來,幾年不見,姐姐已經由小女孩長成美麗的少女了。

    “子夫,你都長這麽大了?”白衣女子正是少兒。

    “姐!”子夫聲音透著思念,透著委屈。要是姐姐在這裏,或許可以給自己求求情,不就是唱了個歌,會得到什麽責罰呢。

    “子夫,你怎麽會在這裏?娘呢?”

    “我和娘在府裏的浣衣坊洗衣。我想去後院找你的,可是府裏的家丁不讓。”

    “你怎麽會在這裏?”少兒更關心妹妹怎麽會被帶到小少爺這裏。

    “我剛才唱了個歌,就被他抓來了。”子夫說著,往那個兵大哥一指,隻差沒血淚控訴。

    少兒不滿的瞪了兵大哥一眼。

    兵大哥雙手一攤做無辜狀,明明是請她來的,怎麽成了抓?

    “姐,是不是在府裏唱歌也會被罰的。”子夫忙向姐姐請教,姐姐來府裏三年多了,這裏的規矩她應該懂。

    “不會啊。”少兒雙眉一皺,府裏規矩是多,可也沒變態到這個地步。

    “嗯…”白衣少年清了清嗓子,提醒兩姐妹他的存在。堂堂侯府小少年,他何時被人忽視到如此地步。

    少年的提醒,讓少兒馬上找到了問題所在,“你嗯什麽呀,正好問你,為何要抓我妹妹來。”少兒果然夠囂張。

    少爺似乎習慣了少兒的無禮,也不惱,轉身問兵大哥,“你抓她來的?”

    兵大哥見小少爺開口問,不能再裝無辜了事了,隻好老實的回答,“沒有呀,我明明是請她來的。”

    子夫這才明白,那麽強硬的態度,不容人拒絕的餘地,是兵大哥認為的請。或許在他看來,隻有五花大綁才能叫抓。

    “那你要她來幹嘛?”少兒很能把握關鍵。

    “這個,我不是聽到她唱歌唱得好聽,想把她安排進樂坊。”少年據實以告。何況進樂坊可是所有下人都求之不得的,這樣的安排,她們兩姐妹應該感恩戴德才是。

    “不行!”兩姐妹異口同聲的拒絕了。

    小少爺感覺不是一般的沒麵子。想像中的感謝沒有,反倒是被人當頭一盆冷水。要是換做別人,他早罵對方不識抬舉。可少兒不同,她不單單是他的貼身侍婢,也是他在府裏唯一僅有的一個玩伴。府裏其他人見了他不是點頭哈腰,就是若寒蟬,隻有她與眾不同。

    “為何不行?”雖然沒麵子,可他還是好奇。

    少兒看了看子夫,她是姐姐就她來說,“我當初賣身侯府為奴是為了葬我爹,是不得已的。我妹妹不能再入府為奴。”

    “你不是我們侯府的奴婢?”這是小少爺沒想到的。

    “不是,我隻是隨我娘在浣衣坊洗衣。”

    “那也好辦,隻要你願意,我可以讓管事多給你娘些錢。”

    “不行!”再次被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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