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伊王每日都在黑暗森林裏的橋上瞎逛？”

    “啪”，伊王一掌拍在桌麵上，“放肆！”

    盛放水果的藤盆和立著的銀燭微微一抖。

    燭光抖閃。

    旋即，她轉而陰笑，“嗬嗬……小丫頭片子，就是沉不住氣。”

    “彼此彼此！”

    眼看伊王雙目圓睜，又要發怒，奧黛金立馬出來緩和氣氛，她湊近輕拍伊王的後背，討好說：“祖母消消氣，我想林小姐也是因為心係族人安危，才說出這麽冒失的話。”

    老婦人的情緒陰晴不定，指著林蔓莎，“咳……我還沒問過你，怎麽……認識到這樣的朋友？罔顧祖訓？”

    奧黛金雙目一咪，依舊保持著微笑，“當初在外界相識，不曉得她是罪族聖女。”

    伊王深知這個孫女最是鬼馬，不如另外一個孫女乖巧懂事，這話，不知能信幾分。

    “嗯……還沒找到你姐嗎？”

    “沒有，我已經加派人手在附近搜尋。”她滿不在乎地說，“興許是姐姐她耐不住寂寞，去外界瞎混了。”

    “你以為……你姐像你一樣，成天往外邊跑？”老婦人低聲咒罵，“那個肮髒，混亂的世界。”

    “外邊不是挺好，精彩極了，哪像族裏這麽悶。”轉著馬尾辮，奧黛金翹腿坐回自己的位子。

    “你以後……少給我出去。”

    她正欲反駁，看到老婦歇斯底裏的表情，還是作罷。

    林蔓莎把玩著擺在身前的水杯，靜靜聽完伊王和奧黛金的對話，自覺剛才的回話有點冒失，便說：“伊王閣下，方才是我魯莽，我向你誠摯地道歉。”

    “咳……嗬……”

    “借兵一事，就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

    老嫗滿臉的荷包折顫動，悠悠說：“你的族長父親就沒有……告訴你，談判……是需要籌碼的？”

    蔓莎麵上一喜，有條件就說明……還有的談，但伊王接下來的話卻是徹底堵死……

    “不過，你就算……是有籌碼，”伊王幹枯的手指敲著桌麵，斬金截鐵道，“我也絕不會借兵的，罪族不值得精靈族出兵幫助，從來……都不值得。”

    燭火劇烈晃動，不知是因風還是因為老嫗身上陡然凝聚的氣勢。

    羅餘看不下去，身往前探，“伊王閣下何必把話說死，先不說讓半獸人族在罪山一家獨大的後患，倘若閣下肯出兵相助，罪族方麵，絕對會有同等的回報。”

    “小夥子，你為何要替罪族丫頭說話？”

    “我和罪族聖女亦是朋友。”

    “嗬……一個外族人，不簡單呐。”

    就差拷問羅餘的來曆和企圖。

    他思忖片刻，還是沒打算自報家門，萬一人家窮凶極惡，直接把他的血抽幹，給族人一人浮一白，他死的就冤了。

    從剛才的對話裏，他似乎聽出了老婦人對罪族的怨恨之意。按理來說，六百年來兩族井水不犯河水，應該沒有什麽可以怨恨的地方。

    難道和六百年前的事情有關？換作一般壽命的人類，哪會記得這種世仇，也隻有精靈族動輒四百年的壽命，才不會輕易忘卻。

    羅餘皺著劍眉，心想：“尋個機會問問奧黛金。”

    “伊王閣下，此事不能再商量商量嗎？”林蔓莎心生焦急，精靈族要是不肯相助，單憑他們的兵力，根本不足以牽扯普通半獸人。

    老婦扶起在椅側擱著的金玉拐杖，從王座上顫巍巍起身，侍女上前攙扶，她捶捶後背，“沒有，送客！”

    “伊王……”林蔓莎自座位上騰起。

    老婦不管不顧，朝樓上的弧線階梯蹣跚而去。

    兩旁站立的侍衛登時過來包夾，羅餘擺擺手，示意不會鬧事。

    “蔓莎，算了，明日再談。”他出聲安慰。

    “愈是耽擱一分，我的心便慌一分。”她心神不寧地看了他一眼。

    “這老太婆保守頑固，沒那麽容易對付，我本來想以我之血作為籌碼，但身在此處，又沒敢暴露。”

    “哎，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沒必要再拿出自己的血作為籌碼。”

    “沒事。”羅餘苦笑，心想，“我其實並沒有你想的這麽無私。”

    兩人仍留在原地。

    “接下來怎麽做？”

    “不知你有沒有聽出伊王對罪族的怨恨。”

    “嗯……”

    “我猜測是不是因為六百多年前的陳年舊事？”

    “除了協議一事，其餘的，我沒在族裏的典籍上見過詳細的記載。”

    奧黛金神不知鬼不覺地踱步到兩人的背後，此時聞言開口：“咯咯，這事，我倒是略知一二哦。”

    汗毛瞬間炸起，羅餘嚇得輕抖，“什麽時候？”

    他回首，看到齊胸高的蘿莉站在椅背後略有所思地注視著他，冷汗從脖子上淌下。

    怕的不是別的，而是他與蔓莎的對話，奧黛金究竟聽到了多少。

    強壓下心頭的不安，羅餘恢複鎮靜，“金公主願意和我們說說？”

    在兩人期盼的眼神裏，她精致小巧的尖臉舒展開去，“當然，可以，但叔叔得和我說說……你的血有什麽用處？”

    轉瞬間，他的眼神變得肅殺，背在身後的手捏起拳頭，要不是在精靈族的地盤，他都想一拳印在奧黛金假裝可愛無害的臉麵上。

    “偷聽別人的話，合適嗎？”

    “沒啊，我就是不小心站在這，然後呢……有些話就自己鑽進我的耳朵裏。”

    “手裏要是有根鞭子多好。”他抽回自己的手，低頭看著手心。

    “叔叔是想玩什麽捆綁嗎？”

    “……”

    與在黑暗森林相比，主客已然顛倒。

    一方麵，羅餘想知道六百年前的往事；另一方麵，他又怕被抽成人幹。

    斟酌片刻，他還是沒打算和奧黛金作這番交易。想想伊王的頑固不化，拿攸關性命的事，去換一個並不一定會對求援一事有所幫助的上古秘聞，不劃算。

    “免了，金公主，我們翌日再來求見伊王，希望能以我們的誠心換來貴族的相助。”

    “……行，我不強求的，住宿已安排妥當，會有人帶你們去。”

    “謝謝！”

    奧黛金沒有接話，目送兩人離開聖樹二樓內殿。

    “血……”她的臉上泛起詭異的笑容，“你以為不說，我就不知道了嗎？”（WWW.101novel.com）