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官員無詔不得隨意長期離開任地的原因，顧崇禮等人即使受了傷也不好繼續在京城長期逗留。

    顧寧讓二管家顧玄帶人去燕北探望姑姑顧瑾，她則與父親坐船回金陵。

    之前顧寧堅持走陸路隻是因為不想與父親錯過，這次顧父受傷了，受不得馬車的顛簸，自然是走水路更合適。

    憑借著顧崇禮的身份，顧寧等人這回是乘坐官船回家。

    官船一共有兩層，第一層是顧府下人和元豐鏢局的鏢師們居住，而顧寧和顧父則住第二層。

    船上顧寧的房間內，窗戶微微打開，能看見外麵兩岸楊柳依依，聽到行船時的水聲潺潺，讓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好了起來。

    顧寧跪坐著泡茶，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舉一動都美的能入畫般。

    氤氳茶香在房間內彌漫，讓她的眉眼也顯得越發柔和。劉海溫柔的垂落在她白淨的額前，她甚至嘴角還輕輕勾著，下顎的線條優美而又細致。在窗外照進來的日光的襯托下，就像一副名貴的水墨畫般美不勝收。

    但底下跪著的紫玉卻嚇得麵無人色。

    白瓷湯匙在茶壺裏攪動著，發出小小的聲音。紫玉從來沒覺得自己有一刻像現在這般耳聰目明，她能清晰的捕捉到顧寧攪動湯匙時發出的細微聲響，能看到她每一個不疾不徐的動作，可以看到她的側臉。

    如今明明是春日，外麵的陽光照進來也暖融融的，可是這一時刻，紫玉卻覺得像是掉進冰窟一樣發冷，冷的發顫，甚至麻木得甚至失去了知覺。

    從知道姑娘救下大老爺的時候，紫玉就明白自己要完了。

    如今被姑娘叫來房間內，姑娘卻一語不發，明明隻是跪了半個時辰，但紫玉卻像是過了半輩子似的，再也承受不住壓力，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起來：“姑娘，您饒過奴婢吧。奴婢該死，不該背叛姑娘，不該聽二太太的吩咐加害於你。”

    “但是姑娘”紫玉仰起頭，眼神驚恐地道：“奴婢真的不知道二太太會想要害大老爺的。姑娘，求您饒了奴婢一條賤命吧。奴婢娘親她不知道奴婢幹的事，求你看在奴婢娘親一直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饒了奴婢吧，嗚嗚嗚……”

    紫玉一向聰明，聯想到從莫名被姑娘冷落、被罰，到大老爺被襲殺的事情，她就突然通竅了，除了二房誰還會想害大老爺？

    顧寧放下茶杯，雙眸淡淡地看向哭的一塌糊塗、毫無美感的紫玉，漠然地道：“紫玉你很聰明，知道我找你來是為了什麽。但我為什麽要留一個背叛過我，甚至要害我的丫鬟在身邊。至於你娘，隻能說她命苦，前半生被夫君拋棄，後半生還要受疼愛的女兒牽累，到最後晚年也不能安詳。”

    “姑娘，奴婢能幫你對付二太太，奴婢，奴婢願意將功贖罪。”紫玉徹底崩潰了，她激動地求著顧寧。

    顧寧微微牽起嘴角，讓紫玉將桌上的一張認罪書給畫押了。

    紫玉愣愣地抓著手上的認罪書，目光呆滯地看向低頭品茶的顧寧。

    眼前的女孩明明年齡比她還要小，她甚至能看清她臉頰上的絨毛。此時的看起來秀美可人，無害乖巧，可紫玉卻再也不敢起其他的心思了。

    ＊＊＊

    走水路比走陸路要更快，這次顧寧回到金陵隻用了十三天，讓顧府眾人吃了一大驚。

    西府藏珍院，姚氏正在花廳裏聽著各執事媳婦稟報二房這個月的開支用項，當她聽到顧崇禮活著回來的消息，直接驚地把手上的茶杯給摔碎了。

    姚氏的心腹嬤嬤趙嬤嬤見姚氏在下人麵前如此失態，提醒道：“太太，大老爺雖然受傷了，可聽下人稟報說現如今已經沒什麽大礙了，您不用擔心。”

    姚氏臉色鐵青，卻也明白趙嬤嬤的意思，煩躁地讓各媳婦婆子先下去。

    珍珠知道二太太這是要和趙嬤嬤商量事情，收拾了地上的碎片，然後領著其他丫鬟靜靜地退了出去。

    見下人們都下去了，姚氏終於克製不了心裏頭的怒氣，氣的渾身都哆嗦起來，一揮手，將桌上的東西全摔在地上。

    “趙嬤嬤，你說顧崇禮的命怎麽會這麽硬，京城那位派了那麽多殺手都沒有要了他的命！”

    趙嬤嬤上前幫姚氏拍著胸口順氣，見姚氏滿臉的戾氣，知道她這是可惜了這次的機會，下次要再得手可不容易，畢竟大老爺一向為人謹慎。

    她遲疑了幾分，目光投向顧寧的蘭雎院的方向，才道：“聽說是三姑娘救下了大老爺。”

    然後將顧寧請元豐鏢局的鏢師護送她前往燕北的事告訴姚氏，至於顧寧路上遇到褚世子的事情，趙嬤嬤並沒有打聽到。

    “這個賤人！”姚氏知道是顧寧壞了她的計劃，恨得生生吃了顧寧的心都有了。

    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姚氏皺眉道：“趙嬤嬤，你說顧寧這次會不會是提前知道我們的計劃，要不然怎麽就那麽巧合地就救下了顧崇禮？還有上次讓紫玉那丫頭給顧寧喝的藥，也沒有效果。之前紫玉來和我說她惹怒了顧寧，失寵了，沒有機會再給顧寧下藥，我也就沒有懷疑。”

    現在想想，那有那麽多巧合的事情。

    其實姚氏內心深處，還有一個疑慮，那就是薛令月那賤人也是顧寧安排的。

    但先不說她打聽到薛令月已經跟了老爺三年了，而那時候顧寧還沒出孝，根本不可能與薛令月有什麽交集，隻單單她自己也不願意相信顧寧一個不過十三歲的黃毛丫頭會有如此深的心機。

    趙嬤嬤顯然也是不相信顧寧會如此神通廣大，道：“太太，我看三姑娘這次能遇上大老爺大概也隻是個巧合。如果姑奶奶沒有送信過來，三姑娘也就沒有機會前往燕北了。至於請鏢師的事情，也許是三姑娘沒出過那麽遠的門，小題大做了。”

    燕北畢竟和京城是同一個方向的，顧寧能恰恰遇上顧崇禮被襲擊也不是不可能。

    “太太，您不用著急，您和二老爺可是還有京城的那位相幫，遲早這大房的家業會落在您和二老爺的手上。”趙嬤嬤知道姚氏最喜歡聽什麽，繼續安慰道。

    姚氏聽趙嬤嬤這樣一說，眉目才舒緩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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