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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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眼下又能如何,人都走了,即便他想追怕是也追不上了。
看著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劉宗心裏自然也不好受。而唯一能做的,隻是盡量不在她麵前提起那個人來罷了。
這一日,劉嫣和往常一樣打掃房間。當推開隔壁屋子的那扇門時,陽光折射進屋,灑在青石磚上,肉眼可見輕塵從中飛舞,這一刻,眼前似乎又浮現出那人的身影來。
他手持一本書卷,緩緩移步,回頭向她看過來時,淺淺莞爾……
已經十多天了,她盡力讓自己不去想他,所以這幾天來從未踏入過這間屋子,以免觸景傷心。
可是,她總不能一直這樣逃避下去。
劉嫣深吸了一口氣,開始著手收拾房間。當整理到床鋪時,竟發現枕下留了一張疊好的信紙,信紙上,是一枚和田玉佩。
她拾起來看了一眼,上麵刻著“子玉”二字,確認這是他的無疑。又打開信紙一字字認真讀了起來。
信中筆跡不多,不過寥寥幾筆。
但就是這寥寥不多的幾筆,使得劉嫣看過之後,立時心下咯噔一跳,難掩激動的心情,將信壓到了懷裏。
待心情稍作平複下來後,她再次打開來看,上麵雋秀整齊的書寫著兩行字:
“蘭有秀兮菊有芳,懷佳人兮不能忘。”
下麵署名:
“子玉”。
劉嫣心裏猶如食蜜,接著整個人也變得精神奕奕起來。
劉宗回來見她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不禁大為奇怪。不過很快便又釋然,這樣也好,總比一直壓抑自己的好。
這段期間,劉宗收到了黃員的來信,說醫士已在來高陽的路上,讓他們別急,耐心等待。
劉宗又趕忙回信再三謝過。
日子就這樣從指縫間悄無聲息的流去,直到一個月後,一場雪的突然到來,才令劉嫣恍然,竟不覺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入冬了。
這場雪來的很不是吉利,下了三天三夜後,卞氏的病很快加重了。
劉宗陸陸續續請了幾名醫士,但皆束手無策。
正當手足無措之時,踏著一地白雪,自長安而來的醫士終於趕到了。
兩人欣慰的將人請進屋去,又焦急的等待了半柱香的時辰後,最後總算得到了一個結果。
醫士說,並不樂觀。
最後與她們囑咐了一些話,開了一些藥,說是可以減少病痛。
劉嫣黯然,送走了醫士後,與劉宗說好這件事不告訴母親。
劉宗也正有此意。
這幾日來,卞氏基本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即便是流食,也是喂了就吐,整個人瘦了一圈不說,病痛的折磨使得卞氏經常在床上疼的申吟不止。
劉嫣在一邊聽著,隻覺無能為力,又不能為她分擔些病痛,堅強如她,也忍不住躲到外邊悄悄抹淚。
兩人在卞氏麵前雖隻字未提醫士的話,但卞氏卻心明如鏡,預感到自己命不久矣。
這一日,卞氏似有些回光返照之狀,一早吃了些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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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嫣欣喜,以為她的身體在慢慢恢複起來。當卞氏突然讓她去喊劉宗一道過來時,她眼皮驀地一跳,不安之感又隱隱籠罩過來。
她希望是自己多慮了。
卞氏將兩人喚到跟前,喃喃道出了許多以前的事。
她說,再沒嫁給他們父親之前,她曾經喜歡過另一男子,那男子生的極其俊美不說,人也極其溫柔。她與他青梅竹馬,自小一起長大,兩人曾經海誓山盟,情深濃濃,不料後來自己家道中落,自此無緣再見。
劉嫣從她眼裏可以看出,她心悅與他。
卞氏眼中噙著光亮,很快又暗淡下去,繼續說道:“他家世嚴謹,他的父母很快命他娶了別的女子做他妻子。我知道今時不同往日,自己與他再無可能,漸漸也就徹底死了心。後來,我遇到你們的父親劉夷。劉夷是一個極好的男人,那段時日他看我伶仃一人,對我百般照顧,之後又向我求親。我想著自己也過了韶華,便嫁了他。”
她說到這裏停了一下。
接下來便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自言自語道,“我以為此生也就這樣了,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人竟然會有一天尋了過來。他告訴我,他已經有了一個兒子,當時我也剛生下你不久,”
說到這裏,她看向劉嫣。
