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皇帝看著和柳妃長得十分相似的褚晟，激動地親自下來迎接他，“宸兒。”

    褚宸瞧卻是疏離地避開了皇帝的手，恭敬下跪行禮地道：“臣拜見陛下。”

    皇帝臉一僵，他強硬地扶起褚晟，開口道：“晟兒，你怎麽和朕那麽生疏？你明知道朕是你的……”

    “父皇”二字剛要說出口，皇帝才察覺到與褚宸一起進來的餘盛還在殿內，他看向杵在旁邊的餘盛，不滿地皺了皺眉：“餘盛，這裏不用你伺候，先下去吧。”

    餘盛心裏有些遺憾，不過還是恭敬地應道：“是，奴才這就告退。”

    退下之前，餘盛忍不住悄悄地回頭打量了一眼皇帝，見他待恭親王府二公子極為和藹，那激動疼愛的目光，讓餘盛越發疑惑起來了。

    皇帝這態度簡直不像對待侄子的態度，倒像……

    餘盛回憶起陛下看二公子的慈愛眼神，心裏一震，倒像是一個父親對待久別重逢的兒子的態度！

    餘盛最後看了一眼太極殿門，他隱隱覺得這件事對主子極為重要，他要趕緊去稟報主子。

    皇帝並沒有察覺到他的貼身大太監異樣的心思，他抓著褚晟的手，激動地道：“宸兒，這些年你在柳家可過得好，柳植他們可有虧待你。”

    其實這些年永晉帝一直讓人按照守著褚宸，自是知道柳家待褚宸很客氣有禮，絕對不敢虧待他心愛的兒子。

    褚宸搖搖頭道：“外祖父和舅父他們待臣都很好。”

    皇帝打量著褚宸的神色，見他垂眸著，眼簾掩蓋住眼中的情緒，長長的眼睫毛在眼底落下一片陰影，白皙的肌膚幾乎能看得見青色的血管，瞧著就十分惹人心疼。

    永晉帝歎了口氣，無奈地道：“宸兒，你可是還在怨恨朕當年將你送出宮。”

    褚宸低頭不語，此時他背著光，整個人竟像是藏在陰影裏，陰鬱又固執，與之前餘盛瞧著的陽光少年判若兩人。

    皇帝還沉浸在往事，再加上褚宸在他眼裏哪裏都好，自是沒發現褚宸這一變化。

    “當年你母妃被王皇後毒害，朕雖然自信能保護著你長大成人，可朕去不敢賭，朕答應你母妃，好好保護你長大成人，這才讓你假死出宮，躲開這後宮的傾軋……”

    這幾年後宮孩子頻頻夭折，皇帝心知肚明無非是那幾個宮妃的手腳。

    這些年皇帝冷眼旁觀，因為他十分清楚這些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如果連孩子生母都不能保護她們的孩子，那這些孩子也沒有必要生下來受苦了。

    褚宸聽到皇帝提起柳妃，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

    柳妃毒發的時候，褚宸就在眼前。他親眼看著原本還一臉溫柔的母妃抱著他哼著動聽的小曲，下一刻卻突然痛地蜷縮起身子，嘴角還溢出黑色的鮮血。

    他哭著喊著母妃不要死，可最後母妃還是離他而去了。

    皇帝以為他那時候不過是四歲，經過一場驚嚇後，這麽多年也該忘記當年的場景了，可他卻不知道褚宸自遊早慧，柳妃死前那一幕，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他腦海裏。

    褚宸抬起頭看著皇帝，那雙原本清澈溫柔的眸子竟被濃鬱的負麵情緒覆蓋，冷漠，仇恨，瞧著皇帝的目光，根本不像是看一個活物。

    皇帝述說完這些年對褚宸的思念後，又目光期待地看向他，希望他能理解他作為一個帝王的苦衷。

    而就在皇帝瞧過來的時候，褚宸身上那股陰暗氣息瞬間煙消雲散，目光清澈，又是那個靦腆溫和的少年。

    褚宸對上永晉帝那期待的目光，嘴巴微張，猶豫許久，才緊張地問道：“您當年真的是因為擔心保護不了我，才把我送出宮的？”

    皇帝眉頭不易察覺地一皺，瞧著褚宸這忐忑的態度，莫不是柳家有人在他麵前胡說八道？

    不過兒子還在等著他的答案，皇帝也顧不及追究這裏麵的隱情，安撫他道：“你是朕最心愛的兒子，朕怎麽可能放棄你。”

    皇帝想到什麽，看向褚宸的目光複雜而又堅定，聲音沉沉地道：“你放心，朕答應你母妃，讓我們的兒子做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朕欠你母妃一個承諾！”

    褚宸懂皇帝的意思，他有些不安，看向皇帝的目光帶著別扭的關心，“陛下，臣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您不用，不用……”

    不用什麽，褚宸不敢說出口，實在是那些話太大逆不道。

    皇帝察覺到褚宸的態度的軟化，眼中染上幾分笑意，他自信又狂妄地道：“這天下都是朕的，朕想給誰就給誰，誰敢質疑，朕就砍了他的狗頭！”

    皇帝受夠了當年受桎梏的場景，他的愛人因為他的疏忽被害死，如果現在，他連想要讓他的兒子當皇帝，也要怕這怕那，這皇帝他還當來做什麽！

    褚宸被皇帝的決心震到了，他眼中閃過一絲掙紮，可最後還是壓下了心底那個聲音，眼裏的情緒漸漸平靜下來。

    皇帝見褚宸默認了他的做法，心情愉悅，又和他說起禦下之道，那副恨不得將褚宸立刻培養成一個合格帝王的架勢，如果有人在旁的話，隻怕會道皇帝瘋了。

    最後，皇帝說的欲猶未盡，他見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時辰，知道褚宸暫時還不好在宮中久待，隻能不舍地讓他離開。

    褚宸離開太極殿時，最後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皇帝正在不舍得目送他。

    褚宸察覺到腦海裏那個聲音掙紮地越來越激烈，不屑地按住自己的心髒，幽幽地道：“你居然原諒了他？”

    “你難道不知道是他害得母妃淒慘而死嗎！”褚宸目光冷冷地，自言自語的架勢瞧著十分神經質。

    “哼！你倒是善良，和母妃一樣善良！可惜善良的人沒好報，你安分地待著，我會替我們的母妃報仇的。”褚宸目光閃過一絲陰鷙，配上他眉清目秀的麵容，瞧著十分詭異。

    最後，褚宸察覺到腦海裏的那個聲音漸漸安靜下來，嘴角微勾，露出若隱若現的梨渦，身上的氣質又變得溫和而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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