“他覺愧對於我,為彌補遺憾,就為你和他的孩子定了親事,並發了誓言。嫣兒,為娘說這些話,不是想逼你什麽,隻是這段時間為娘想明白了,無論原因是出於他也好,還是他又再次對我發了誓也好,娘都不在意了。娘在意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之前都是娘不對,娘等不到那個人了,便一心將希望變相轉到你的身上。如今想想,隻覺可笑。你已到婚嫁年齡,莫要再繼續錯負青春了,若能遇到自己喜歡的人,那人也待你很好,便自己作主決定吧。”
劉嫣默默的聽著,點了點頭。
卞氏心定,轉眼又看向劉宗,對他道:“娘走後,嫣兒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好好照顧她,她這孩子心軟善良,你需多看著她些,莫要被歹人騙了。”
劉宗聽後,鼻子一酸,抿著唇點頭。
“還有你。娘知道你心懷抱負。這裏貧地僻壤,機會渺茫,你若無處施展才華,便帶著嫣兒一起走吧,到適合你的地方去。”
劉宗聽到這兒,再也忍不住了,哽咽了一聲,忙說道:“娘你不要多想,你一定會沒事的。
卞氏沒再說話,隻是揚起嘴角,望著他們,淡淡的笑著,一臉的慈祥。
想起上一世外公去世之前,也是這般的笑容,劉嫣心底的不安愈發強烈起來。
下一刻,她忽然一把握住卞氏的手,盡量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正常的微笑著說道:“娘,嫣兒再有幾個月就及笄了,到時候你還要親自為我綰發,還有我的衣服,娘不是還沒裁好嗎?這幾個月的時間想必夠了,等你好了,嫣兒也能幫你打打下手。”
說到這裏,劉嫣眼都不敢眨的望著她。
卻見她隻是一言不發的聽她開心說著,臉上依舊掛著輕柔的笑,目色越來越顯疲憊,好似隨時都有可能睡過去。
劉嫣心裏已經開始有些慌了,但還是努力保持鎮定,繼續淺笑說道:“娘,嫣兒想著那個人估計也快來了。我也沒見過他,這麽多年了,到時候您一定得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認清楚了啊,可別把女兒嫁錯了。”
說到這裏,她吸了下鼻子,破涕一笑。
但很快,笑容又漸漸消失。
“娘!”
劉嫣驚慌失措的喊道。而卞氏已含笑閉上了雙眼。
劉嫣忽然想到什麽,又忙四下說道:“竹蜻蜓呢!快!把竹蜻蜓拿來!”
劉宗已經嚇傻,還沒反應過來。聽到劉嫣的聲音,急急忙動身自旁邊箱笥中的一個檀木盒裏將東西取了出來。
“娘,快看竹蜻蜓,您看一眼啊。”
當劉嫣顫抖著將那竹蜻蜓塞到卞氏手裏時,那隻枯槁般的手若毫無生氣的樹枝,一動也不再動。
劉嫣握著她的手,心裏知道,她的手已經漸漸變涼了。
“娘,您不要嚇我們。”
劉宗的聲音也跟著顫抖了起來。輕輕推了推她的手臂,已然沒了任何反應。
緊接著,屋裏傳來兩人壓抑不住的哭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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卞氏還是走了。
劉宗作為長子,自治喪到下葬都是他一個人在忙活和應酬,幾天下來,人已經累的不成樣子了。
事後劉宗談起卞氏,胸中自有許多感懷。
因生母生下他就撒手人寰了,所以他兒時到現在的記憶都隻停留在卞氏身上。卞氏將他含辛茹苦拉扯到大。他記得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十歲那年,舉國興起瘟疫,他高燒了三天三夜,這段期間卞氏不顧自身安危的日一直守著他,直到他平安無事。自此,他便發誓,將來他一定要有出息,好好待她,讓她下半輩子享清福。
“可是……”
他講到這裏時,喉嚨一緊,聲音發緊道:“她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
劉嫣聽的眼圈已紅,說不出話來,就不停的輕撫著他後背。
他深吸一口氣,吐了出來,站起身,說是回自己屋裏一個人待會兒。臨出門時,又說道:“過幾日,我們去長安,這一去,可能就不再回來了。你看有什麽需要帶走的東西,簡單收拾一下吧。”
事情來的有些突然,劉嫣微微怔了一下,很快也不再多想其它,輕輕嗯了一聲。
她想到那個溫文如玉的男子,如今,應是已經回到長安了吧。隻是茫茫人海,不知有沒有緣再相見。
卞氏一走,家裏一下子顯得冷清了不少。這幾天劉嫣數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大多時候是一個人坐在隔壁的屋裏發呆。
她想了許多事,以前的,還有以後的。
案上還放著留著她筆墨的書冊,當讀到那句“問餘何適,廓爾忘言,花枝春滿,天心月圓。”時,劉嫣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以後自己的路該如何走下去。
三天後,兩人整理好行裝準備上路。
劉嫣也沒什麽好帶的,除了一些衣物和母親留給她的那些嫁妝外,便隻有那枚玉佩和那封信了。
那人留下玉佩和信的事她沒和劉宗說過。以至於她一直不知道的是,在這裏,男子贈女子玉佩,代表著私定終身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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